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婷是一名高三年级的女生。阿婷在小学、初中阶段成绩较为拔尖,一直担任学生干部,能力较强,是老师心目中的优等生。进入高中之后,谈了一年的恋爱,成绩从入校时的班级第8,跌落至班级38名。分手之后,成绩有所回升,现在一门心思努力学习,成绩中等。
阿婷的父亲是从小在大家庭中被宠溺长大,不像传统意义上父亲一般的样子。虽然他对阿婷很好,但更多让阿婷感受到的是朋友的关爱,而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父亲。母亲对阿婷情感淡漠,即使阿婷身体不舒服也不会加以关心,常常跟阿婷说自己并没有想做母亲,也不把自己当作母亲,让阿婷自己管好自己。父母在学习方面对阿婷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她尽力学习即可。
阿婷在上小学之前,白天由奶奶照看,与奶奶、姑姑在一起的时间较多,经常听到、看到姑姑对奶奶的谩骂以及打、砸的发泄。幼小的阿婷觉得非常恐惧,但由于内心要强,也不会表现出来。
阿婷自小被母亲教育要做一个生活自理能力强的、具有自主意识的女孩子,所以情感较为压抑、淡漠。小学时人际关系和谐,有一群一起玩的同学。四年级时,受一部电视剧的影响,阿婷很崇拜里面酷酷的不理人的男主角,因此开始学习他的交流模式,不再跟人聊天,并且常常把“别人的事,我没有兴趣”当作口头禅。初中时她一门心思学习,很少与同学交流,很得老师的喜爱,受同学排挤,整个初中阶段心情都很压抑。到了高中之后,她依旧独来独往,跟同学只是礼貌地对话。课余时间她一般都是一个人在家上网、听音乐,很少外出,与家人除了必要的信息传递,几乎没有情感上的沟通。
期中测验的两天,阿婷每晚都要到凌晨四点多才能入睡,只睡两个小时就要起床准备。在睡不着的过程中,阿婷先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安慰她,让她不要多想,睡不着可以多看看书。于是阿婷就躲在厕所里背书,但是依旧是越背越清醒,回到床上难以入睡。为了睡着,她每晚都要折腾四五个小时,尝试过听音乐、背书、与人聊天等,均无效果,非常痛苦,因此主动和母亲一起来到咨询室,来寻求帮助。
我:我很高兴你能主动来找我倾诉,也很愿意与你一起探索解决的办法。你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测验前会入睡困难吗?
阿婷:初中的时候,有次测验英语听力考得特别差,很多都听不懂。后来在测验的时候,就一直担心听力会又听不懂,就入睡困难了,再后来就开始变成担心入睡困难这个事情了。
我: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带给你很大的心理负担。能回忆一下你在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吗?
阿婷:就是在想怎么还睡不着,还睡不着,然后就变得很慌。
我:慌什么呢?
阿婷:就怕自己一直睡不着,怕测验的时候状态不好,影响发挥。
我:除了对测验的担心,睡不着的时候还想到了些什么呢?
阿婷:感觉自己那个时候特别孤独,一个人的感觉特别特别明显,好像全世界就自己一个人,没人可以说话,没人可以帮助我,无助感特别强,更加恐惧。我其实本来就没什么朋友,没有支持,一直有种无力感,无法控制的感觉。
我: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没有朋友呢?
阿婷:真的没有,我平常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不想跟别人在一起。
我:所以是你不愿意跟别人在一起,而不是别人不愿跟你做朋友?
阿婷:应该是吧,可能他们也不愿意吧,反正我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
我:他们有你所不喜欢的方面?
阿婷:嗯,我觉得他们幼稚而且斤斤计较。
我:我不知道我这样的理解对吗,因为没有别人的支持,所以你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孤军奋战,怕自己会没办法应付一些事情,是吗?
阿婷:是的,我特别害怕生活不能被自己掌控。
我:我可以理解,你原本那么优异,怎么可以连入睡困难这点小事都无法控制呢,所以你害怕,对吗?
阿婷:是的。
我:你睡不着,是因为担心睡不着会影响测验,对吗?好,你说已经在好几次测验前失眠,那这几次测验的结果你满意吗?
阿婷:没有特别满意吧,我成绩也不大好。
我:属于正常水平吗?
阿婷:应该算吧。
我:如果让你给入睡困难对测验结果的影响程度打分,你会打几分?
阿婷:百分之十吧,呵呵。
我:这百分之十的影响是不是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弥补呢?
阿婷:睡不着的时候多复习一点,但是我就是很不喜欢睡不着的感觉。其实,我考得好不好无所谓,爸妈对我也没什么要求的,我就是很讨厌睡不着的感觉!
我:考得好不好真的无所谓吗?父母不在乎,你自己内心对学习的期盼呢?
阿婷:我想有个好成绩。
我:前面你提过有段时间每天给爸爸打电话,当时的感觉是怎样的?
阿婷:我觉得有支持,挺安心的,不会那么害怕,可以让我感觉有依靠,不会那么孤单。
我:爸爸妈妈还做过什么让你感动的事吗?
阿婷:小的时候去看烟花,人特别多,妈妈就护着我,我当时觉得挺温馨的。
我:还有呢?
阿婷:如果我受伤了,被他们知道,他们还是挺关心我的,会给我包扎,告诉我要怎么照顾自己。
我:所以,他们并不像你原先以为的不在乎你,他们在关键的时刻,还是支持你的,对吗?
阿婷:或许是吧。
我:你还总说自己很自卑,这点让我感觉很意外,我感觉你是一个很懂事、为人处世也很恰到好处的女生。会不会是你对自己的评价过低了呢?你有没有做过一些让自己或者是父母骄傲的事情呢?
阿婷:让我自己骄傲的事情好像没有吧,父母挺骄傲,我自理能力好,他们基本不用管我,我都可以自己做饭、买衣服。
我: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哦,现在大多数的孩子生活自理能力都很差的。
阿婷:是嘛,我觉得这些事一点也不难。
我:当你看到其他同学还要父母为他们做很多事,而你已经都可以自己搞定的时候,你心里的感觉是什么?
阿婷:我觉得有点小骄傲,感觉自己也挺有力量的。
我:这种感觉让你觉得怎么样?
阿婷:我感觉非常好,感觉生活挺有希望的。
我:你遗憾自己不能跟母亲有这样深入的交流,对吗?
阿婷:是的,我希望他们能更加爱我。
我:为什么说是希望呢?或许我们可以做一些事情来改变亲子关系,让温馨的家庭氛围不再是“希望”。
阿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是你不愿意跟父母聊天,还是父母不理你呢?
阿婷:我不愿意跟他们说话。
我:为什么呢?
阿婷:说不清楚,就感觉没话好说。
我:还记得上次跟爸爸或妈妈聊天是什么内容吗?
阿婷:是谈我喜欢的那个男生。
我:他们什么反应呢?
阿婷:我跟妈妈交谈的时候,她很开明,我们聊得很开心。
我:看来你们也是有话聊的啊,怎么现在不交谈了呢?
阿婷:可能是很久没聊了吧,就忘记了。
我:忘记什么?
阿婷:忘了跟妈妈聊天的感觉。
我在潜意识状态下找到了阿婷的病理性记忆,初一时沉溺于游戏,被母亲察觉,母亲坐在她面前,流泪告诉她,妈妈很生气。她也哭了,承诺不再玩了,随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再玩游戏。乍一看,她似乎是听话懂事,甚至乖巧得让人怜爱,但实际上是因为母亲的无力感对她人格的束缚,使得她无法自主。我对阿婷的病理性记忆进行重组,她低落的情绪稳定许多。
记忆重组干预两个多月后,据阿婷反馈,她的恐惧感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周末回家,阿婷会跟父母聊一聊,时间会随聊的话题与彼此情绪状态不同而有所不同,但总体而言,阿婷已经与父母开始交流了,父母也会为阿婷遇到的一些问题提出建议,更加关心阿婷的成长。她的思想负担减轻,笑容多了,不似以往闷闷不乐,也愿意跟同学进行一些简短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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