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老报纸揭开4名杜立特中队飞行员在华牺牲往事，学者呼吁增补美籍抗日航空英烈名录

9月3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纪念日之际，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首次公布2590名美国籍抗日航空英烈名录，同时公开征集美国籍抗日航空英烈信息，希望集合海内外各方力量，尽可能地完善资料，告慰英烈。

近日，常州大学红色文化研究院研究员、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卢彦名发现，美国杜立特中队有4名在华牺牲飞行员不在此次公布的名单当中，其中有3人被侵华日军俘虏后，枪决于上海，一人被转押至南京老虎桥监狱，病死狱中。这段历史被记录于两张1945年的美国《巴尔的摩新闻邮报》中，卢彦名呼吁，应将这4人姓名增补至美籍抗日航空英烈名录中。

杜立特行动后，8名美国飞行员被俘

发生于1942年4月18日的杜立特突袭行动是由美军飞行员詹姆斯·哈罗德·杜立特中校执行的对日空袭。当天，美国陆军航空队杜立特中队16架B-25轰炸机飞抵日本并且向东京、横滨、名古屋和神户等地的油库、工厂和军事设施进行了攻击。原定计划是在江西南昌、浙江衢州等机场降落，然后加入陈纳德的“飞虎队”。

可是在空袭返程的途中，由于起飞时间比原计划早，造成燃料不足，再加上联络不畅等多种因素，杜立特中校被迫下令全体弃机跳伞。全部75名飞行员中，有3人因溺水或重伤而丧生，64人被中国抗日军民救助，辗转到达重庆及桂林。然而，还有8名飞行员被俘。

卢彦名告诉现代快报记者，这8名飞行员分别是迪安·霍尔马克（Dean E.Hallmark）、威廉·法罗（WilliamG. Farrow）、哈罗德·斯帕茨（Harold A. Spatz）、蔡斯·尼尔逊（Chase Nielsen）、乔治·巴尔（George Barr）、罗伯特·海特（Robert L. Hite）、雅各布·德沙泽尔（Jacob DeShazer）和罗伯特·米德尔（Robert J. Meder）。

“历史上关于杜立特中队的资料有很多，其中也有不少讲到8人被俘，4人后来被解救，但是他们在这期间经历了什么，几乎没有提到。直到2015年，我们接连发现了两份非常重要的英文报纸。”卢彦名所提到的两份报纸，是1945年8月20日和9月24日的《巴尔的摩新闻邮报》，“目前这两份报纸都由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收藏。其中一份报纸援引了一位被解救的美军飞行员德沙泽尔的回忆，我们后来在德沙泽尔战后出版的回忆录里也找到了同样的内容，基本上就是原文引用的。”

两张老报纸，讲述杜立特中队被俘飞行员在华牺牲往事

据了解，1945年8月20日《巴尔的摩新闻邮报》是由南京航空联谊会理事、南京市黄埔亲属联谊会理事陈功收集到的，内有杜立特中队被俘队员获救新闻，4名幸存者直至1945年8月17日才被美国伞兵从北京监狱解救。

然而在被俘的三年间，有4名美国飞行员不幸牺牲。1942年8月，8名被俘美国飞行员由日本驻上海的第十三军组成军事法庭进行审判，迪安·霍尔马克、威廉·法罗和哈罗德·斯帕茨3人被判处死刑，并于10月15日在上海郊外一处公墓被枪决，另外的5人则遭到日军的囚禁。

1943年4月17日，侵华日军将5名美国飞行员从上海监狱转押到南京监狱。为了防止泄密，他们被蒙住了双眼，直到登上飞机之后眼罩才被摘除。

由美籍华人鲁照宁收集的1945年9月24日的《巴尔的摩新闻邮报》中，记载了被俘飞行员罗伯特·海特关于转押当天的回忆：“我们戴着手铐并被绑在座椅之上，但我们还是有机会在一小时的旅行中瞥见沿途的乡村风光。那是一片平坦的土地，稻田点缀其间。一年前的差不多这个时候，我们被俘虏了。现在回想起来，没能有片刻脱身还是幸运的，因为那里附近无处可以躲藏，我们会被很容易地抓住，或许会被当场射杀。”

他们曾被日军关押于南京，一人被迫害致死

1945年9月24日的《巴尔的摩新闻邮报》中，还有很多关于侵华日军在南京监狱残酷迫害杜立特中队被俘队员的内容。

由于日军克扣口粮，战俘们总是饥肠辘辘。牢房用品包括一张草垫和三条单薄的棉毯。南京的冬天极端寒冷，即使在最寒风刺骨的天气里，战俘们也没有更多的东西可盖。“从1943年4月17日到1945年6月13日，这里就是我们的家。直到战争最后几周，我们才被转移到北平。”

日军也经常因暴怒而殴打战俘，乔治·巴尔就因此而大病一场。战后，目击事件全过程的罗伯特·海特回忆了当时的情形，“那一天非常寒冷，地上覆盖着积雪，但我们还是获得了放风……到了要返回牢房的时候，看守命令我们在雪地上洗脚。那天乔治是领头跑步的，他没有执行那个命令。然后，四名守卫中的三个人又把乔治带到外面并开始毒打他。但乔治毫不屈服。他躲开击打并将其中两人撂倒，然后跑回了监狱……日本看守将巴尔带回到操场，给他穿上紧身衣之后扔到雪地上。他后来告诉我们，勒得实在是太紧了，他感觉像是嵌进了肋骨，连呼吸都很困难。大约30分钟之后，日本人松开了扣子让他喘一两分钟，然后又给他系上半小时。最后，他们不得不把虚脱的他送回牢房。一小时的雪中折磨让他浑身冷得厉害，但看守却禁止他盖毛毯，还嘲笑他。”

1943年12月，罗伯特·米德尔因感染伤寒和营养不良病死于南京监狱。悲痛欲绝的战友们决定展开绝食抗议，日军这才被迫改善战俘的食宿条件。

卢彦名告诉现代快报记者，此次2590名美国籍抗日航空英烈名录首次对外公布，他注意到，这4名在华牺牲的杜立特中队飞行员并不在名录之列，因此他希望未来可以增补相关信息，“我们认为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历史时机。杜立特行动见证着中美两国人民血与火铸造的友谊，希望学界可以更多地关注杜立特中队被俘以及遇难的飞行员，在我们前期研究的基础上，更多地挖掘，这对于我们研究抗战历史以及反法西斯同盟的历史，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张然/文 施向辉/摄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