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26年到公元1127年,对所有宋朝皇室乃至整个大宋王朝来说,都是一段黑暗且屈辱的岁月——从人稠物穰到王室如毁,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昔日清平盛世转眼之间战火纷飞,就连尊贵的北宋皇室都在一夕之间沦为金人阶下囚——这便是北宋历史上一段不容磨灭的屈辱,史称靖康之难。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在靖康之难中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室女子,日子更加凄惨——三千妃嫔脱上衣披羊皮,屈居人下暗自垂泪,被践踏的她们,自尊和矜贵荡然无存,她们唯一能考虑的,便是在性命和气节中究竟作何取舍。
她们中有宫女,也有妃子,甚至是皇后。
邢秉懿,宋高宗的结发妻子,元配皇后,身份的极度尊崇带给她的,是盛世的无限荣光,是乱世的羞辱践踏,乱世女子如浮舟飘萍,生死荣辱从来不由得自己做主。
盛世王朝时,她是一人之下的皇后,与赵构过着举案齐眉的甜蜜生活;
靖康之难时,她是丧身失节的囚犯,在金兵营帐中被无情羞辱,失去了所有的尊严。
夜深经战场,寒月照白骨,靖康之难带给邢秉懿的,除了满眼幽幽白骨,还有一阙王朝悲歌。
一、靖康之难被金劫掠,遥册皇后
邢秉懿出生于开封府,出身不算尊贵却也是书香门第,及笄后她嫁与康王赵构为王妃,封号嘉国夫人。
邢秉懿和赵构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她的人生本来可以照着既定轨迹安安稳稳地走下去,可靖康之难将她整个人拉向了最低谷。
靖康二年,汴京被金兵攻陷,这座熙熙攘攘的繁华城市瞬间被洗劫一空,街道寂寥无人,百姓流离失所,金兵所到之处血雾弥漫,宋朝屈辱史由此拉开帷幕。
金兵洗劫了汴京后贪心不足,又将包括皇帝在内的一众宫人全部掳走,包含皇子、公主、宫妃等多达三千余人,赵构的发妻邢秉懿,他的两位侧室及五个女儿也在其中。
但是靖康之难发生之时,康王赵构正巧在外“勤王”,才幸免于难,但是他的妻女没有一人逃出京城,全部被金人劫掠至北方,并由此开启了一段极度屈辱的历程,《宋史》记载,夫人从三宫北迁,这里的夫人便是指嘉国夫人邢秉懿。
金人在押解途中很少为这些俘虏们提供食宿,自幼养尊处优的皇室成员餐风饮露、翻山越岭,受尽折磨,不少人因此死在半路。
而此时的邢秉懿身怀六甲,身体虚弱,却坠马流产,又遭金朝将军完颜宗贤凌辱,身心的双重折磨让她几欲崩溃,几次想要自尽而亡。
长途跋涉十余日后,数千名北宋降人终于到达位于金国境内的燕山府,宋徽宗趁守卫不备,亲笔写下御书让大臣曹勋潜逃回国,将御书交由逃脱此劫的赵构,叮嘱康王赵构登基称帝,带兵营救皇室宗亲。
曹勋奉命南行之前,邢秉懿脱下自己一直贴身佩戴的金耳环交由曹勋,让他转交给赵构,“但愿我们能像这一对金耳环一样,早日相见,永不分离”。
脉脉情深尽在这一对金耳环之中。
曹勋被邢秉懿的情真意切所感动,连连答应道,一定会将夫人的话带到。
曹勋带着宋徽宗的御书和邢秉懿的金耳环历经艰辛,终于成功回到商丘,此时已经登基的宋高宗赵构,正在为父母妻女的安危而忧心不已,见到从金兵帐中潜逃回来的曹勋激动万分,一迭声地问道:“他们都好吗?”
此时正值建炎元年七月,距离发妻被虏已经数月有余,音信全无让赵构几乎放弃了希望,而曹勋带回来的金耳环让赵构哭成了泪人,殷殷思念让赵构心绪如潮,他遥册邢秉懿为皇后,并授予她的25位亲属官职。
此时的邢秉懿远在遥远的北国,忍受着饥寒交迫和欺压的双重打击,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一国之后。
二、痛不欲生,坠马流产
残破的中原苟延残喘,登基的赵构临危受命,此时此刻,他纵使再想营救自己的妻女,也是有心无力,赵构根本没有时间和实力组织起一支装备精良、战斗力强的军队,对他而言,北伐就是一件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情,人力物力财力不足的情况下,贸然北伐只会让唯一的皇室血脉也掉入狼窝。
赵构憋屈恼火,身为一国之君,既无法保护自己的女人,又无法保全自己的国家,只是家国破碎非一朝一夕而致,重整河山也非一人一力可为,此时的赵构只能养精蓄锐,同时暗暗祈祷邢秉懿可以在异国他乡安然无恙。
只是此时已经是一国之后的邢秉懿,又怎么会被金人轻易放过呢?
所有的皇族女眷都被金人送到浣衣院,而浣衣院并非字面意义上的洗衣局,而是专供金人贵族享乐的场所。
这些金枝玉叶们白天要做繁重的体力活,晚上还要委身于金人,这种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邢秉懿如同在地狱中行走。
生尚且难,死又何易?
《金史》记载,金朝统治者将宋徽宗的六个宫妃都册立为宗妇,又将邢秉懿封为建炎宋国夫人。
一朝之后被封为敌国夫人,这对邢秉懿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而更令她崩溃的是,早在四年前的1131年,她就为金太宗生下了一个儿子。
在北国的八年是屈辱的八年,是不齿的八年,可邢秉懿又有何办法?尊贵的身份带给她的是加倍的羞辱。
因为她是宋高宗赵构的结发妻子与皇后的身份,她所遭受的折磨更甚,她甚至要和婆婆韦贤妃共同侍奉金太宗,这对信奉天道人伦又出身书香世家的邢秉懿来说,是一次彻底的打击。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邢秉懿不堪其辱,身心俱疲,年仅34岁便病逝于五国城。
可怜邢秉懿凄惨一生,从被劫掠到金,为奴12年,到死都没有再见到丈夫一眼。
1142年,宋金两国达成“绍兴和议”,划定边界,停止战争,同年四月,金熙宗依约将韦贤妃护送回故国,与此同时也将宋徽宗和邢秉懿的遗骸一并送回。
至此,宋高宗赵构才得知自己的结发妻子早在三年前就病逝了。
三、棺椁回国追加谥号,看似深情
据记载,宋高宗为了悼念亡妻,辍朝数日,亲自发丧,上谥号懿节皇后,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彰显着这个男人对妻子深深的愧疚和思念。
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在赵构遥册邢秉懿为后时,顺势将她的父亲也提拔了一手,本来要将老丈人晋升为从四品官员,不料有大臣反对称皇后之父不能胜任此职,赵构本就不愿意晋升邢父,便在当年12月将老丈人降职。
邢秉懿在敌国惨遭凌辱之时,自己的父亲还在被丈夫降职,想来也是令人唏嘘。
如果赵构对邢父的行为说是不“以权谋私”,那么他对邢母所作之事,就着实令人难以理解了。
绍兴三年,在官场不如意的邢秉懿之父已经病逝,邢秉懿的母亲福国夫人因为没有地方住,上书乞求临安府能为皇后娘家盖几间房子,赵构否了丈母娘的乞求,让邢母去租房子。
邢秉懿此时正在被金人羞辱,自己的母亲却连一间房都住不上,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同年十二月,邢母忍无可忍上书赵构称,新后受封时都会加恩,邢秉懿已经封后六年之久,家里却没有得到朝廷半分恩泽,是何道理?
赵构见此不便再装聋作哑,只好装模作样给老丈人追谥,追封嘉国公。
其实,在赵构遥册邢秉懿之前,本来打算立怀孕的妾室潘氏为后的,大臣吕好问以“封邢秉懿为后可以笼络人心”为由竭力劝说赵构册封邢秉懿为后,赵构觉得此言有理,才将邢秉懿封为皇后的。
可如果邢秉懿没有被封为皇后,她在金国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一点,她以为皇后是赵构给她的偏爱,实际上却是沉重的枷锁。
在赵构为他的宠妃诞下麟儿而大赦天下之时,他可否还记得远在北国的结发妻子邢秉懿,此时此刻的她,不仅再次有孕,又因从马上摔下而流产。
在赵构看到邢秉懿交托给他的金耳环之时,可曾有一刻,想起这个可怜的女人,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他,指望他能身骑白马将她解救?
可惜,她到死也没有等来赵构。
邢秉懿,她是靖康之耻的缩影,是北宋降人的代表,她是宋朝乃至整个封建王朝最悲惨的皇后之一。作为尊贵的皇室女子,她在盛世得享荣华,又在乱世惨遭凌辱,她甚至没有选择生死的权利,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远在故国的丈夫。
可她的丈夫懦弱无能冤杀岳飞,不仁不义昏庸无道,他一生都无法洗清自己的罪孽。
可怜邢秉懿附庸于赵构之下,在乱世之中沦为了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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