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场超强台风,按下城市的暂停键。
9月6日16时20分,“摩羯”在海南省文昌市登陆。这场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强的秋台风,导致海南省内大部分地区、广东省西部、广西省南部受灾严重。
顾秋(化名)家住在海口市龙华区,台风后出门,她惊呆了,入目的“所有东西都错位了”。指示牌倒在地上,红绿灯东倒西歪,应该笔直朝天的树,如今横卧在地,原本平坦的路面,像经历了地震一样翘起,“所有东西都不在它该在的地方”。
这场灾难中,顾秋的经历称得上“幸运”——家人平安,房子只有窗户破了一个小洞,短暂停电一晚,供水未停。
但在我们收集的灾后照片中,更多的人、房屋、生灵在“呐喊”——这场台风残酷异常。
城市要按下重启键,要从一砖一木的复位做起。但更难的是,人们要重建生活的希望。
受创的海“南”省。顾秋摄于海南省第五人民医院,9月11号午。
@Sunshun摄影 摄/口述
文昌的当地居民多以养殖文昌鸡、种植椰树和槟榔树为生。
“摩羯”穿过文昌后,我家一共300多棵槟榔树,有200多棵被完全吹断,扶不起来,搭上好几年的收入。
家里种了十几年的槟榔树,10年前的“威马逊”台风也经历过,威力同样很大,但不像这次损失这么严重。不仅树倒了,房子裂了,电脑也进了水,车玻璃也都被吹碎。
顾秋 摄/口述
9月13日的一早一晚,我两次到万绿园“看望”这棵榕树。
早上8点多,我看到它在台风后的残骸,原本立得笔直、满冠葱绿的树被连根拔起,一半枯竭、一半残留,成了“阴阳树”。
我站在一旁观察了半个多小时,发现要清理这样的庞然大物并不容易,工人们先要用电锯将树枝锯开、运走,余下的树干部分需要用吊车扶正,把根重新扎回泥土。
晚上7点再回来时,大榕树已经面貌“全新”,挺立于大草坪上。我拍下了第三张照片,朋友圈的人评论说,“这头发理得彻底”。
@不往风 摄/口述
这是我们学校的树,在广东省湛江市。它长在学校饭堂的湖边,是我们学校的一个标志性地点,也是每年毕业照必拍的地方。
我是摄影爱好者,这是我在学校拍摄最多的地方,所以很有感情。
第一张照片是今年春天四月份拍的,能感受到它蓬勃的生命力。平时的傍晚,大家常来纳凉,我和朋友们在树下躺着,吹风、看日落、聊天。平静而美好。
第二张照片是“摩羯”过境后的第二天,9月7日拍的。中午睡醒,我手机收到的第一条信息就是学校的情人树倒了。
现在学校已经把被吹倒的那一半重新扶起,我相信生命自有它的韧性。希望明年毕业的时候,能够看到情人坡上的这棵情人树重新焕发生机。
顾秋 摄/口述
10日,我路过金秀路时,看见树上站着一个人,远远看着,他像是在走平衡木。接近两层楼的高度,我担心他会掉下来,但他看起来又那么自如,腿就轻轻地跨在树上,手上拿着砍刀,一下又一下地挥。
隔天路过时我再次见到他,他一直在此忙碌清理工作。交谈得知,他是金龙小区的物业人员,图上这棵树原本不需要他们清理,但树从隔壁小区(农垦一供大院)倾倒过来,跨到他们这边,无奈一供大院人手忙不开,树一直“悬置”围墙之上,他们只能上阵处理。
他告诉我说,“差不多这两天(工作)才稍微缓下来”,台风刚过时,他们要从早上8点工作到晚上8、9点。12日这天下午6点不到,他结束了当日的工作。
这是台风后海口路边最常见的景象:被切分的木头堆满街道,电锯声此起彼伏,木屑扬起烟雾。因为长时间工作,电锯需要时不时补充机油。
我很好奇,城市里遍地的木头,要运到哪里去?电锯暂歇的时刻,我凑上前问。他们态度急切,说:“你先别问要运到哪里去,你能帮我们找到(清运)车吗?”
@吴羋崧 摄/口述
9月5日,“摩羯”来的前一天,天气一如往常。大晴天,有些闷热。我们收到通知,要提前一天居家办公。下班后,大家还是正常出门吃吃喝喝。晚上10点多,我路过美兰区蓝天路的这家餐馆,人们在屋里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老板在屋外贴黄色胶带在窗户上,应对即将到来的台风。
@偶然 摄/口述
我是广西人,在海南工作生活了十几年了。台风后,小区停水停电,太热了,我在家待不住,于是下楼在小区附近转悠、拍照记录。
街道的损坏程度完全超出我的想象。路两旁聚集了很多人,大家的眼神普遍比较迷茫。
这时候,我正好看到远处来了一家子,他们每人抱着一块板子。当时觉得这家人很有爱,小孩子脸上看不到悲伤,大人的眼神也很坚毅。
我想,也许有家人在就是最重要的吧,家被毁了也没关系,只要家人在,家就在。
@叫我SUA就好 摄/口述
我家离云洞住得比较近,那里有一个旅游景点——云洞图书馆,很多人会去打卡。我喜欢去那里看日落,大概傍晚5、6点的时候,落日非常好看。
台风过后的第二天,我走到云洞去散步,风已经变小很多了,就是平时海边的那种微风。天气也一下子凉快了很多,大家就这样三五成群地坐在海边聊天。
吉芳萱 摄/口述
9月11日,海口市。这是我家楼下的足球场。
“摩羯”登陆之前,这个对外开放的球场每天都有几十人来踢球,有放学后的学生,也有下班后的工作党,他们踢起球来特别有活力。我和妈妈散步经过这里时,常常能听到里面的欢呼声。
“摩羯”过后,这里的草皮被吹坏了,球门变形了,隔壁羽毛球场地的顶棚也被吹塌了。晚饭前,我恰好看到来了几个中学生踢球,虽然场地毁坏,但他们依然踢得很开心。
张万里 摄/口述
我从事商业摄影,用镜头“讲话”几乎是本能。
台风过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我背着两台相机就出门了,空中还飘点小雨。先到隔壁小区拍摄了被塔吊砸扁的汽车,很短的一段路,但几乎是翻山越岭,地上都是碎掉的玻璃渣子,树枝、树叶把路堵得严严实实,得想办法七拐八拐。拍摄环境非常恶劣。
第一天走了快3万步,拍摄重点是受灾现场,后来想换一个方向,把镜头对准普通百姓,看看一家一户的境遇。于是我发了一条朋友圈,问大家哪些小区存在阳台大面积受损的情况,然后挨个跑过去,找到合适的楼层,一户一户地敲门,看见有人下楼接水也问一嘴,能不能借他们的阳台拍照。7、8、9号这三天,我几乎没日没夜地拍。
图片发朋友圈之后,有人说我拍到他朋友了,是有个光膀子男士站在阳台、很忧伤地看着外面那张。他问我要照片,说想发给朋友。我说,他看起来很忧伤。对方把朋友家里受灾的内部照片发给我,说:“你家里要是这样的话,你能不忧伤吗?”
拍摄的时候,我看着他在阳台上连续抽了许多支烟。
顾秋 摄/口述
海口国贸街头,家里停水的居民们拎着许多桶衣服外出寻水、洗衣。隔天再来看的时候,水龙头的旋钮开关已无影踪。
我们家很幸运地没有停水,亲戚朋友们拖家带口来家里洗澡、洗衣服,拖鞋几乎摆满了门关。
周五晚上台风过境,海口友谊阳光城周六上午就恢复营业了,速度很快。这个商场几乎是市中心流量最大的,但这个周六,人明显比往常还要多。
为了方便市民,商场在每层楼增设集体充电点,工作人员安上排插,摆上桌椅,人们围坐着“补电”。
何舜 摄/口述
文昌的电力抢修工作夜以继日地进行。第二张图是我路过文城镇白芒村时拍下的,那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天黑透了,工人们打着灯赶工。到9月12号,文城镇街道基本上都恢复用电了。
生灵
@准备退休(读研发疯版) 摄/口述
图片里的每个瓶子,都装着一株苗。这是我所在的海南大学热带农林学院作物学系一课题组的组培室。
台风掀翻了窗户,吹倒了培养瓶。这些转基因木薯、烟草苗,培育时间比较久的,大概已经有小半年。
隔壁实验室的一个研三师姐,要靠着木薯组培苗毕业,结果台风吹没了她的“毕业论文”,只能延毕。
@无菌 摄/口述
台风过后的早晨,我所住的小区水、电、信号全无。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救援,我和先生拿起家里的万用宝和锯子,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开辟出一条路,开车逃出小区。
在计划前往南边城市避难时,我们又不幸堵在高速。在等待救援人员清理路障的时候,我听到了高速路边倒塌的树堆里,传出一阵阵动物的叫声,焦急的、带有节奏的:“哞……哞……” 羊在吃树上的叶子。
后来高速终于疏通,我们赶回车上离开,但当然,到后来我们也没能逃脱成功,在没电没网的情况下,怕再次被堵在高速上,我们只好掉头回家。
@是咩咩呀 摄/口述
小区里有很多流浪猫,我平常会喂它们。台风来的时候,我很为它们揪心。
7号傍晚,台风过后,我出门找猫。看到它们跑出来觅食,还好好地活着,真的很开心,很欣慰,身子那么小的,但坚强地顶住了暴风雨。
我倒了猫粮,它们吃得很快,应该是很饿了。
顾秋 摄/口述
我家南面的窗台种了盆三角梅,春天开花,长得好的话,四季都会绽着红色。
台风来的那天下午3点多,风速大概10级的时候,我拍下它在疾风里飘摇的样子。
一夜过后,原来开了至少七八簇的花,只剩下孤零零一簇,就那么耷拉着。
我盯着被吹烂的叶子和支离破碎的花,脑子里冒出一个成语——“虽败犹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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