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中国”，为何藏身宝鸡？

今年秋季开学起，全国小学和初中启用新修订的道德与法治、语文、历史统编教材。新的历史课本封面之一是“何尊”。

▲历史课本。（图片来自央视新闻）

这一声名显赫的青铜酒器，外形十分端庄。它通高38.5厘米、口径28.8厘米、圈足底径20×20厘米，重14.6千克。尊器身呈椭方形，圆口外侈，四面中线起透雕脊棱，口沿下均棱脊间隔，颈饰兽型蕉叶纹，其下与蛇纹相结合，中段和圈足饰大兽面纹，全器纹饰以细雷纹为底。纹饰采用高浮雕手法，使兽面巨目利爪，粗大的卷角翘出器面。

何尊的故事要从1963年说起。当时，宝鸡市贾村镇农民陈堆家后院坍塌的土崖中掉出一件青铜器，村民捡到后便用它来装粮食。1965年，村民又把它卖到了废品收购站。恰逢宝鸡市博物馆（今宝鸡青铜器博物院）的专家到收购站“寻宝”，这件青铜器才以30元钱的身价被专家购回。此时，何尊周身被一层锈迹覆盖，专家也并未发现它的不凡，只认为这是一件西周时期的青铜尊。

1975年，国家文物局在北京故宫博物院举办“全国新出土文物汇报展”，这件青铜器被调往北京展出。由于年代久远，铜器表面腐蚀严重，在展览前，它被送到故宫博物院的修复部作除锈处理。没想到的是，清理掉表层的斑斑锈迹后，何尊的内底100多平方厘米的面积上，竟然刻有12行共122字的铭文。

▲宝鸡青铜器博物院内展出的何尊。（图片来自新华社）

铭文大意是，成王五年四月，周王开始在成周营建都城，对武王进行丰福之祭。周王于丙戌日在京宫大室中对何进行训诰，内容讲到何的先公公氏追随文王，文王受上天大命统治天下。武王灭商后则告祭于天，以此地作为天下的中心，统治民众。周王赏赐何贝30朋，何因此做尊，以作纪念。

专家认为，铭文中的周王，是周成王姬诵。那时的姬诵才十几岁，但已开始励精图治，并依照父王姬发临终的遗愿，在距离当时王朝都城300多公里以外的洛阳建一座城市，用以管理广大的领土。

这段铭文记载了周成王营建洛邑，建造陪都的重要历史事件，极具史料价值。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何尊上的铭文“宅兹中国”，是目前所知“中国”一词的最早出现。

“中”和“国”字最早都是象形文字。“中”本来是一面特殊的大旗，作为召集部族民众的标志。人群集合时，这面大旗被围在中心。旗飘扬在部落中央，既是氏族的标志，也是指示氏族成员外出归家的方向。“中”此后便延伸出中央、中心、最重要等意义。

“国”字的繁体形式“國”，中间的口代表人，口下面的一横代表人们繁衍生息所依附的土地，土地如此重要，必须有人手持兵器戈来保卫，最后修筑一圈城墙来防卫。用围墙围起来，有兵戈保护，有人口居住的土地，即是一座城，古代称“國”。在殷商甲骨文卜辞里，“中”和“国”都没有放在一起连用，铸造于公元前1038年的何尊铭文第一次出现“中国”。

▲何尊内底上所刻的铭文。（图片来自新华社）

当然，何尊里的“中国”一词，并不是我们如今的意思。在华夏民族形成的初期，“中国”最初只是一个方位区划上的概念，即中央之城或中央之邦。文献典籍中的“中国”最早见于《诗经》《尚书》《左传》等，而这些典籍的成书年代都比较晚。何尊铭文中最早的“中国”一词，既体现了周王朝统治者的治国理念，也标志着早期“中国”概念形成和发展过程中的关键节点。

秦汉以来我国形成高度中央集权化的统一国家之后，“中国”一词便具有了新的含义，演变成以华夏民族为主、多民族居住的统一国家的专有名词。直至清末，“中国”二字被正式用作国名，出现在官方文书当中。

仅仅两个字，承载着“中国”的文脉。自何尊开始，“中国”两个字发展到今天，与中国的国土、人口、民族、文化、历史密切相关，其所蕴含的意义，并不能简单以地域面积或者地理坐标归纳，更是一部鲜活的国家和民族发展史。

何尊出现在宝鸡，有其历史必然性。

在殷商晚期，生活在今宝鸡地区以北幽地的周人，在古公亶父的率领下渡过漆水、沮水，翻过梁山，迁至岐山（今岐山、扶风一带）脚下的周原后，经过几代人的苦心经营，最后一举灭商建立了西周王朝，一直到周平王东迁为止，周原作为周人的发祥地和宗庙所在地，长达三百多年。

西周中期，非子在千渭之会（今宝鸡市东千河与渭河交汇之处）养马有功，孝王封之为附庸，“邑之秦，使复续赢氏祀，号曰秦赢”。周平王东迁，秦襄公因救驾有功，被封为诸侯。春秋初，秦文公“东猎”迁都于赢秦故邑，从此秦人日趋强盛。秦穆公时，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宝鸡凤翔县古称雍城，是先秦经营过近三百年的都邑。战国时期，孝公变法，综合国力大增，为秦人兼并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宝鸡，分布有大量西周时期的墓葬、宗庙建筑、居住、窖藏遗址。从汉宣帝时发现第一件青铜器尸臣鼎之后，连绵2000余年，当地出土的青铜器数以万计。2003年1月19日，在宝鸡眉县杨家村的黄土高坡上，发掘出27件西周晚期的窖藏青铜重器，件件有铭文，总字数超过4000字，被称为21世纪第一次重大考古发现。2012年至2013年间，石鼓山连续出土了大批青铜重器，其中的“青铜禁”存世稀少，尤为珍贵。这一重要考古成果被评为2013年“全国考古十大新发现”之一。

正因如此，宝鸡有“青铜器之乡”的美誉。考古学家李伯谦曾评价：“宝鸡所集中的青铜器，无论是从数量上，从形体的精美程度上，还是从铭文的长度以及重要性来说，在世界各地区的青铜器收藏中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完）

来源：大众日报

记者：张九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