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华侨报》总主笔 蒋丰
人生如歌,放在穿越时代活得轰轰烈烈的武将英雄身上尤其如此。停下为宫本武藏写的文字,真田幸村的名字浮然脑中。倒不是因为二人是日本论武器行家的“双壁”,却是因为虽然被相提并论,和以一种平和、深邃的方式结束一生的宫本武藏相比,真田幸村的人生长歌带有浓郁的悲情色彩。不然,他也不会和源义经、楠木正成一起成为日本历史上的“三大末代悲剧英雄”。
樱花的盛开与凋落凸显着日本美学的精髓,短暂而绚烂,热烈绽放,壮美凋零,一如真田幸村的一生,更如战国时期的日本武家。真田幸村和绝大多数人物一样,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命运,历史把他交付给山梨县的武家,也将注定会让其戎马一生,与刀剑打一辈子的交道。父亲真田昌幸作为武田信玄的手下大将,武力数值即便在日本整个战国时期都屈指可数。虎父无犬子,真田幸村的历史影响,用鲜活的例子说明了这一点。了解战国的人都知道,左右日本历史去向的大阪战役中,以劣势之中突袭德川家康,展现极为出色的军事天赋和能力的英雄,便是真田幸村。“日本第一兵”的称号,让真田幸村被赋予抹不掉的英雄戏份。
然而,个人终究是时代的一部分,英雄横空出世,亦只是一朵浪花。真田幸村出生在战国末期,这也在冥冥之中给自己的人生剧本写上了一个“悲”字。有时候,比起英雄功绩的荡气回肠,人们更乐见英雄的跌宕起伏,甚至是令人叹止的谢幕。所谓乐见,并不是一种悲情消费,更多是一种共情。
回头看,真田幸村的悲剧,先是身世的颠簸。“人质”,是真田幸村人生的一个“符号”,从武田家,到木曾家,到上杉家,再到丰臣家,作为武家,真田家族的生存之道一定是和智慧分不开的。真田幸村多次作为被输送的政治人质,辗转游走,既是自身的命运,也是武家的命运。乱世的英雄,或许总有不堪的过往。但对于真田幸村而言,悲又是运,幸运的运。在丰臣秀吉手下,真田幸村与其说是人质,不如说是家臣。丰臣秀吉看重真田幸村的军事才能,委以重任。人生的几乎一半都在人质生活中度过的真田幸村,在大阪迎来重要的转运时机。真田幸村直至丰臣家族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末期,仍然为之与德川家族誓战到底,这未尝不是一种报恩。日本的历史学者们普遍认为,这样的一份忠义,是真田幸村这个名字即便在当代也未曾被人遗忘的重要原因。另一个角度讲,人才和英雄的这种陨落,又何尝不是真田幸村的另一个淡然的悲剧呢?
“幸村”被后人熟知,而“信繁”才是真名。真田幸村去世后的1672年,小说《难波战记》的问世,让真田幸村成为人们更津津乐道的存在。也有不少研究学者坚持,真田幸村的人设,更多是人造的英雄。在大阪市内的安井神社里,比起供奉菅原道真,我更容易关注到竖在那里的真田幸村的纪念碑。在树荫之下,石碑和那段历史,显得更为平静。而翻阅史料,却仿佛能看到真田幸村陷入困地最终归命于天的惨烈场景。留下悬念的是,真田幸村的墓在不少地方都有,这也和“真田幸村生存说”挂钩,传说他其实从大阪幸得逃脱,在其他城市得以终老。或许,这也是对希望英雄安得其所的一种美好愿望吧。(2024年9月16日写于东京乐丰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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