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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美丽站在厨房里,手上的刀在菜板上有节奏地起落,切着葱姜蒜。锅里油已经热了,冒出丝丝的青烟。她看了看时间,张建国应该快回来了。16年前,她孤身一人抚养着儿子周宇,日子过得艰难。丈夫的离世让她几乎陷入绝望,身边没有亲人能帮她,独自一人挑起家庭的重担让她倍感疲惫。那时,张建国的出现,像是她生活中的一束光。
张建国是她的朋友介绍的,同样丧偶,身边有一个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定居在外地。张建国比她大五岁,虽然不太爱说话,但看上去稳重可靠。更重要的是,他在初次见面时就对周宇表现得非常友好,甚至特意带了礼物。周美丽见他和周宇相处融洽,心里就有了好感。
“美丽,你考虑一下吧。”张建国那时候诚恳地说道,“我知道你一个人不容易,我也一样。我们如果能走在一起,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周美丽犹豫过。她知道再婚不仅仅是她个人的事,还有周宇的未来。可每次看着儿子放学后那稚嫩的脸庞,她内心的那份担忧与焦虑就变得更加清晰——她一个女人能撑多久呢?有张建国这样的男人愿意为她们母子分担,她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呢?
婚后,张建国履行了他的承诺。他每个月都会准时将工资交到周美丽手上,从不留私房钱;他对周宇也非常关心,帮他辅导功课,教他做男人该做的事,比如修水龙头、换灯泡。周美丽看在眼里,心里充满了感激与踏实感。渐渐地,周美丽觉得自己总算是找到了依靠。周宇也在张建国的照料下,渐渐长大成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开始变得微妙起来。张建国的控制欲渐渐显现出来,尤其是在周宇的工作和婚姻问题上。
那天,张建国吃饭时忽然开口,“周宇,你今年也不小了,工作上有没有什么想法?我看咱们单位正好有个好岗位,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周宇愣了一下,放下筷子,犹豫着说:“建国叔,我在现在的公司挺好的,暂时没打算换工作。”
张建国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严厉:“我说的那个岗位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待遇好,稳定,你再好好想想,别错过了机会。”
周美丽感受到桌上气氛的变化,赶紧笑着打圆场:“哎呀,周宇自己有主意,他的工作也不错。”
张建国却不依不饶:“你们母子俩就是心太软。现在社会竞争激烈,他能有个好机会还不抓住,将来可别后悔。”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周宇低着头不再说话。周美丽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能默默继续吃饭。
从那以后,类似的场景时常发生。张建国对周宇的生活干涉越来越多,尤其是周宇交了个女朋友后,情况更是急剧恶化。那女孩叫小陈,性格温柔,家境一般,但周宇很喜欢她。
“那个女孩我见过,家里条件不好,你要是和她在一起,日子肯定不好过。”张建国冷冷地对周宇说。
周宇反驳道:“我喜欢她,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家境这些事情不重要。”
张建国却不屑一顾:“你年轻,懂什么?结婚是大事,不是你一时冲动就能决定的。以后吃亏的是你。”
周美丽在旁边看着,一边是丈夫的严厉,一边是儿子的倔强,她夹在中间,进退两难。每次看到他们争执,她都感觉无比头疼。张建国对这个家确实付出了很多,但这些年他逐渐显露出来的强硬态度,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周美丽心里有了几分隐忧,她想打消,却总是挥之不去。她不知道,这段看似稳固的家庭,是否还能继续走下去。
2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饭桌上又是一片沉默。周宇吃着饭,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张建国依旧面无表情地吃着自己的饭,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周美丽察觉到气氛不对,忍不住问道:“周宇,最近工作怎么样?小陈还好吗?”
周宇抬起头,似乎有些无奈,轻声回应:“工作挺好的,小陈也不错。”
张建国听到“小陈”两个字,顿时放下筷子,冷冷地说道:“你还打算和那个小陈继续交往?我不是说过了,那个女孩不合适,你要考虑长远的。”
周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小陈哪里不合适了?我们俩相处得很好,我就是喜欢她。你不能因为她家里条件不好就反对!”
张建国皱着眉头,声音越发严厉:“我不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才反对,而是你根本没考虑到你以后的生活。结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你现在年轻,不懂这些道理。”
周宇猛地放下筷子,声音提高了几分:“我懂得比你想象得多!你总是在替我做决定,替我安排未来,但那是我的生活,不是你的!”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周美丽赶紧低声劝道:“好了好了,大家吃饭嘛,别吵。”
但周宇显然已经憋了很久,他没有理会母亲,继续说道:“你总是觉得自己是对的,从工作到感情,一件事都要插手。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再被你控制!”
张建国的脸色铁青,声音冰冷:“控制?我这是为你好!你以为随便找个女人就能过好日子?等你吃苦了就知道了!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你要是敢跟那个小陈结婚,别怪我跟你断绝关系!”
周宇听完,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即冷笑了一声:“断绝关系?好啊,那就断吧!反正我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家里了。”
“你说什么?”周美丽惊愕地看着儿子。
周宇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妈,我决定搬出去住,我不能再受这种窒息的生活了。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再被这样压着。”
“搬出去?!”周美丽瞪大了眼睛,心里一片慌乱。她从没想过儿子会提出这样激烈的要求。
张建国一拍桌子,怒气冲天:“你这是翅膀硬了,翅膀硬了要飞了是不是?我这么多年对你不够好?是我把你养大的还是别人?现在有本事了,想要翻脸不认人了?”
周宇冷冷地看着张建国,语气里充满了压抑多年的不满:“你对我是好,但你也在一步步剥夺我的自由。我已经受够了你的操控!你总是以为你为我好,但你有没有想过,我需要的是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按照你的要求活下去。”
周美丽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慌忙站起来,试图调解:“别吵了!好好说话,周宇,你搬出去的事再考虑一下,别这么冲动。”
张建国却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周美丽:“美丽,你今天必须给个态度。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为了这个家努力了十几年,现在儿子这样对我,你就不说句话?”
周美丽顿时陷入了两难境地。一边是自己生活了16年的丈夫,的确,他这些年为这个家庭付出了不少;另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知道周宇对这个家庭的种种压抑,也明白他现在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可她该怎么办?该站在哪一边?
张建国的逼问让她无措,周宇的决绝更让她心痛。面对张建国的质问,周美丽感到一阵窒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逼到这样的境地。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建国,周宇只是年轻,想有自己的空间,这不是什么大事……”
张建国冷冷地打断她:“你这是要向着他?”
周美丽下意识地摇头:“不是,我只是……”
周宇却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妈,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再改变主意的。我已经决定了,明天我就搬出去。”
说完,周宇径直离开了饭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周美丽和张建国站在原地,气氛冰冷而沉重。
3
张建国最终还是提出了离婚。
那天晚上,张建国把行李收拾好,站在门口,表情复杂。他看着站在一旁的周美丽,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失望:“美丽,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周宇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家里人,你也是。我觉得我在这个家,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周美丽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知道张建国这些年确实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但他对周宇的控制与干涉,却已经让这个家走到了破裂的边缘。她心里清楚,或许离婚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建国……”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这些年你很辛苦,也很感激你对这个家的付出。可周宇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我不能再看着他这么痛苦下去。”
张建国苦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做得对,可是到头来,还是没人懂我。我走了,希望你和周宇都能过得好。”
他说完,提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周美丽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她呆站在客厅里,久久无法动弹。16年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了。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自己再次面对孤身一人的生活。
但让她更痛心的,是周宇与张建国的关系破裂,以及这些年来她对儿子的忽视。
不久之后,周宇正式搬出了家,和小陈一起生活。虽然母子之间的关系一度紧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宇渐渐理解了母亲的难处,而周美丽也开始反思自己当初再婚的决定。
“妈,对不起,那天我说得太重了。”一个周末的下午,周宇回家来看望她,坐在沙发上,语气有些愧疚。
周美丽看着儿子,眼眶微微泛红:“是我对不起你,周宇。我一直以为再婚是为了给你找个依靠,可我没想到,反而给你带来了这么多的负担。”
周宇沉默了一会儿,握住了她的手:“过去的事,咱们不提了。现在我和小陈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周美丽心里一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们好就行,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妈都会支持你。”
母子俩就这样坐在沙发上,聊了很久。那个曾经紧绷的家庭氛围,终于在这一刻开始慢慢松弛下来。
张建国离开后,周美丽的生活虽然重新变得孤单,但她却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没有了过去的压抑和冲突,她开始更多地关注自己的生活。她报名参加了一个社区的舞蹈班,每天下班后会去跳广场舞,结交了很多新的朋友。她也学会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一味依靠别人。
有一天,她和邻居阿姨在公园散步,阿姨问她:“美丽,这些年你一个人撑下来,不容易啊。你有没有再考虑过找个伴儿?”
周美丽笑了笑,望着远处的夕阳,轻声说道:“有时候,一个人生活也挺好的。至少,我知道现在的我,不再需要别人来依靠了。”
阿姨点点头,笑着说:“说得也是,自己开心最重要。”
回到家后,周美丽坐在窗前,回想起这16年间发生的一切。她曾以为,依靠一个男人就能给自己和儿子带来安稳的生活,却忽略了儿子的感受,也忘记了真正的依靠应该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此时的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或许,最重要的不是依赖他人,而是找到自己生活的重心。
周宇时常会带着小陈回来吃饭,每次看到他们相携而来的身影,周美丽都会感到一阵欣慰。儿子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也不再感到焦虑。现在的她,虽然生活简单,但内心却平静而满足。
这一天,周宇又带着小陈回来吃饭。吃完饭后,周美丽突然问他:“周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我们没遇到张建国,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周宇愣了一下,笑着摇头:“妈,过去的事不用再想了。现在的我们,不也挺好吗?”
周美丽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儿子那熟悉而坚定的面庞,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是啊,未来会怎样,谁又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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