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坐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手中紧握着爷爷留下的旧手表。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只有手表的滴答声提醒着他,他的任务有多重要。他回来了,为了完成父亲最后的愿望——带姑姑去城里。他知道,这对姑姑而言是个噩耗,但他别无选择。村子在慢慢凋零,留下的老人越来越少。他要说服她,离开这里,哪怕心里万分不愿。但姑姑的愿望,令人意外...
01
陈岩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与村庄。五年过去了,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心中百感交集。家乡,这个他出生长大的地方,既熟悉又陌生。
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探亲,而是来接他的姑姑陈雅兰。这位老人至今未婚,年近七十,却一直独自生活在村里。父亲去世前,特意嘱托陈岩,一定要照顾好姑姑。尽管姑姑一再表示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但陈岩还是决定要接她去城里一起住。
村庄入口的那棵老槐树还在,几乎占据了半条路。陈岩记得小时候,他总爱爬到树上,幻想自己是个武林高手,从树上跳下来,吓得路人纷纷侧目。那时,姑姑总是站在树下,微笑着看他,偶尔喊上一句:“小心点,别摔着!”那种温暖的关怀让他感到无比幸福。
“姑姑,我回来了。”陈岩低声喃喃道,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02
爷爷奶奶年轻时,家里并不富裕,但他们勤劳能干,把五个孩子拉扯大。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很忙碌,陈雅兰作为最小的女儿,自小就帮着父母料理家务。她性格开朗,心地善良,村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尤其是村里的孩子们,总爱围着她转,她也总是笑呵呵地和他们玩耍。
陈岩还记得,小时候姑姑总是给他和弟弟妹妹们讲村里老一辈的故事。那些故事有的惊心动魄,有的温馨感人,让陈岩对这个村庄充满了好奇和向往。他知道,这些故事里包含了家族的根,包含了他无法割舍的乡愁。
陈德海和李玉兰去世后,家族的联系逐渐变得疏远。大姑嫁到邻村,父亲和二叔都去了城里发展,只有小叔陈国华和小姑陈雅兰留在村里。小叔后来也娶妻生子,搬到了县城,只有小姑依然守在老宅里。
03
陈岩走进村子,迎面碰上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大家纷纷向他打招呼。他微笑着回应,心里却有些紧张。他知道,姑姑不喜欢别人为她做决定,而这次他来接她,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陈岩?”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岩回头一看,是隔壁家的王婶。
“王婶,好久不见。”陈岩打了个招呼。
“你这小子都几年没回来了?今天怎么有空回来?”王婶笑着问道。
“我来接姑姑去城里住,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陈岩解释道。
王婶点点头,叹了口气:“也是,雅兰一个人过得挺不容易的。不过你也知道,她性子倔,你要是能劝动她,那真是厉害了。”
陈岩笑了笑,没有多说。他知道姑姑的性子,也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陈岩来到姑姑家门口,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开了,陈雅兰站在门口,看着陈岩,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岩子?你怎么回来了?”陈雅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
“姑姑,我回来接你去城里住。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陈岩直截了当地说道。
陈雅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姑姑一个人挺好的,用不着你操心。”
“可是……”陈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姑姑打断了。
“好了,别可是了。进屋吧,姑姑给你做点好吃的。”陈雅兰拉着陈岩进了屋。
04
姑侄俩坐在院子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陈雅兰忙着准备午饭,陈岩则帮着她打下手。
“姑姑,您一个人在家,真的没问题吗?”陈岩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爸年轻时候一个样,啰嗦得很。”陈雅兰笑着说道,“姑姑虽然老了,但还没到动不了的地步,再说了,村里人都挺照顾我的。”
陈岩低头不语。他知道,姑姑的倔强不仅仅是对自己的生活,也是对家族的一种坚守。她不愿离开这个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不愿离开这些熟悉的面孔和回忆。
午饭很简单,几道家常菜,但陈岩吃得很香。姑姑的手艺一直很好,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每次回老家,姑姑总是会做各种好吃的给他们。那种味道,是城里的饭馆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吃完饭,陈雅兰坐在院子里,给陈岩讲起了村里的近况。她说村子这几年变化很大,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村里的田地荒了一些,只有几个老人还在种地。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闯世界了,就剩下我们这些老骨头守着这块地。”陈雅兰叹了口气,“不过也是好事,出去见见世面,总比守在家里强。”
陈岩点点头。他知道,姑姑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她这一辈子都在村里,见证了村庄的变化,见证了家族的兴衰。对于她来说,这个村庄就是她的全部。
05
下午,陈雅兰带陈岩去村后的山坡上走走。山坡上有一片竹林,是爷爷当年种下的。每次陈岩回村,姑姑都会带他来这里。他们在竹林里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坐下,陈雅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些水给陈岩。
“姑姑,我今天来,不只是想接您去城里住。”陈岩看着姑姑,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哦?还有什么事?”陈雅兰喝了一口水,微笑着看着陈岩。
“我想知道我们家的故事,特别是爷爷奶奶那一代的。”陈岩缓缓说道。
陈雅兰的笑容僵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这些事,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但你爷爷奶奶在世时,从来不跟外人提。”
“我知道。”陈岩点点头,“所以我想听您说说。”
陈雅兰看了看竹林,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开口了。
“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其实是个挺有本事的人。他在村里当过生产队长,后来还被派到县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不过,他性子直,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后来被调回村里,当了村长。”
“你奶奶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她在村里开了个豆腐坊,做得很成功。那时候你爷爷在外面跑,你奶奶在家里操持家务,还要照顾五个孩子,挺不容易的。”
“后来,生产队解散了,大家都分田到户,你爷爷回到村里,成了一个普通农民。那段时间,他心情很不好,经常喝酒,但你奶奶一直陪着他,鼓励他。慢慢地,你爷爷也想通了,开始认真种地。”
“你大姑、大伯和你爸都很争气,考上了大学,走出了村子。只有你二叔和小叔留在村里。你二叔后来去了城里做生意,你小叔则一直在村里。”
“至于我……”陈雅兰顿了顿,笑了笑,“我从小就喜欢村里的生活,不愿意离开这里。”
陈岩静静地听着,心里充满了感慨。他知道,姑姑说的这些只是家族历史的一部分,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故事。
“姑姑,那时候村里是怎么过的?”陈岩问道。
“那时候啊,村里人都很苦。家家户户都没有多少地,靠天吃饭。你爷爷当村长的时候,总是想着法子帮村里人,大家都很尊敬他。但后来,你爷爷因为得罪了人,被撤了职,大家都很同情他。”
“你奶奶也不容易,她一个女人家,要照顾那么多孩子,还要撑起家里的豆腐坊。那时候她每天起早贪黑,做豆腐、卖豆腐,挣的钱勉强够家里花销。”
“但不管多难,你爷爷奶奶从来没有放弃过。你爷爷总说,做人就要有骨气,不能让人看不起。你奶奶也总是笑着说,再苦的日子也会有尽头。”
06
傍晚,陈雅兰和陈岩回到家里。晚饭很简单,陈雅兰做了几道家常菜。吃完饭,姑侄俩坐在院子里,天上星星点点,夜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姑姑,我今天听您讲了这么多,我觉得我更了解这个家了。”陈岩看着天上的星星,低声说道。
“这些事啊,其实村里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你爷爷奶奶不愿意说,我也就没多提。”陈雅兰笑了笑。
“我知道。”陈岩点点头,“但我觉得,这些故事很重要,它们是我们的根。”
陈雅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岩。她知道,这个侄子比她想象的要成熟,也更懂事。
“姑姑,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爷爷奶奶一直不愿意提那些事?”陈岩突然问道。
“因为他们觉得,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要向前看,不能总是活在过去。”陈雅兰叹了口气。
“可是,有些事,我们还是需要记住的。”陈岩认真地说道。
“是啊,有些事,确实不能忘记。”陈雅兰点点头。
07
第二天,陈岩去了村里。他拜访了几个老人,听他们讲了很多关于爷爷奶奶的故事。陈岩听得入神,仿佛看到了那个年代的艰辛和奋斗。
一个老人告诉陈岩,爷爷当村长的时候,曾经为了帮村里争取一块肥沃的土地,不惜与上级领导争论。他说,村里的土地贫瘠,大家种地不容易,如果能多一块好地,村里人就能少挨饿。
“你爷爷那时候真是拼了命地为村里人着想。后来他被撤了职,大家都觉得很不公平。”老人感慨道。
陈岩点点头,心里对爷爷充满了敬佩。他知道,爷爷那一代人,为了家乡的未来,付出了太多太多。
回到家里,陈岩把听到的故事讲给姑姑听。陈雅兰听完,沉默了很久。
“姑姑,我觉得,您应该去城里住。村里的事就让我来照顾吧。”陈岩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离不开这里。”陈雅兰叹了口气。
“可是,您一个人在家,我真的不放心。”陈岩坚持道。
“你放心,姑姑不会有事的。”陈雅兰笑了笑,“你回来,姑姑已经很高兴了。”
08
接下来的几天,陈岩一直陪着姑姑。他们一起去地里摘菜,一起去河边散步,一起去村后的山坡上看日落。陈岩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也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一天晚上,陈岩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想起了爷爷奶奶。他记得小时候,爷爷总是喜欢讲一些村里的故事,奶奶则会在一旁笑着补充。那时候,家里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姑姑,我记得爷爷奶奶总是喜欢讲村里的故事。”陈岩低声说道。
“是啊,他们总是喜欢讲那些旧事,说是要让我们记住家乡。”陈雅兰笑了笑。
“我觉得,家乡不仅仅是一个地方,它更是一种情感,一种记忆。”陈岩说道。
“是啊,家乡就是我们的根,是我们永远割舍不了的地方。”陈雅兰点点头。
“所以,我希望您能和我一起去城里,我们一起守着这个家。”陈岩恳切地说道。
陈雅兰看着陈岩,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她知道,陈岩是真心为她好,但她也舍不得离开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09
几天后,陈岩准备离开村子。他知道,姑姑不会跟他去城里,但他还是决定每年都回来看看她。他相信,只要姑姑愿意,他随时都可以接她去城里。
临走前,陈岩和姑姑站在村口,望着那棵老槐树。那棵树见证了他们家族的历史,也见证了他们的成长。
“姑姑,我走了,您保重。”陈岩说道。
“你也保重,有空常回来看看。”陈雅兰微笑着说道。
陈岩点点头,转身离开。他知道,无论走到哪里,这片土地,这个村庄,永远都是他的家。
回到城里,陈岩把这次回乡的所见所闻写成了一篇文章,发表在一家杂志上。他想通过这篇文章,让更多人了解他的家乡,了解那些为家乡付出的人。
文章发表后,得到了很多读者的反馈。有人说,他们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农村,看到了一个家族的坚守和奋斗;也有人说,他们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力量。
陈岩很开心,他知道,他的文章起到了作用。他希望,通过这些文字,让更多人记住家乡,记住那些为家乡付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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