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我是谁》：当每个人类都是一串数字，如何证明自己是谁？

何夕中篇经典科幻小说《我是谁》，选自何夕的科幻小说集《人生不相见》。

我是谁？

当何夕平生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此时的他正面对一群安保人员的质疑。安保人员从头到尾就问何夕一句话：“你是谁？”

何夕回答道：“我当然是何夕啊，身份代码0151237。”说完，他拿出一切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但安保人员告诉他，这些都无济于事，因为何夕的号丢了。

于是何夕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了下来。是的，何夕的号丢了。现在想来，他宁愿把自己丢了。不过没有了号，也就等于把自己弄丢了。他已经无法证明自己就是何夕了。

何夕并不知道现在的身份制度是何时开始启用的。听说那是一套叫做“谛听”的身份识别系统。从他记事起就知道那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当一个孩子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他面临着这个时代的难题：即要怎么证明自己就是自己。

千百年来，人类总是靠一个人的容貌来辨认他，而后来人类又通过指纹和声音来指认他，或是DNA测定等方法来确定某人的身份。但在现今的时代里，统统都失去了用场。一个人的容貌、声音、指纹都可以通过手术更改，而DNA鉴定法在这个克隆术已经普及的时代，也全面失效。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又该如何证明自己是谁呢？

就在这时，人类身份识别系统启用了。这就是号。所谓号是因为人类的DNA双螺旋链并不是连续的，上面有大段的空白剪接队，而这正好可以被用作号。大约在30年前，“谛听”系统开始实施，几乎全球所有的人都进行了“谛听”手术。

其过程很简单，即从每个人的体内取出少量造血干细胞，将每个人独有的识别码以加密的形式修补到这些细胞的DNA链上的无意义段中。由于干细胞具有造血机能，一段时间之后，具有这一识别技术的血细胞便布满了人体全身。

而这项技术在普及全球之后，人类社会也发生了巨变。比如两人见面握手的动作，就可以让双方身体内与神经相连的识别器获得信息，识别出对方的身份。同时国家每过3年就将密码及算法升级，这使得要冒充他人身份的意图从理论上也成为不可能。

就拿何夕来说，他的名字是父母起的，而0151237这个数字就不同了。它是全球唯一的代码。当然，别人也可以宣称自己是0151237，但是身份识别器能够迅速戳穿他的谎言。

而此时的何夕面对一群安保人员的质疑时，却懵了。何夕开始回想，当时他到常去的那家店里吃饭，开始一切都是好好的。刚一推门，热情的侍者便打招呼说：“下午好，何夕先生。”

之后，何夕便一边享受他最喜爱的美食，一边看新闻了。整个过程中，何夕根本不用说一句话，身份已经识别，包括他的口味习惯，都能够从全球个人数据库中获得。

当时电视里正播放对商维梓博士的专访，他是“谛听”系统的负责人之一。后来何夕拨打了楚秦的电话，想商量一下婚期的事，电话号码是024927。这也是楚秦的身份吗？如今身份码已经和银行账户、社会福利号等等相统一，这意味着每个人终于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个体。

而就在何夕刚同楚秦说了几句话之后，事情发生了。先是电话断线，接着警报响了起来。安保人员抵达现场，面对安保人员的质疑，何夕拉着餐厅的侍者寻求帮助，结果侍者同他握手之后，惊恐地说：“你不是何夕。”

之后，何夕又找来几位经常光顾餐厅的食客寻求帮助，大家都在握手之后急忙缩手，惶恐地躲着他。于是何夕被安保人员拘禁了。考虑到自己已身陷囹圄，何夕最终逃了出去。

就在这时，楚秦开车赶来，但当楚秦和他握手之后，楚秦也是惊恐地问何夕：“你究竟是谁？”直到何夕答对了他们之间无人知晓的多个秘密之后，楚秦这才明白，面前这个人就是何夕。

楚秦叹着气：“怎么会出这种事啊，我同你握手时只感觉到一片空白，我得不到你的身份证号，也得不到密码确认。”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一旁的广播里播出了一条新闻。通知，发现一例假冒身份的危险分子，其假冒的身份号是0151237，原始名叫何夕。

此人长相与声音均酷似何夕本人，并已经逃脱，怀疑此人藏匿了真正的何夕，并且盗用了何夕的一些证件，请大家注意。何夕自己琢磨着，是否会有一名罪犯盗用了自己的身份，因为自己曾经在小时候遇到一名通过整容成自己的母亲并想拐走他的罪犯。

当时年幼的他扑进母亲怀里时，感受到的不是慈爱，而是一片空洞。后来侥幸逃脱后才知道那是一名罪犯，而现在何夕该去向何处呢？尤其自己的身份是一片空白，已经无法乘坐楚秦的车，因为车辆中的识别系统会发出警报。

于是二人分头而走。他最终来到了楚秦的家，在楚秦已经确认之后才敢让他进来。但奇怪的事情在此时发生了，当何夕握住楚秦的手时，发出尖叫的不是楚秦，而是他自己。是的，他感受不到楚秦的身份，楚秦的身份码也丢了。

楚秦顿感诧异，立即拿出自己的电话做验证，但电话显示身份不符，无法使用。面对无处不在的“谛听”系统，他们该何去何从？

最终何夕还是想到了找回自己身份的办法，他决定铤而走险，绑架“谛听”系统的负责人商维梓博士。

而此时的博士正准备出门驾车去上班，刚走出门就迎来当头一棍，之后就被拖走了。袭击者正是何夕。楚秦二人，博士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如今已经被全国通缉的身份盗窃者何夕。

何夕告诉博士：“我是何夕，我是0151237。”而博士却摇摇头说：“你不是他，你没有何夕的身份吗？”何夕开始恼怒了，质疑“谛听”系统出现了漏洞，而博士却始终在捍卫系统那伟大并且不可撼动的地位。

博士告诉楚秦二人，正是这项技术带给了人类无数的便利，也免去了无数的犯罪行为。这种系统就算偶尔会造成个别的悲剧，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它的合理性。如果一个物种没有一个有效的身份识别系统，那么对外将无法抵御侵害，对内则无法延续种族。

现代科技的发展，使得人类相对低级的识别系统面临全面失效的危险，而“谛听”系统改变了这一切。因为有了它，我们的世界才能稳定地运行了这么多年，否则早就因为秩序混乱而全面崩溃了。

听完博士的话，何夕继续追问：“如何才能找回自己的身份？”博士却告诉了他残酷的真相，如今一个人的身份码有12位，数字系统已经对所有数字进行了加密，当前谛听系统的密钥长度是8192位，并且没有人能够去篡改它，因为根本没有修改权限。

听完博士的话，何夕失落至极，最终还是问了一句：“难道这个系统真的不会出错吗？”“我敢保证它这次错了。”博士说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此时门外响起了警报声，这里已经被警察包围了。

许久之后，商维梓又听到了警报声，是来自“谛听”系统。只见门外警察们的武器都发出了警报：“身份不符，武器无法使用。”这声音不仅仅来自这个街区，而是来自整个城市。

一时间惊慌失措的人流开始向大街上涌，相识的人们本能地想走到一处，但身体刚一接触便立刻弹开了，脸上也是一幅幅惊恐的神情。“你是谁？”满世界都想着同一句话：“你是谁？”

工厂瘫痪了，交通瘫痪了一切，商业活动瞬间终止，世界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唯一与这些景象不同的是何夕与楚秦，他们紧紧相拥，浑然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这场史称“密钥之乱”的意外持续了三个小时。根据事后的调查，原因是“谛听”系统升级中的错误。此次升级除了例行的密码升级外，还应绝大多数公众的要求，增加了取缔个人原始名这项内容。

据估计，全球今年的经济总量将因此降低7%。何夕与楚秦的遭遇只是整个灾难事件小小的前奏。不过一切还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谛听”中枢以最快的速度排除了故障，事件负责人已经接受严惩，而升级后的“谛听”系统则更加严密，几乎1000亿年才可遇到一次故障。

之后，父母们认出了自己的子女，丈夫找到妻子，正在打官司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也重新揪住了对方。人类争先恐后地查看自己的账户金额，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开始相互拥抱，庆幸灾难已经过去，世界重新和谐起来，就像什么似乎都没有发生过。

……尾声……

在一个院子里，一家人正在享受美好时光。已经年迈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在休息，一名小男孩在玩耍。这时，一名邮差将一封信放进了邮箱，男主人冲男孩喊：“126013，把信拿过来。”但无奈，小男孩正玩得起劲儿，他得自己去拿。

他把手放在编号为0151237的信箱上，信箱自动打开了，里面是一封已经泛黄的信件，邮件日期还是若干年前。

只是邮件人引起了他的注意，男主人疑惑道：“何夕，何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