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岁新总理接替35岁前总理，马克龙是怎么想的

澎湃新闻记者 朱润宇

50多天后，法国终于迎来了新政府。

今年7月初，法国国民议会选举第二轮投票结束，执政党联盟未能获得议会第一大党的地位。7月16日，法国总统马克龙批准时任总理阿塔尔的辞职请求。随后，法国进入了看守政府的模式。9月5日的法国总理府马提尼翁宫外，73岁的巴尼耶接替阿塔尔，成为新任法国总理。由此，巴尼耶也成为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建立以来最年长的总理，而35岁的阿塔尔就职时则是最年轻的一位。

当地时间2024年9月5日，法国巴黎，法国新总理米歇尔·巴尼耶（右）和法国总理加布里埃尔·阿塔尔在巴黎举行的交接仪式上发表讲话。视觉中国 图

据新华社9月5日报道，根据法国总统府的说法，巴尼耶的任命是马克龙在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广泛磋商”后做出的。马克龙还责成巴尼耶组建新政府。

不过，在得到正式提名前，巴尼耶并非法国新总理的头号候选人。且出身右翼的巴尼耶，想要在中左右“三足鼎立”的议会中博得各方支持并非易事。至少，法国左派已对他的任命表达不满。

有学者向澎湃新闻表示，马克龙任命巴尼耶的背后有多重考量。但从整个法国政坛的格局来看，本次任命实质上是马克龙向极右翼屈服。而巴尼耶一上台，就要面临通过明年预算的难题。想要以“谦逊态度”面对法国政治的他，会否顺利施政还有待观察。

“一座新的山峰”

“一位谨慎的保守派、欧盟前首席英国‘脱欧’事务谈判代表，尽管曾担任部长职务，但在法国相对不为人知。”对于巴尼耶，路透社如是描述道。
英国广播公司（BBC）9月6日报道称，一向喜欢用远足打比方的巴尼耶，曾把英国“脱欧”事务比作爬山。在征服了“脱欧”这座山峰后，他曾希望代表自己所在的右翼共和党，参与2022年总统大选，但当时以失败告终。
对于巴尼耶来说，法国总理一职则是他要攀登的新一座山峰。
接任法国总理后，巴尼耶的当务之急是组建政府，且能够在国民议会“三足鼎立”的情况下得以生存。
在6月初举行的欧洲议会选举中，法国执政党复兴党得票率远低于极右翼的国民联盟，马克龙随即宣布解散国民议会、提前举行新一届国民议会选举。7月初，法国国民议会选举第二轮投票结束，属于“中间派”的执政党联盟与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联手阻止了极右翼的国民联盟成为第一大党，但三方均未获得绝对多数议席，“新人民阵线”成第一大党。7月16日，马克龙批准时任总理阿塔尔的辞职请求。
然而，随后的总理人选商议过程并不顺利，加之举办奥运会等重要事宜，法国经历了近60天的看守政府状态。
在BBC看来，当下的法国已走到“严肃的时刻”，对于巴尼耶来说，需要以谦逊的、尊重所有政治力量的方式面对它。“所有的政治力量都应被尊重、被倾听，我的意思是，所有的。”巴尼耶说。

当地时间2024年9月5日，法国巴黎，即将离任的法国总理加布里埃尔·阿塔尔（左）和即将上任的法国总理米歇尔·巴尼耶现身马蒂尼翁宫。视觉中国 图
至于巴尼耶为何被马克龙选中，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政治科学系教授列维（Johan D Levy）向澎湃新闻分析称，背后有多重考量。
“首先，巴尼耶来自共和党而非执政联盟。这能让马克龙表明他已经听取了选民意见，没有选择‘自己人’。其次，巴尼耶以一个‘有效的谈判者’闻名，能够建立联盟。最后，巴尼耶已经73岁，他不是一个有总统抱负的人，更符合技术官僚的形象。”列维表示。

极右翼成造王者？

无论巴尼耶是多么适合的总理人选，他都需要用自己所有的政治技能来迎接未来几周的挑战。BBC称，摆在他面前的首要挑战是明年法国的预算。根据计划，巴尼耶必须在今年10月1日之前向国民议会提交计划草案。
报道分析称，如果下个月的预算辩论证明巴尼耶主义只是“马克龙主义”（从左右两派中汲取精华的中间派），那么巴尼耶所谓的谈判技巧在“充满敌意”的新一届国民议会中将无济于事。
其次，则是对巴尼耶出任总理感到不满的法国左派。BBC称，由于马克龙拒绝了左翼联盟“新人民阵线”推选的总理候选人卡斯泰斯（Lucie Castets），该联盟对马克龙感到不满。“新人民阵线”中最大政党“不屈的法兰西”领导人梅朗雄表态称，“选举结果是从法国人民那里偷来的”。
更让左翼感到不满的是巴尼耶右翼的身份。诺丁汉大学法国历史和政治系副教授史密斯（Paul Smith）向澎湃新闻表示，从本质上讲，（巴尼耶出任总理）是马克龙向极右翼屈服。
列维进而分析称，在左翼看来，他们和马克龙的执政联盟在国民议会选举中互相支持，让极右翼的国民联盟输掉了选举。但巴尼耶成为新总理，实际上让国民联盟成为了新政府的造王者。
欧洲新闻网对此称，“新人民阵线”早早放话称他们会投票反对除了该联盟候选人外的任何人选，因此马克龙不得不转而寻找一个能够安抚极右翼的人。“如果极右翼的国民联盟支持左翼（对新总理人选）的不信任动议，那么动议就会在议会中得到通过。”列维表示，因此，巴尼耶只能在极右翼支持（或者某些情形下弃权）的前提下执政。
在巴尼耶的任命宣布后，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的领导人勒庞表态称，该党成员不会参与巴尼耶政府，但同时又称，会关注巴尼耶担任总理后在议会发表的政策演讲。

马克龙的“障眼法”？

在法国新总理人选出炉前，BBC表示，马克龙式的犹豫不决，在过去几周“令人痛苦”。虽然其助手一次次抛出“试探气球”，暗示总理候选人以及任命迫在眉睫，但每位潜在的总理人选面前都会出现各种障碍，导致他们不适合担任该职位。
Politico此前报道称，9月2日，马克龙曾与法国前总理、曾为社会党一员的卡泽纳夫（Bernard Cazeneuve）会面。当时，爱丽舍宫还一直热衷于选择卡泽纳夫，认为他是少数不会立即被国民议会提起不信任动议推翻的政治人物之一。
卡泽纳夫的团队还向法国《世界报》进一步表示：“卡泽纳夫并没有要求出任总理，但如果他担任这一职务，是出于责任和避免让法国陷入进一步困境。”
法国24电视台报道称，卡泽纳夫和上法兰西大区地方议会主席、保守派人士贝特朗（Xavier Bertrand）等曾被视为最有力的总理候选人。直到9月4日，分析人士推测巴尼耶也有出任总理的可能。
Politico报道称，在巴尼耶正式被提名几小时前，他刚刚成为总理候选人中的领跑者。有3名了解会谈情况的人士表示，巴尼耶4日晚些时候在爱丽舍宫与马克龙进行会谈。
政治分析师、法国国际关系和战略研究院（iris）副研究员加缪（Jean-Yves Camus）认为，马克龙很有可能采用了“障眼法”。
“我认为，马克龙泄露了贝特朗和卡泽纳夫的名字，以转移人们对他秘密选择巴尼耶的注意力。这一策略，还旨在在社会党人和保守派人士各自的政治派别中，把他们分裂为贝特朗和卡泽纳夫的敌人或朋友。”加缪表示。
Politico认为，巴尼耶的任命是一个未知的政治领域。因为他既不属于马克龙阵营，也不是后者的劲敌。因此，两人之间的权力动态和总理的有效作用，还有待观察。
不过，巴尼耶曾对马克龙的政治前途直言不讳。路透社报道称，2022年，巴尼耶在接受《费加罗报》采访时曾表示，“‘马克龙主义’将在2027年（下一届法国大选）消失。”通过任命巴尼耶，马克龙或许希望这不会很快发生。

本期资深编辑 周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