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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建国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干了一辈子的活,没什么大富大贵,却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了。64岁,脸上满是皱纹,皮肤黝黑,一双手粗糙得像砂纸。他的妻子赵春华在他还不到五十岁时因病去世,留下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女儿李晓霞和儿子李晓峰。
李晓霞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就心疼父亲,经常帮着做家务。她后来考上了师范大学,成了一名小学老师。虽然工作忙,但每周都会抽空回来看望父亲,带着丈夫和孩子一起,给家里带来些热闹。李建国每次看到女儿进门,心里虽然有些安慰,但总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
李建国一辈子对儿子李晓峰寄予厚望,认为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李晓峰却让他大失所望。小时候,李晓峰调皮捣蛋,长大后更是游手好闲,不爱工作,结交了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李建国曾无数次劝过儿子:“晓峰啊,你得找份正经工作,别总想着投机取巧,日子要踏踏实实过。”
可李晓峰每次都是敷衍道:“爸,我有我的打算,你就别管了。”结果,到后来欠了一堆债,甚至还跟人闹出了纠纷,不得已逃到了外地,从此杳无音信。
李建国心里惦记着儿子,虽然女儿对他好,但他一直觉得:“养老这事儿,得靠儿子啊,女儿终究是嫁出去的,指望不上。”每当村里有人问起儿子,李建国总是尴尬地笑笑:“晓峰在外头忙呢,过两年就回来。”但心里的苦涩只有他自己知道。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那天,李建国应老邻居王叔的邀请,参加了一场村里的聚会。聚会地点是村口的一家小餐馆,桌上摆满了白酒和下酒菜。李建国和几个老哥们边喝边聊,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各自的孩子身上。
“老李,你家儿子现在在哪发财呢?”王叔忽然问道。
李建国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勉强回答:“他……在外地,忙着呢,没时间回来。”
旁边的老周接过话茬:“唉,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太愿意跟父母住一起了,咱们也不能指望太多。”
几个人正聊着,李建国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压迫他的心脏,呼吸变得急促。他想站起来,可腿却软得站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倒在了地上。
“老李!老李!”几个人顿时慌了,赶紧叫来了救护车。
李建国被送到了县医院,经过抢救,性命保住了,但医生叮嘱他必须住院休养一段时间,不能再劳累。躺在病床上的李建国,心情比身体还沉重。他没有通知女儿李晓霞,心里想着儿子李晓峰:“如果儿子在就好了,这时候我怎么能麻烦女儿呢?”
几天过去了,李建国一个人住在医院,没人来看他。护士每天按时给他打针、量血压,但医院冰冷的白色墙壁让他感到孤独和无助。躺在病床上,李建国不由得思考起自己的晚年生活。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虽然过得不算富裕,但有儿子在,老了就不怕孤独。可现在,李晓峰连消息都没有,自己要靠谁?
就在他满心焦虑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女儿李晓霞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她一脸担忧,手里提着一袋水果,身后跟着她的丈夫张伟和孩子。
“爸,你怎么不跟我说你病了?”李晓霞话语里满是责备,眼眶微红,“你要不是王叔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呢。”
李建国有些无奈,咳嗽了一声:“我这不是怕你忙嘛,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
“什么忙不忙的,你是我爸,我不来谁来?”李晓霞语气坚定,随即开始张罗着给父亲削苹果,叫张伟帮忙把床铺整理一下。
李建国心里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复杂的情绪。他看着女儿忙前忙后,心里忍不住嘀咕:“女儿再孝顺,终究还是个外人啊。”
但李晓霞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道:“爸,医生说你这病不能大意,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我已经跟学校请了假,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天天来照顾你,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
“这怎么行?”李建国摇头,“你还有工作,还有孩子,我这老头子,怎么能天天麻烦你呢。”
“爸,您别这么说。”张伟也跟着劝道,“晓霞已经安排好了,您就安心养病吧,其他的事我们来办。”
李建国无奈地点了点头,但内心依然觉得女儿的照顾是暂时的。他不愿相信,自己晚年的生活真的要依靠女儿。
2
李建国在医院住了几天,开始注意到周围病房里的情况。与他同房的几位病友,几乎每天都有儿女轮流探望。每当听到邻床老刘和老赵的儿子女儿推门进来,关切地问候:“爸,今天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李建国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他表面上平静,心里却免不了酸楚。
老刘的儿子是开公司的,带着一大袋营养品,手里还提着一小罐鱼汤:“爸,今天炖了鱼汤,医生说您得多补补,明天我再带点水果来。”老赵的女儿则在一旁帮着整理床铺,温声细语地说:“爸,等您出院了,我就接您到我家住几天,好好调养一下。”
李建国听着这些话,心里满是羡慕。他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儿子李晓峰,那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电话都没有。他忍不住回想起李晓峰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模样,想着他成年后自己省吃俭用给他付首付买房的那段时光。可如今,儿子却走得这么远,连老父亲住院的消息都没个回音。
一天晚上,李晓霞和张伟带着孩子来探望李建国,给他送了些饭菜。吃饭间,李晓霞小心翼翼地问:“爸,您最近感觉怎么样?医生说您的恢复情况还行,但最好再住几天。”
李建国咬了口饭,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看着面前的女儿和外孙,心里感到一丝安慰,但内心的矛盾始终无法平息。终于,他忍不住问道:“晓霞啊,咱家那小峰,最近……有消息吗?”
李晓霞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轻声道:“爸,您别惦记晓峰了,他……暂时没联系我。”她知道父亲心里始终挂念着儿子,但每次提到李晓峰,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她多次试图联系弟弟,但总是联系不上,对方仿佛刻意躲避着家庭。
李建国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晓霞,我这心里其实明白,小峰指望不上了。但你一个人也太辛苦了,我这病……是不是有点拖累你了?”
李晓霞连忙摇头:“爸,您别这么说,您是我亲爸,我照顾您是应该的。”
“可你还有工作,还有家庭,家里的事本来就多,我这住院的事,不能让你一肩挑啊。”李建国忍不住低声说,“难道……难道我这辈子养老,就只能靠你一个人了吗?”
李晓霞放下手中的碗筷,坐在了父亲的床边,轻轻握住了李建国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眼神里满是心疼:“爸,您别这么想。现在社会变了,养老不仅仅是儿子的责任,女儿一样能照顾您,只是……”她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如何措辞,“只不过女儿照顾父母,需要具备一些条件。”
李建国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条件?”
李晓霞耐心地解释道:“爸,第一,女儿要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只有自己经济独立了,才能有条件来帮助父母,不会给家里添负担。第二,女儿和父母的关系得融洽,不能隔着一层,只有感情好,女儿才能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第三,女儿自己得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要不然怎么照顾您呢?”
李建国听着女儿的话,陷入了沉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想法或许太过狭隘,总觉得养老得靠儿子,可是现在,他的女儿李晓霞不仅在精神上支持他,连生活上的照料都无微不至。而他的儿子李晓峰,那个曾经被他视为未来养老希望的儿子,却一直音信全无。
病房里的空气变得有些沉重。李晓霞看着父亲陷入沉默,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轻声安慰道:“爸,您别想太多,我一直都在,您只要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我会处理。”
李建国缓缓点了点头,眼角有些湿润。他一直觉得女儿是“嫁出去的人”,迟早会有自己的家庭,难以完全依靠。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真正能依靠的,恰恰是这个一直默默在他身边付出的女儿。他有些后悔,以前对李晓霞的关心太少了。
就在这时,李建国忽然感到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李晓霞一声惊呼:“爸!”张伟立刻冲过来扶住了李建国,随即按下了病床旁的紧急呼叫铃。几名护士迅速赶来,将李建国推进了急救室。
李晓霞站在急救室门外,手足无措,眼泪忍不住从眼眶滑落。她紧握着双手,心里暗暗祈祷:“爸,您一定要挺住,我还需要您啊……”
不久后,急救室的门被推开,医生走出来对李晓霞说道:“病人目前情况稳定,但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需要好好静养,千万不能再有大起大落的情绪。”
李晓霞心中松了一口气,轻轻点头:“谢谢医生,我会照顾好他的。”
李建国被推进了病房,仍然处于昏迷状态。李晓霞坐在父亲床边,握着父亲的手,心中复杂的情感一时无法言表。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为父亲提供真正的依靠。
3
李建国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病情总算逐渐好转。在女儿李晓霞的陪伴和照料下,他的精神状态恢复得不错。医生叮嘱说回家后要注意静养,不要再过度劳累。李建国有些不情愿地离开了医院,但回到熟悉的家里,心里却隐隐有些变化。
女儿李晓霞早早就为父亲准备好了卧室,还特地把家里的阳台整理了一番,摆上了几盆绿色植物,希望父亲能有个舒适的环境。李建国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阳光,心里一片复杂。他一直觉得女儿出嫁后就不属于这个家了,可如今,李晓霞不仅没有离开他,反而成为了他最大的依靠。
李晓霞每天下班后都会来看望李建国,给他做饭、整理房间。她的丈夫张伟也是个体贴的人,周末总会带着孩子来给李建国添点热闹。这样的日子过得平淡而温暖,李建国渐渐习惯了。
一天傍晚,李晓霞像往常一样来到父亲家里,给他做了一顿清淡的晚饭。父女俩坐在桌前,李晓霞一边给父亲夹菜,一边说道:“爸,医生说您现在恢复得不错,但一定要继续注意饮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喝酒抽烟了。”
李建国笑了笑,放下筷子,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晓霞,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你还有自己的家要照顾,却每天来给我做饭。”
李晓霞抬头看着父亲,轻声道:“爸,您别这么说,照顾您是应该的。我小时候,您不也每天给我们做饭、操心家里的事吗?现在只是换我来照顾您了。”
李建国听着女儿的话,心里泛起一阵暖流。他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晓霞啊,爸以前一直觉得,养老这事儿,得靠儿子。可现在,我才发现,你比晓峰……更让人省心。”
李晓霞的眼神闪过一丝苦涩,但她还是笑了笑:“爸,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能照顾您,都是一样的。咱们家现在虽然没有晓峰的消息,但您还有我,还有张伟,还有外孙呢,您不是孤单的。”
李建国看着女儿那张温柔的脸,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感动。他之前一直认为,女儿嫁出去后,就不再是“自己人”。可现实却告诉他,最贴心、最值得依靠的,恰恰是这个他曾经认为“嫁出去的女儿”。
晚饭后,李晓霞收拾完厨房,又坐在父亲的床边陪他聊了一会儿天。李建国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忽然低声问道:“晓霞,你觉得我这一辈子……真的错了吗?”
李晓霞愣了一下,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她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爸,您没有错。每个父母都希望依靠儿子,这很正常。只是,现在时代变了,女儿也能承担起这个责任。我不觉得您有什么错。”
李建国轻轻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晓霞,你跟张伟的日子过得还好吧?”
李晓霞笑了笑:“挺好的,张伟很支持我来照顾您。爸,您放心,我们家的日子过得很顺利。”
李建国感慨万分,心里多年来的执念仿佛在这一刻终于放下了。他突然觉得,或许自己这些年对李晓霞的关心还不够。她不仅是一个好女儿,还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人,支撑着自己的小家庭,同时也没有忘记父亲的责任。
一天晚上,李建国坐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天边。阳台上摆放着几盆李晓霞精心挑选的绿植,清新的空气让他感到一丝轻松。风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他低声自语:“养老这件事,靠女儿真的不丢人。”
李晓霞从客厅走了出来,端着一杯热茶递给父亲:“爸,您说什么呢?”
李建国笑了笑,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深深看着女儿:“我在想,女儿有时候比儿子更靠谱。以前我总觉得女儿是外人,现在才知道,是我想错了。”
李晓霞笑了笑,坐在他身边:“爸,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谁照顾您都一样。您可别再有那些老旧的观念了。”
李建国点了点头,心里却依旧在反思自己多年来的想法。他望着远处的天空,喃喃自语:“晓霞,你说,像我这样的老头子,真能靠你养老吗?”
李晓霞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父亲的肩膀:“爸,当然能啊。您觉得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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