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村里逛“超市”（随笔）

刘从进

浙中起伏的群山里，有一古道名曰普通岭。古道边山谷宁静，有一古村岩下村。岩下村地处浙江省缙云县，东临百丈岩，西望双狮山，全村建筑多是垒石而成，保存着山地村落的石居形态，当地村民称其为“石头村”。

来到石头村，是一个午后。饭后走出房间，一阵清风从溪里吹上来，凉爽沁心。石屋边，老桥头，长着郁郁葱葱的古树。那些上百年的红豆杉、古柏，让人感受时光深处的幽静。沿着村街走，除了民宿和农家乐，最常见的就是琳琅满目的当地特产店。

一间“石头小屋”，让我眼前一亮。屋里摆放着各种溪石。一些小溪石组合叠放在一起，形成了各种造型。卖家发挥想象，冠之以“石来运转”“逍遥世外”等吉利名字，招徕顾客。还有一些溪石，中间挖出一个洞，填上泥土，布些苔藓，再种一点多肉或其他花草，形成各种“石上开花”景观，趣味盎然。守在小屋里的姑娘说，这些石头都是从溪里捡来的。再走几步，是一家“竹世界”小店，里面摆满了竹制工艺品，有竹节做的烟斗、竹根做成的船和勺子等，颜色雅丽，做工精致，价格也都不贵。

古村最受欢迎的特产，还是本地古法制作的豆腐乳，装在一个方形玻璃瓶里，加上一个黑色盖子，既精美又方便携带。在一间石屋前，我向一位老伯请教豆腐乳的做法。首先要选择上好的豆腐，在太阳下晒干，一直晒到水分全干了才行。如何算“全干”？乡亲们有自己独特的衡量方法，就是把晒干的豆腐称重、记录。今天的重量再也不比昨天的轻，便说明干透了。然后加上蚕豆瓣进行发酵，这样做出来的豆腐乳味道浓香醇厚，长时间不会变质。除了摆满村头巷尾的豆腐乳，茄子干、番薯干、芥菜饭、红豆等也是村中很受欢迎的特产。

让我惊讶的是，所有贩卖特产的档位旁都放着一个二维码，明码标价。想买，自扫自取。豆腐乳统一价格十五元一瓶，茄子干三十元一斤，芥菜饭十五元一碗……在楼下明堂里还看到了婆婆编织的草编小扇子、婶子做的菜干、爷爷家的土蜂蜜等货品，也都是注明价格、扫码自取。传统手艺的传承与人心朴素的诚信，在这里与现代科技完美地结合。此刻，古村就是一个大“超市”，“营业额”多少倒在其次，难得的是这种相互信任和宽厚自在的乡土氛围。村庄四面青山，茂林修竹，溪水叮咚。在这样的“大超市”里闲逛、购物、观景，有一种别处找不到的松弛感。

一座座石屋里，爬山虎蓬蓬勃勃地爬满了石墙，与三角梅、鸡冠花等一起装饰着古老的院子。全村共有石头房子二百多间，这些房子取材天然、外表粗糙、冬暖夏凉，让人有回归自然山野之感。从普通岭古道拾级而上，便可抵达百丈潭。潭边有一座草堂改建的咖啡馆。店主是位桂林姑娘，说自己大学刚毕业，喜欢乡村，与另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来这里办起了咖啡馆，希望为乡村增添一些现代元素。

从山上回到村口的时候，斜阳已经挂在树杈上了。村子宗祠里，岁月洗旧的石墙上泛起层层暗红。石头村的每一间石屋都讲述着先人的智慧和悠长的历史，也都见证着古村土地上发生的新鲜故事……

《 人民日报 》( 2024年09月18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