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我自己的,我凭我的高兴去处置它,就算是一滩死水,我也要让它变活,然后兴风作浪"。
当一位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带着对世界的决绝与疏离的,我们都曾明白这样的道理,为自己而活,可是惶惶终生,很多人回过头再看,终究还是活在了别人的眼色之下。我们没能遗世独立,没能走向隐去的庐山背后,大声的喊出让生命兴风作浪这样狂妄的语句。
但是1898年五月四日出生于福建省闽侯县的黄淑仪,在她变成庐隐之后,她一生践行。
(一)灾星的悲哀
1898年这样显白的年份说出并没有太多的历史画面感,但是1898年这一年还是清光绪二十四年。
这一年山东巡抚张汝梅刚刚奏请在济南设立洋务局,专办教案、洋务。
这一年中德《胶澳租借条约签订》德国攫取了修筑胶济铁路,开采铁路沿线矿产,优先承办山东各项事业的特权,将山东划为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一年就连腐朽了上千年的科举制度还在进行,中华大地笼罩在封建与列强的黑暗之下。
远在福建闽侯县的庐隐出生了,她那时还不叫庐隐,她的原名叫做黄淑仪,淑仪淑仪,原本就指皇庭里的女官名,然后父母欲盼所生女子淑德婉仪,便取了这样泯灭女子个性的名字。
不仅如此,庐隐出生那日就命定了她一生多舛,她降生那日,祖母去世了。而庐隐降生的这个家庭恰是个封建迷信气息极浓的人家,庐隐的母亲因此断定她是颗灾星,不愿养育她,便将她丢与奶妈喂养,三岁时得了极重的热病,便去了乡下,在她的父亲当上湖南长沙知县时,她才得以回到父母身边。
自出生便带着偏见的庐隐,成长时期也没能多幸运。母亲厌恶她所以在父亲死后,庐隐随母亲投奔外祖父之后,母亲不让她入学,只让没进过学校的姨母教她。
光绪三十四年,庐隐九岁时,母亲将她送去了一所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读小学,没有母爱的关怀,在那里庐隐受冻生病也无人问津,她的脚生疮腐烂,几乎使她成为残废,她的肺管破裂,吐血不止,一切都是残酷的,她的病好好坏坏,九岁的她一直忍受着这样的痛楚。
后来光绪不在,连清王朝也被推翻,庐隐在大哥的帮助下,成功的走上了求学之路。
(二)一个著作家
中国历史上五四那个时期,诞生了一批具有先进意识的女学者,而在那时庐隐与冰心、林徽因齐称为"福州三大才女"。如果细细讨论,庐隐的名字如今却没有她们那样有光彩,冰心活至99岁被称为"世纪老人",而林徽因恰是因为她姣好的容颜与婉转爱情故事令人记忆深刻。
这些庐隐都没有,她是最悲情的女作家,她没有好看的容貌,没有长久的生命,但是她以她的文采与一颗慷慨之心被人们从庐山背后迎出。
接受过童年的悲苦,庐隐曾就自传里写过那是"没有爱。没有希望,只有怨憎"的童年,她在童年就已然有了厌世的心理,13岁时,庐隐在北京女子师范学校就读,1916年,庐隐毕了业,因当时没有女子大学,有些大学并不招收女学生,因此不能继续升学。在母亲和表哥们的活动下,她被北平公立女子中学聘为体操、家事园艺教员,但她对于家事园艺一窍不通,也就是那时的庐隐在同时期的女作家苏雪林看来是"似乎不怎么动人,身材短小,脸孔瘦而黄,而且身在客中,常有抑郁无欢之色,与我们谈话时态度也很拘束"。
或许那时的庐隐还没有真正的摆脱童年的阴影,她身处在无爱的世界里,不敢伸出手。
一切的转变来自于那一年北京女子师范学校被升为大学,庐隐返校深造,其中返校的人也有苏雪林,升入大学之后,庐隐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走路时跳跳蹦蹦,永远带着孩子的高兴。谈笑时气高声朗,隔了几间房子,还可以听见"。虽不用功,成绩却常列优等,开始热心社会活动,"若有开会的事,她十次有九次被公推为主席或代表"。
在大学期间,庐隐自称"亚洲侠少",还与同学王世瑛、陈定秀、程俊英组成"四公子",终日形影不离,并自制一套"制服",上着浅灰布罩衫,下为黑绸裙,裙的中间横镶一道二寸宽的彩色缎花边。庐隐自诩为"四公子"中的孟尝君,而庐隐为自己设计的"三窟"是:教师、作家、主妇。
这位"亚洲侠少"在灿烂的大学时期找回了自己灿烂的人生,或许灿烂也是转瞬即逝但是不能否认,一个女孩子能够凭借自己的意愿将人生过得风生水起是多么大的幸福。
这样美好的幸福仅仅是庐隐生命历程的一小段,如若她愿沉迷,世人当宽容她的沉迷。
(三)海滨故人
中学时代,庐隐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位表哥,这位表哥叫做林鸿俊,她应当是喜欢这位表哥的,因为那时的庐隐曾为表哥写过一篇七八千字的小说,虽然最后销毁但是一时心血的确倾负。那时庐隐的母亲不喜爱林鸿俊,因为林鸿俊家世寒酸家境萧条,因家里无钱,二十岁时也无法读书只得游手好闲。
在林鸿俊向庐隐提出结婚后她的母亲极力反对,母亲越是反对庐隐就越是叛逆,于是她由此写下一封信向母亲提出自己的立场,她说:"我情愿嫁给他,将来命运如何,我都愿承受。"
自己的命运自己承受,这好像就是庐隐冥冥中注定好了的一生的信条。但是她和林鸿俊的缘分老天并没有为她注定好,林鸿俊不是良人,在庐隐在大学深受五四思想影响的时候,林鸿俊还是那个游手好闲的人,在庐隐已然成长为五四最优秀的青年时,林鸿俊依然没有改变。所以庐隐大大的失望,就主动提出了取消原本制定的婚约。
庐隐第二次的恋情是与家中已有包办婚姻的郭梦良,郭梦良懦弱,不愿忤逆家里的意愿,所以不愿与家中的妻子离婚,庐隐忍受了十分大的精神压力,才决心与郭梦良在上海一品香旅社结婚。婚后的生活与想象的天差地别,庐隐不能忍受,不久就回了福州老家。
在这期间作为作家的庐隐名声大噪,陆陆续续产出了中国新文学史上不可磨灭的作品。还是这个时期,郭梦良不幸因肠胃病逝世,郭家婆婆并没有怜惜庐隐的寡居生活而是恶毒相向,庐隐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辗转去了上海。
庐隐的第三段恋情是与小自己九岁的诗人李唯建。
那时李唯健常称她为"姐姐"、"心灵姐姐",而她称他为"唯弟",他们就那样相识,然后相熟,连相爱来的都那样迅疾,李唯建在意识到自己爱上庐隐了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向她表白,只是庐隐却没有答应,庐隐寡居多年又带了一个孩子,更何况她比李唯健大九岁,这一切宛若鸿沟天渠使庐隐无法跨过,其实在庐隐心中更多的是对婚姻的恐惧,她曾经历两次不幸的婚姻,她经历了灰暗,她没有底气去相信这一次能够不再失望。
假如爱情真的到来,连生命都能够拿来兴风作浪的庐隐还有什么不能孤注一掷,她爱李唯健,与他精神共鸣,于是她对李唯健说:"让我们做风和云的结合吧。我们永远互相感应、互相融洽,那么,就算世人把我们摒弃,我们也绝对的充实,绝对的无憾。"这就是庐隐了,那个无时无刻都能将生命置于自己眼下的庐隐。
婚姻的幸福告诉庐隐她确实没有错,她与李唯健不仅是精神上的知己更是文学上的伉俪。在他们相爱的这些年里,彼此的爱为彼此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感促使两个人在文学上都产生更大的成就,但是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弦易断人终别,三十六的庐隐因难产去世。庐隐的生命堪堪比别人短了一程,而庐隐去世是天际里那颗流星划过无声,是破碎的琉璃,是枯萎的玫瑰,是文学史上一大损失。茅盾曾说:"读庐隐的全部著作,就仿佛是在呼吸着五四时期的空气。"她用她细腻缠绵的文笔为世人留下最具有五四气息的文学作品。
庐隐曾写,"我想游戏人间,反被人间游戏了我",恰好来形容她短暂而精彩的一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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