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探舜皇山（随笔）

肖凌之

舜皇山是越城岭山脉北部这片山群的总称，方圆两百多平方公里，跨湖南和广西两个省份。境内山挽山，山抱山，山叠山，峰回路转还是山。这里的山既多又峻，被百姓亲切地称呼为“大山里”。

我出生和成长在这群山的西片十余公里外的一个小山村。上世纪70年代末，我念高二时，被选拔到西片山麓的黄龙中学学习，这群山就在不远处。从那时起，我就对它们充满好奇。然而那时，我只有远眺和仰望，只觉得它们大得无边无际，高得与天相连，横亘在眼前不可逾越。后来，读大学和参加工作，我虽每年都回老家看望父母，也常在群山脚下穿来穿去，但每次都行色匆匆，从未走进舜皇山。

四年前的清明，我回老家给先祖扫墓。回程途中，我终于第一次走进了舜皇山。

然而碰上雨天，我只看了个云里雾里。

一路上，我不停地向窗外张望。车子爬行一段接一段的“S”形或“Z”形的山间公路，翻过一个又一个时隐时现的山坡，经过近半小时的穿行，便抵达了终点老山界。遗憾的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展现在眼前的，不是云团就是水雾。虽然也看到了近处山崖一树树、一丛丛紫色的杜鹃花在热烈地绽放，但舜皇山到底是啥模样，我却没有整体感。

今年的立秋之日，我和两位同伴相约同去舜皇山，在大山深处的茶庄住了两晚。

先是感受舜皇山的夜。立秋伊始，城里和山下，依然暑气逼人。而这里的夜，气温只有二十多摄氏度，特别宜人。天黑以后，我和同伴沿着山路去散步。

四周的空气，仿佛加了氧、添了糖，微风拂面，只觉格外清新、别样甜美。山溪的潺潺流动声和着蟋蟀的鸣叫声，不绝于耳，仿佛风铃在不停地摇动，把空灵的山野反衬得愈加静谧、愈加深邃。抬头一望，天空尤其迷人，无数钻石般的星星在不断闪烁。

久处于繁华闹市的我们，徜徉在这童话般的夜色里，身心仿佛被一种难以言表的美好包裹、拥抱，是满满的轻松，是盈盈的愉悦。

在那两晚里，我睡得美滋滋的。

再是体察舜皇山的貌。我们先是在老山界的巨石处观看舜皇山的全貌。原来，它是山脚下面有平地，平地四周又是山，山与山之间是逶迤狭长的谷。高昂头颅的山峰有三座，每座山峰领着长长的脉，每脉上面又凸起一连串高低不同的峰。举目所见，湛蓝的天空下罩着的是山的巍峨和山的壮观，也是绿的隆起、绿的海洋。

接着，我们便开启了跋涉之旅。

路是当年红军走过的路，名曰湘桂古道。石级，久远而简易，蜿蜒而曲折。映入眼帘的，不是参天的树木，就是茂密的竹篁，抑或是飘摇的藤蔓和摇曳的花枝。一路溪水潺潺，跌跌宕宕，时急时缓。低洼处，不时现出一潭清水，可见小鱼摇头摆尾，可看小蟹横去横来。

采茶的季节已过，但这并不影响我们领略野生茶的风采。所经之处，树林下、草丛旁、乱石中、峭壁上、沟壑里、溪水边，总见一种常绿的灌木在蓬勃生长。矮者一两米，高者两三米，它们与山体的其它植被融为一体。当地的友人告诉我们，在舜皇山里，这种野生茶林加起来有十多万亩，它不像人工茶林那样成规模，但生命力极其顽强、坚韧。它们在海拔六百米到一千七百米的山野中寻机而生，择地而长。而今，它们成了带动一方富裕的神奇树叶，年产值已达两亿多元，一千余名村民由此创收。

我相信，美丽的舜皇山里，还有更多的内涵、新的传奇等待着人们去发现。

《 人民日报 》( 2024年09月14日 08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