浙江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妈妈跑遍全国也要给姐姐治病。
全村的人都劝她为了一个女伢儿犯不着这样，不能不顾惜肚子里的男伢儿。
只有我知道，给姐姐下药的人就是妈妈。
01
最后姐姐还是去世了。
这几年里因为带着姐姐全国各地看病，到最后竟然连一口棺材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妈妈抱着姐姐的尸体泣不成声。
村里大娘大婶们都赶来劝，再怎么伤心也要顾及肚子里的男伢，当初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怀上的。
妈妈被村长媳妇扶到了竹椅上休息。
她谢绝了村长张罗着各家凑点钱买口棺材的好意，努力站起来去房间里找了一张破棉絮出来：
「谢谢大家的好意。眼看着我也要临盆了，家里也不能在丧事上耗费太多。这被子是招娣生前最喜欢的，如今这样也只能怪我没给她造个好命格。」
说完摸了一把眼泪，非要挺着大肚子亲自给姐姐裹上那床破棉絮。
而躲在角落的我，却看见了妈妈抹眼泪时嘴角那抹阴恻恻的笑容。
村里人纷纷夸赞妈妈是个好母亲。
为了女儿先是历经千辛万苦治病，如今还为她伤心成这样。
姐姐下葬那天，村里的几个青壮男人主动上门来帮忙。
我看见那几个男人悄悄塞给了妈妈几个红包。
而妈妈也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男人看见妈妈点头后便急匆匆地抬着姐姐的尸体上了山。
我悄悄跟了上去，发现他们并没有按照之前说好的将姐姐埋在我家后山，反而是一路长驱直入不知道要去哪里。
路上突然下起了雨。
雨水让山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走。
领头的是一脸肥猪样的隔壁张家二狗子，他不耐烦道：
「招娣妈都收了红包了，咱也就给她扔到乱葬岗算了。后山还有好几里路呢，还遇上这场雨。」
「反正我是不想淘神了。」
说完便松手，姐姐的尸体便直接从竹席里滑了出来，直挺挺地磕在了地上。
那床破棉絮怎么不见了？
更让我惊讶的是，姐姐身上有很多伤口。
伤疤衬得姐姐的肤色更加雪白，而雪白的肤色也让伤痕更显触目惊心。
「王大能，你看招娣的脸是不是比活着的时候还漂亮了？」
那张二狗一脸喜色，眼神如同那看见骨头的狗淌着口水一般在姐姐的尸体上扫荡。
他一个眼神朝着剩下三个人飞过去，其他人立刻心领神会。
躲在大树后面的我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那么爱我的姐姐，怎么能被人这样对待？
记忆里姐姐总是对妈妈言听计从，即使姐姐从没有忤逆过她的意思，可依然换不来一丝温暖和尊重。
「姐姐，为什么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到我们家来啊？」
那时才九岁的我还这样问过她。
「因为姐姐要挣钱孝敬妈妈，这样妈妈才会对我们好。」而她那时也才十二岁。
她以为自己只要什么都听妈妈的，就能换来妈妈的关心。
后来妈妈怀孕了，爱吃酸的。
村里人都说这次肯定是个带把儿的。
妈妈第一次喜笑颜开，可与此同时姐姐病了。
而妈妈竟然一改常态没有对姐姐拳打脚踢，她很着急。
爸爸帮人盖房子挣来的钱都被妈妈用来给姐姐看病了，全国各地的有名医院都跑了个遍。
可眼看着姐姐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妈妈终于花光了所有的钱带着姐姐回家了。
回家之后的当天晚上，姐姐便断气了。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洒在了这条乡间小路上。
那四人餍足地从尸体上爬下来，穿好衣服，一路追逐打闹着离开了。
「王大能，我早跟你说招娣的味道好吧？！你之前还不信！招娣是天生尤物！」
四人笑声渐远，融进了一片金色的黄昏里。
远处已经有炊烟慢慢升了起来。
我将自己的破布褂脱下来盖在了姐姐身上。
给姐姐整理头发时，她好像笑了一下。
姐姐，等我回来。
02
回来之后便听见妈妈在房间叫的撕心裂肺。
而一直在帮别人盖房子的爸爸也破天荒地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急得打转。
「哎呀春生！你家媳妇给你生了个带把的！！」
接生婆欣喜又尖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爸爸喜笑颜开地跑了进去，抱着刚出生的弟弟高兴地合不拢嘴：「哎呀，列祖列宗在上！我陈家总算是没有断了香火啊！」
一直冷眼旁观的我却突然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
「讨债鬼来喽！」
爸爸闻言直接一脚将我踹到了墙角，登时我的额头就血流如注。
而我却依然不知死活：「他不止是一个讨债鬼！他还是个短命鬼！活不过20岁！」
爸爸闻言又要冲过来揍我，被接生婆一把拦住了。
「春生！大喜的日子别跟个赔钱货计较！现在有儿子了，还怕这阳气镇不住这些胡言乱语吗？给儿子多积德才是要紧事！」
爸爸闻言觉得有道理便不再与我争辩，又走过来扇了我两巴掌便将我踹出了屋子。
接生婆临走前过来盯着我：「你一个小女伢，怎么嘴巴那么毒？小心叫你爹妈给你打死喽！」
我连头都没抬：「他们早就弄死我了，早死晚死都得死。」
「哎，你这女伢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呢！阿婆好心好意……」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来势汹汹的一群人打断了。
「春生！赔钱！不然今天砸烂你们家！」
领头的是张二狗的爹张铁柱，身后还跟着王大能的爹王铁牛和一群拿着擀面杖、锄头等农具的青壮年们。
接生婆被吓得躲到了我家柴火堆后头，却不肯走，看得津津有味。
「我家二狗好心好意来帮你家招娣下葬，结果路上就让毒蛇咬死了！我孩子妈现在还躺在床上醒不来！要么赔我一百万，要么我就砸了你家再杀了你！从今以后你们家再也别想在万灵村讨生活！」
话音刚落，张铁柱便一铁锹砸烂了我家的铁锅。
其他人也纷纷攥紧武器，随时准备动手。
「铁柱哥，你也知道我家的条件，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再说这路上遇上毒蛇这种事情也能怪在我家头上吗？该给的钱我们不是没有给，毒蛇专挑什么样的人您作为万灵村里的半仙还不清楚吗？」
「想必是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人的腌臜事让蛇仙报复了吧！」
爸爸据理力争，不吃张铁柱这套胡搅蛮缠。
张铁柱闻言越发愤怒。
正要抬手示意大家动手的时候，一阵警笛声响起来了。
03
新来的女村支书杨光从警车里钻了出来。
「闹什么呢？！」
新来的女村支书雷霆手段，硬是在短短一个月里就将村里的风气抑制住了大半。
至少一些打架斗殴的事情不敢摆到明面上了，张家今天这一出算了打了杨书记的脸。
「杨书记，这件事情您得为我们做主！」
张铁柱率先拉过杨书记开始吐苦水。
一番解释之后，杨书记下了定论：
「这事情只能怪你家娃运气不好，无论如何都不能怪到陈家头上。你即使是去打官司法官也不会让陈家赔钱。都是邻里街坊的，让陈家赔点钱就可以了。你要是再闹事，警察就能以寻衅滋事罪直接逮捕你！」
随行而来的警察们将一群拿着擀面杖、锄头的人团团围住了。
杨书记威望极高，张家不敢再闹事，于是一行人又浩浩汤汤地离开了。
爸妈依然不让我进屋，于是我便带着纸钱、蜡烛和锄头去找姐姐。
无论如何总要让姐姐入土为安。
可出乎意料的是，等我爬到那乱葬岗时姐姐的尸体却不见了。
连带着我留下来的破褂子也不见了。
难不成是那群禽兽又折返回来把尸体带走了？
张二狗都已经死了，他们就不怕死吗？
回来时妈正坐在门槛上吃着爸给煮的荷包蛋。
「哟，贱蹄子回来啦？我们家这破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滚吧。」
夜色渐浓，我实在无处可去。
便伴着月光漫无目的地在玉米地间走着。
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声，是村里的高中生放学回来了。
他们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却不远处停下来，又骑着车折返回来。
「哎哟，盼娣妹妹怎么一个人啊？」
为首最高的学生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将我拽进了玉米地。
「狗蛋你干什么？她才十二岁！你想坐牢吗！？」
其中一个害怕了。
「你们不知道陈家的女儿给钱就能上吗？钱还是直接给她们妈妈！我早就想尝尝招娣的滋味，没想到就那么死了。现在妹妹自己送上门，我不上才是傻子呢！」
他说完便伏在了我身上，我的嘴巴也被捂住了。
我反复挣扎，可十二岁的小身板怎么扳得过好几个十七岁的高中生？
正当我以为自己就要栽在他们手里时，身上的人却不动了。
「狗蛋！招娣……招娣回来了……」
旁边人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抖。
「你在说什么屁话？！」
话音刚落，伏在我身上的人突然开始惨叫。
接着便自己滚到一边去了，捂住自己的小兄弟嚎个不停。
我翻了个身趴着，看见眼前站着一个女子，双脚悬在半空中。
从下往上看过去，发现这个女子裹着我的那件破布褂。
再往上便看见了我姐姐的那张脸。
她的眼眶里是空的，脸上更是新添上了好几道青紫的痕。
嘴角甚至带着笑，用空白的眼眶望着我。
我的眼泪涌了上来：
「姐姐对不起……是我没能救得了你……」
一边哭一边拾起地上散落的衣服裹上姐姐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她还是笑着看着我，空落落的眼眶里看不出情绪。
可我却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救命啊！救命啊！」
身边的高中生被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再转过头来时，发现姐姐不见了。
我低声啜泣着，与此同时我听见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盼娣，是你吗？」
04
从郁郁葱葱的玉米之间望过去，依稀辨认出是姥姥的身影。
我从地上爬起来便扑进了姥姥怀里，放声大哭。
姥姥见我一身破破烂烂的便知道了个大概。
她拉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向我妈讨个说法。
可当我们回到家时，却发现爸爸死了。
他从脚手架上掉下来，当场死亡。
妈妈正抱着爸爸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
姥姥冲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我妈。
我妈瞥见旁边的我之后便疯了一样要冲过来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