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从县城回家，一个姑娘蹦到我自行车后座上，大声说我是你的人

口述：孙志鹏/文字整理：小星星

（亲历者讲述，笔者整理，部分情节艺术处理，感谢您辛苦阅读）

我是孙志鹏，出生在农村。

我七岁上小学，然后读初中，初中毕业后在镇上的高中求学，梦寐以求有朝一日考上大学，光耀门楣。

在我们村，和我同龄的孩子有八个，其中有三个女生。

在这八个孩子中，有六个初中毕业就不再读书了，只有我读到了高中，而那个叫李凤霞的女生，中考那年考上了师范学校，在当年的我们村里，是唯一一个依靠考学脱离农村户口的人。

李凤霞的生日比我小三天，我们两家离得近，还在母亲怀抱里的时候，我们就天天见面。

慢慢懂事后，母亲告诉我，我比李凤霞大，是哥哥，还是男孩子，要让着她，关心爱护她。

我和李凤霞经常手拉手一起玩，有了好吃的，我自己不吃让给她吃。

到了夏天，下过雨后，农村的土路有水坑，我背着她淌过水坑，鞋子和裤腿弄湿了也在所不惜。

我们一起上小学，学习都很优秀，小学毕业后，我们一起升到了初中。

到了初中不在一个班了，可只要放学了，不是她来我家，就是我去她家，我们一起写作业。

初二那年的一天晚上，我去李凤霞家写作业，她母亲洗了几个苹果，让我们一边学习一边吃。

放下水果后，李凤霞母亲半开玩笑半认真对我说：“志鹏，你喜欢我家凤霞吗？”

我不假思索说：“喜欢，我要一辈子当她哥哥，关心她爱护她。”

李凤霞母亲笑笑说：“婶子不是这个意思，你理解错了，我说的是那种喜欢，婶子直接问你吧，将来你们长大了，让凤霞给你当媳妇，你愿意吗？”

我的脸红了，偷偷看李凤霞，她的脸也红了。

李凤霞母亲看了我们羞涩的样子，咯咯笑着说：“婶子是开玩笑的，你们写作业吧，婶子不打扰你们了。”

李凤霞母亲离去后，我悄悄问李凤霞：“长大了给我当媳妇你愿意吗？”

李凤霞看了我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从那一天开始，我对李凤霞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虽然我们还是学生，知道要以学习为重，可在我的心里，已经认定她将来是我的人了。

李凤霞也是这么想的，我能感觉到，她比以前更喜欢和我在一起了。

在懵懂爱情的陪伴下，我和李凤霞来到了初三，我们相互鼓励，给彼此加油，争取来年的中考，一起考上中专，毕业参加工作后，马上结婚。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中考来临，我和李凤霞参加了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李凤霞考上了师范学校，而我发挥不好，以11分的差距，中考失利。

当年我家的日子一般，和其他人家没有差别，其他人家的情况是，如果家里的孩子没有考上学，就不再读书了，回家当农民，省钱也可以帮着家里干活。

我也是这样想的，家里不让我上学我就不上了，别人都是这样，我没资格特殊。

李凤霞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安慰过我，让我不必难过，人生道路千万条，不是只有考学这一条，当农民照样可以过上好日子。

她的话虽然说得无可挑剔，可是我明显感觉到，她说话时的口气和心态与以往不同了。

以往她和我说话，从来没都是嬉皮笑脸的，没有一本正经的时候，可那次她和我说话，她说的一本正经，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她的表现已经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比从前了，所有美好的回忆，以及长大后她给我当媳妇的誓言，就像一阵风，吹过去就不见了，也回不来了。

从她拿到录取通知书，到去外地的师范学校读书，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两家虽然离得近，却没见过几面。

我不去她家找她，她也不来我家找我，我们之间好似隔着一条大河，无法跨越。

李凤霞去外地上学那天，我想送送她，毕竟同学一场，还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我不想太无情了。

可是母亲不让我去。

我说：“妈，做人别太小气，她疏远了我，但我不能和她一样，送送她咱少不了啥，你让我去吧。”

母亲说了一番话，我也生气了，打消了送一送李凤霞的念头。

母亲说，有一天她在大街上遇到了李凤霞，和往常一样和她打招呼，可李凤霞明明听见了，却假装没听见，没搭理母亲。

母亲说：“现在的李凤霞不是以前的李凤霞了，她考上了中专，将来是老师，看不起咱们了，咱们何必自讨没趣？”

回想当年，我们一起学习的画面，回想她母亲说让李凤霞给我当媳妇，一切仿佛如昨，可一次中考，却改变了一切。

我和李凤霞不是同路人了，不同的命运，注定了以后的我们再无交集。

只能当农民了，要有农民的样子，虽然那时我的年龄还不大，但我和父母一样，每天早早起来，吃完饭就去地里干活。

这天，大姑回娘家，她婆家在隔壁乡，距离娘家比较远，很少回来。

大姑见我一身农民打扮，一头雾水问我：“志鹏，你咋没去上学呀？”

我回答大姑说：“我没考上中专，不上学了，在家务农。”

大姑拍着自己的脑门说：“我一天到晚就顾着瞎忙，你竟然初中毕业了，我还以为你是明年才中考呢。”

大姑劝我，我学习好，应该复读一年，不想复读读高中也行，我是一个好苗子，在家务农浪费了。

劝完我，大姑劝我父母，她说：“弟弟，弟妹，你们不能目光短浅，志鹏有希望考上学的，虽然你们不富裕，也不能因为钱耽误孩子的一辈子啊，你们说句话，让志鹏复读或者上高中，咱两家一起供他。”

大姑说了很多，终于说服了我父母，答应让我继续上学了。

初中和高中都已经开学了，我想继续上学，有点麻烦。好在我的初三班主任赵老师帮助了我，我才得到了一个高中名额，去了镇上的高中，成了一名迟到的高中生。

高中三年，我废寝忘食的学习，为了有一个美好的将来，也为了争口气，更要给李凤霞看看，被你瞧不起的人，也有让你刮目相看的那一天。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无情的，我第一次参加高考，遗憾落榜了，复读了一年，再次参加高考，又名落孙山了。

而此时，李凤霞已然师范毕业后，分在镇小学成了一名老师。

我是高中生，而她是老师，我们在镇上遇到过，相看无言，擦肩而过的刹那，我的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曾经无话不谈的我们，现在无话可说了，陌生人一样，难道身份不同了，我们之间就没有感情了，连同学情也没有了？

我还想着考上大学，在李凤霞面前扬眉吐气一把呢，可两次高考失败，让我清醒过来，这辈子在李凤霞面前，我是抬不起头来了。

两次高考失败，我彻底放弃了考学梦，大姑劝我，再复读一年，说不定这次就成功了。

我对大姑说：“姑，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多复读一年是没用的，复读了两年，家里花了不少钱，你也搭进来不少，我不想再增加你们的负担了。”

大姑心疼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那好吧，既然你决定了，大姑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你有文化，当农民可惜了，我小叔子在县里工作，我求求他，看看他能不能帮你找个工作？临时的也行，总比种地强啊。”

不久后，大姑带着他小叔子来我家了，县里的罐头厂招人，他要来了一个名额，让我当天就跟他进城，办理相关手续。

我很高兴，能有工作，尽管是临时工，可村里人还是非常羡慕的。

到了县里的罐头厂，大姑的小叔子帮忙办完了所有手续后，我被安排到了包装车间上班。

工作不是特别累也不难，没几天我就能和老工人一样熟练操作了。

工作一个月后，我拿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工资，特意请了一天假，回家看望父母。

母亲说：“你能有工作，要感谢你大姑，买点东西去看看她。”

下午，我和母亲坐班车去了大姑家。

大姑喜出望外，问我工作累不累，和同事们的关系怎么样？

我说工作不累，同事们对我都很关照。

大姑说：“这样我就放心了，现在你工作有了，接下来要考虑结婚了，你还没有对象吧？”

我不好意思说：“没有呢。”

大姑说：“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们村的姑娘，叫玉梅，比你小一岁，初中毕业，他家在县城开了一家小吃部，她在小吃部当服务员，她的模样你放心，谁看谁喜欢，要是你有意，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我是高中生，在县城上班，年龄还不大，不想过早结婚，我想有所发展后再考虑婚姻问题，说不定发展好了，能找到一个县城户口的。

我感谢大姑说：“谢谢你了姑，我不着急找对象，以后再说吧。”

大姑说：“我和玉梅提起过你，她对你挺中意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告诉她一身，不用等着你了，遇到合适的嫁别人吧。”

大姑还说，她家有我的照片，玉梅看过我的照片，夸我眼睛有神，小伙子帅气，如果我同意，我们一定能成。

我想看一看玉梅的照片，大姑说她家没有，我想看她去玉梅家要一张来。

我对玉梅没感觉，没让大姑去要照片。

看望了父母，也看望了大姑，他们都很好，不用我惦记，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回罐头厂上班了。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赶上罐头厂设备检修，放假两天，我借了同事的自行车回家。

我骑着自行车离开罐头厂，来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路口是回家的路，我刚骑上岔路口，忽然感觉有人蹦到了我的自行车后座上。

回头一看，是一个姑娘。

我很生气，停下自行车，呵斥她说：“你是谁，忽然蹦到我的自行车上，发生意外怎么办？赶紧下去，别耽误我赶路。”

姑娘没下去，拽住我的衣角说：“我不是外人，是你的人，你对我这么凶干嘛？”

她说是我的人，可我不认识她，可能是她认错人了。

我对她说：“你认错人了吧？我们不认识。”

她咯咯笑着说：“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你叫孙志鹏，你大姑和我同村，你大姑说过，要介绍咱们认识，可能她还没跟你说，今天咱们就算认识了，省的麻烦你大姑了。”

难道她就是玉梅？

我下了自行车，仔细打量她，她大高个，身材修长，眼睛炯炯有神，模样那是万里挑一。

不敢确定，我问她：“你是不是叫玉梅？”

她说：“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没告诉她，大姑说起过她，还想给我们介绍对象，我说是我猜的。

她竖起大拇指夸奖我：“你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我叫啥了，你这是去干嘛呀？”

我说罐头厂放假了，我回家。

她说：“你等一等，我去去就来，你别走哦。”

她转身跑了，不远处有一个小吃部，她走进了小吃部，时间不大，拎着一只烧鸡和几个烧饼回来了。

把烧鸡和烧饼递给我说：“我见过你的照片，看见你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我也不敢确定是你，冒然蹦到你的自行车上，吓到你了吧？这只烧鸡和几个烧饼，送给你，拿回家给叔叔婶子吃，算我给你赔礼了。”

她的样子天真可爱。

我不是那么生气了，语气温和问她说：“如果不是我，是你认错人了怎么办？”

她说：“也没啥，谁都可能认错人，一句道歉的事，没人会怪我的。”

第一次见面，虽然我对她的印象不错，可是她送我的烧鸡和烧饼我不想要，无功不受禄吗。

我让她把烧鸡和烧饼拿回去，我们不熟，她的东西我不能要。

她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还说咱们不熟？和我客气啥，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咱俩不分彼此。”

我被她顽皮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心情大好，开玩笑说：“如果我不想和你交往，心里有了别的姑娘，你还会送我烧鸡和烧饼吗？”

她说：“会呀，当不成夫妻，可以当朋友，朋友相互送礼品也正常啊。”

那一刻，我有点喜欢她了。

接过了烧鸡和烧饼，我让她回小吃部吧，我要回家了。

她说：“再见，你哪天回来？我还在这里等着你。”

我说：“后天。”

她说：“后天我们不见不散。”

回到家后，母亲听说烧鸡和烧饼是玉梅送的，她不但模样好看，性格还开朗活泼，对我说：“玉梅这个闺女不错，你和她处处，咱家是普通家庭，你想找个啥样的？”

我说：“妈，我听你的。”

回县城那天，玉梅果然在路口等着我，她换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服，化了淡妆，比第一次见到时更漂亮了。

我问她：“现在小吃部忙不忙？”

她说：“不忙，我父母照看着呢，没我什么事。”

我说：“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她说：“好啊，我最喜欢看电影了。”

我骑着自行钱，带着玉梅来到了县城的电影院，买了两张票，看了一部爱情片。

从此后，我和玉梅开始谈起恋爱，花前月下，度过了无数美好的时光。

她经常来罐头厂看我，给我带好吃的，我们的感情随着时间的过去，越来越深厚。

相处了一年多，我们结婚了。

婚后，我在罐头厂上班，她在小吃部忙，我们在县城租了一个住处，只有晚上才能团聚。

婚后第三年，罐头厂效益不好，临时工被清退了，没有了工作的我，只好也去小吃部帮忙。

在小吃部干了两个多月，我提议扩大小吃部规模，地里位置不错，装修上一个档次，扩大面积，生意会更好。

岳父岳母支持，妻子玉梅也支持，我们在原址不远处，新租了门市，重新装修后，一家小饭店开业了。

也就是这一年，玉梅生了一个儿子。

斗转星移，多年过去，如今我们已经把饭店开到了县城最繁华的地段，我们诚信经营，赢得了良好的口碑，老顾客带来新顾客，新顾客免费替我们宣传，饭店的生意红红火火。

这一天，饭店来了四个客人，其中有一个女客人看着面熟，过去询问，我才认出来，她竟然是李凤霞，她也认出了我。

李凤霞说，她的几个中专同学来这里玩，她要招待一下，听说这家饭店不错，就领着同学们来这里就餐了。

得知我是饭店老板，她惊讶说：“真没想到，你是这家饭店的老板，你出息了。”

李凤霞把我叫到一边，低声对我说：“能不能多给我点优惠？不瞒你说，我和丈夫虽然都有工资，可是有老人有孩子，攒不下多少钱，平常日子，我们舍不得来饭店吃饭，招待老同学才舍得破费一回”

我说：“你放心，放开了点，想吃啥点啥，我请客。”

李凤霞说：“太谢谢你了，我一定替你多宣传。”

我免了李凤霞的单，她很感激我，临别时悄悄问我：“你老婆知道你给我免单了，她不会不高兴吧？”

我说：“不会，她虽然不如你有文化，但是心地善良，为人大度，对谁都一视同仁，高不拜低不踩，你放心吧，欢迎以后常来。”

李凤霞说：“如果……”

我打断她的话说：“我一把年纪了，看清了很多事，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你还有事吗？”

她说：“没事了，你忙，我们走了。”

我礼节性送了出去，和送其他的客人一样。

我和李凤霞有过美好的回忆，她也伤过我的心，可那些都是从前了，我现在的要紧事，是爱护好我的家人，照顾好我的妻子，妻子是我的人，我有责任给她安心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