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街》故事连载（五）

编者按

2024中秋节，民族音乐纪录片《月亮街》火遍全网，大理发布视频号上传第一天，即在云南，尤其是大理朋友圈刷屏，流量过10万，好评如潮；第二天人民网、《中国国家旅游》杂志倾情推介，并荣登新华网。该片由大理州委宣传部出品，辜小军问乡工作室摄制，改编自白族作家又凡的同名小说。应广大观众和读者朋友对这部作品的热情和喜爱，9月18日起，大理融媒报纸和公众号同步独家首发连载小说《月亮街》，计9万字，敬请关注！

月亮街

作者：又凡

雪落 月升 风起 花放 云归

伍

阿小呢锅，泄水开疆田地现，好玩不过月亮街！

“谁要是对调子对得过我，我就嫁给他！”半个世纪前一个春天的晚上，小四妹在月亮街笑吟吟放话。嫩泱泱的芦苇叶子在水面轻轻摇摆，柳条儿舞来舞去，渐渐鼓胀出一张张嫩黄的小嘴，也想要对上几调的样子。

月亮街是云南大理最北边的鹤庆县，很多个坝子姑娘和小伙们的乐园，哪里有月亮，哪里就有月亮街，哪里就有爱情开花结果。比如，老大丽公路经过的三庄、文星、长头段，辛屯的海燕塘，黄龙潭附近的河埂等。其中，又以草海的月亮街最大最为热闹。

那些年月，爱情是三弦弹出来的，更是对调子对出来的。

所谓“对调子”就是情歌对唱，曲子都一样，弹的唱的都是《田埂调》，歌词即兴，就像说话一样，一人一句，有汉有白，也有汉夹白，即“汉秤秤白阔阔”（汉话一句句白族话一声声），以七字为多，两句一段，可根据需要加“隔路远”“说给你”“给是啰”“笑眯笑眯小心肝”“爱玩不过呢细想”之类的衬词，尾字最好押韵。调子对得极好的人，则被封为“调子客”。

草海不是海，是一千多公顷沼泽地，各路候鸟和鱼虫生息的乐园。胖胖的黄鸭，洁白的小天鹅，长着小黑脑袋的水葫芦，翎毛高翘的凤头麦鸡，长脖子长脚的黑鹳，紫蓝、蓝绿相间的紫水鸡，叫得出名叫不出名的各色水鸟，大的比鸭子还要大，小的比燕子还娇小，一群群一伙伙一排排，隆冬的早上，列着队低伏于水面。远远望去，那成堆成簇的水鸟，不像自然排列，更像是人为粘上去的，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一小坨一小坨端坐水面，将大半个身子潜藏在温暖的水下，面朝石宝山，微眯着眼睛晒太阳。

传说中，鹤庆远古时候是一片汪洋大海，叫蒙统罗，蝌蚪龙的地盘，人们居住在四围的山上，蝌蚪龙常常带着一众大大小小的鱼精水怪兴风作浪，大家的日子很不好过。蝌蚪龙是一条巨大的蝌蚪精，据《掷珠记》记载：“其形非龙非蛟、能大能小……头尖肚大，身肥色黑，浮在水面高一丈七八，粗有数人围……无甲无鳞，似油腻之滑滑，非红非白，如漆器之崒崒……”

那个时候，高僧牟伽陀（又名赞陀崛多）作为天竺国的使者，手持牟尼宝珠，带着可以镇压地震的国宝玉白菜出访白国，以求两国交好，不料，途经蒙统罗时，被蝌蚪龙抢走了玉白菜。牟伽陀于是向白王求助，泄水开疆，造福一方子民，同时讨回玉白菜。白王支持他泄水开疆，并给了他当年观音降伏罗刹后留下的锡杖。然而，当他企图用牟尼宝珠打通象眠山泄水时，力道不够，没能将象眠山打穿，而蝌蚪龙法力又强大，牟伽陀一时找不到办法，非常气馁。一天，他见到一位河边洗衣的老妇人，正在磨一根铁棒，便好奇地问她在干嘛？老妇人说，她要把铁棒磨成一棵绣花针。牟伽陀大为惊讶，这怎么可能呢？老妇人告诉他，怎么不可能，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

牟伽陀幡然醒悟，坚定了制服蝌蚪龙的决心。就在这时，老妇人顾着说话，衣服随水漂走了，牟伽陀赶紧提醒她，不料，她却说，这有什么好急的，衣服漂走了，我招手叫它，它就会回来的。接着，老妇人朝漂走的衣服招手，衣服果然自己回到她的身边。牟伽陀知道老妇人不是普通人，赶紧跟她讨教泄水开疆的方法。老妇人于是告诉他泄水之处在象眠山脚，并告诉他，打穿象眠山的力道，需要8万4千斤，而他目前还少3600斤，尚需苦练。说话间，老妇人手朝石宝山一指，不见了。

牟伽陀知道是观音变成洗衣老妇来点化他，并且悟透了观音所说“还少3600斤”，指的是还需修炼十年，于是按观音所指方向，进石宝山找了一个岩洞，潜心修行。

不料，与蝌蚪龙一伙的石宝老爷不乐意牟伽陀驻修于石宝山，几经交涉，牟伽陀最后搬出白王，石宝老爷才勉强同意他在山中修行，但有个约定，若十年内制服不了蝌蚪龙，他就得离开蒙统罗永不再来，相反则石宝老爷面朝东方，永不看蒙统罗一眼。

十年面壁苦修。

牟伽陀终于用菩提珠打通东南面的象眠山一百零八个落水洞，泄水开疆；同时请松桂的铁匠打了一把锁心锁，在立夏节这一天，以挂钩菜、蜜蜡花、红米饭、青蚕豆、麦子做的五色饭蒸成花馒头为诱饵，钓住蝌蚪龙，拿锁心锁将它封锁在坝子西南角的黑泥哨。蝌蚪龙疼不过，将身子摆来摆去苦苦挣扎，蜿蜒成一百零八道弯的漾弓江。

它流着泪问牟伽陀：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牟伽陀说：扁担开花，铁树发芽，孩子不哭，鸡不鸣，狗不叫，才能出来。

就这样，蒙统罗的汪洋大海之水，一大半从落水洞泄走，剩下的水则经漾弓江流入古通天河（今金沙江），最后归入太平洋。从此水泄疆开，坝子呈现，之前被蝌蚪龙夺走的玉白菜光芒万丈，上方楼阁隐现，双双白鹤飞来庆贺，所以地名“鹤庆”。当年玉白菜上之楼阁，正是今天的云鹤楼。

后来，有人用扁担挑了草鞋和豆芽菜上街卖，应了牟伽陀祖师的“扁担发芽”一语，蝌蚪龙觉得封印即将破除，在黑泥哨蠢蠢欲动呢，银河就会发洪水。当地人制服蝌蚪龙的办法，是假扮鸡鸣和狗叫，蝌蚪龙一听，就不敢作乱了。

“鸡鸣狗叫孩子哭最是日常，却是时序有序、繁衍生息的意思。”阿亮的阿佬讲到这里，就会跟着解释：“如果有一天鸡不叫鸣了，狗不会叫了，孩子也不哭了，大事情就要来啦！”

牟伽陀开辟鹤庆的故事，老人讲得最多，他一讲起，火塘边就围满了老老少少，大家都为牟伽陀收服了蝌蚪龙、开辟鹤庆坝子而高兴，只有小阿亮为蝌蚪龙扑啦扑啦掉着眼泪：太疼了，太可怜了……他边哭边说，让大人笑得不行。

故事里的“双双白鹤飞来庆贺”，则物化成姑娘们的头巾，在脑后打成“白鹤亮翅”的样子，像是随时要带着她展翅高飞。而牟伽陀的牟尼宝珠，打通落水洞后，让他用小铜人代替珠子，承担着让落水洞通畅的法力。为了感谢帮助他泄水开疆的和邑村民，他将一颗宝珠种在村中的紫金庵，后来长成远近闻名的菩提树；又在树旁拿锡杖一捅，涌出一眼清泉，叫“菩提井”；有树有井，人们将紫金庵改成菩提寺，至今犹存。据说，和邑村的村名，也是牟伽陀给取的，原叫“贺邑”，和另一个叫“迎邑”的村子，一迎一贺，一起迎接庆贺牟伽陀的到来，故名。两村齐心协力，和牟伽陀一起泄水开疆。贺邑后来渐渐传为今天的“和邑”。

事隔千年，牟伽陀泄水开疆已成为传说，只剩下黛青色的巍巍石宝山坐姿似略略朝东，头也向东扭去，仿佛至今尚有点生气地兑现当年的承诺，而弯弯曲曲的漾弓江，一刻不停地奔流泄水，其九转回环处，仍可见蝌蚪龙驯服前的挣扎和不甘。菩提树仍在，菩提井清心。菩提树年年结黑硬的菩提子，有心人将菩提子穿成手串，戴在手上，蓄养来自牟尼宝珠的智慧。至于草海，千顷芦苇飘荡、荷叶田田、菱角串串的草海，作为“水乡泽国”的缩影，天地初开的洪荒和邈远，任人想象。

泽为兑，兑卦大象为：“两泽相依，更得泽中映月，美景良辰，令人怡悦。”

总之，月影迷离、静谧幽深的草海边，月亮照到或者没有照到的地方，都是无所不在的月亮街，整个鹤庆坝子谈情说爱的甜美乐园。

“噢呼噢——”

“噢回回——”

随着一腔腔连喊带唱、拖着笑声、无限拉长的呼朋唤友之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密集，新一晚的月亮街，也渐渐拉开帷幕。

差不多五十年前的草海，初春的晚上，如果不是因为小四妹们的调子和她们心仪哥哥的小三弦，即便有白月光，也是稍显寂寥的，因为春天一到，候鸟就一波波飞走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水葫芦，顶着小圆球似的黑色脑袋，一会儿泅进水里，一会儿又浮出水面，脑袋和身子远远看上去，像水面飘着很多个“Z”字。

更多的鸟儿已经飞走，哇哇啊哦的鸟叫声也已经飞走，芦苇和莲蓬来不及长茂盛，蜻蜓和蝴蝶还层层包裹在蛹里，田蛙和小蛇等着惊蛰的雷声将它们从冬眠中震醒……草海一下子空空阔阔，高高远远，连月亮都收起了光芒，专等小四妹的调子像鸟儿一样飞过高空，飞过山野，飞过村庄，飞过人们的耳朵，飞过一颗颗灼热的心。

“阿小呢锅……我说给你……”某丛芦苇下，小四妹对着月亮开嗓。她的声音清脆如同山涧急流，婉转恰似河曲回环，甜润仿若栀子花香。

之后，就会有此起彼伏的小三弦跟着弹响，情意绵绵的调子跟着唱响，就像那些候鸟又扑棱棱飞回来，在草海上空，村庄上空，坝子上空。月光照亮的每一个角落，就这样赶起了滇西北高原坝子里最柔情蜜意的月亮街。

电筒光一束束扫来扫去的月亮街，爱情是龙头小三弦弹出来的，更是对调子对出来的。小四妹的调子在月亮街最为出名，要说从什么时候起让她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还真讲不清了，但方圆数十里的人都承认，月亮街上对调子，没有人对得过小四妹。

小四妹生在草海边，姓寸，排行老四，上头有三个彪悍的哥哥，一个小石匠，一个小木匠，一个小炉匠，都是铁板上打钉——响当当的人物，惹不起那种，就更不要说他们的小幺妹了。寸家阿爸阿嬷老年得女，还是独女，心肝宝贝地惯宠着，在家洗手吃饭，啥都不用管，一点儿粗活没干过，一点儿操心事没有过，说说笑笑的，就到了赶月亮街的年龄。

小四妹细高，鹅蛋脸，宽额头，眼睛特别圆，不算大，但黑眼仁又多又满，如果不是认真看，眼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亮晶晶的。双眼皮也双得尤其认真，一双眼睛就非常灵动，加上左边眼角稍稍往上的位置按着一颗小痣，像是眼梢给往上往外提了一下，看上去十分神气，当她微微偏着头盯住什么看的时候，目光犀利，像是任何一根头发丝那么细的纰漏，都休想漏过她的眼睛。

小四妹心气高，嗓子好，胆儿大，人又野，十五六岁开始风行月亮街，哪里有她哪里就有三弦调子，哪里有她哪里就有笑语欢声，只不过，等钟情于她的小伙子一波又一波，将弦线弹断，手指头弹出血来，嗓子唱到嘶哑带着伤心的哭腔，小四妹还是翻翻白眼路过，一点儿没上心。

她的身影和歌声，逗得小伙子们鸡飞狗跳，引得村里的好心人忍不住在她走过的时候，小声议论：“这个坏心眼的疯丫头，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情！”“挑七挑八，挑得脚捭眼瞎！”有人看不惯，低低骂着，并交代自家孩子、侄儿男女离她远远的。

就在这个时候，小四妹突然说，谁要是对调子把自己对败，她就嫁给他！

“长得丑也嫁？”人们张大嘴巴无比惊讶。

“嫁！”小四妹斩钉截铁。

“穷得叮当响也嫁？”

“嫁！”

“瞎子也嫁？”

“嫁！”

“独脚也猜？”

“嫁！”

“麻子脸也嫁？”

“嫁！”

“不后悔？”

“绝不后悔！！”

这个消息在月亮街炸开了锅。无数个夜晚，月亮下，柳荫里，芦苇丛中，翻山越岭赶来对调子的小伙子将鞋都跑烂了，唱出“阿小妹，我为你吃了多少上山下坎的亏，皮鞋走成了蛤蟆嘴”这样的大实话，将小四妹笑得弯下腰去，边笑边回唱：“阿小呢锅，你皮鞋一路笑掉牙，癞蛤蟆居然是做梦想要吃天鹅肝！”

就这样，连附近几个村子，村子外面的村子，可以说，整个鹤庆坝子所有月亮街上的对歌好手都来了，结果呢，无不让小四妹对得哑口无言，垂头丧气，灰溜溜地往回走。

谁会把小四妹对败呢？眼睛长在脑门顶上的小四妹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要是一直没有人对得过小四妹，她是不是就嫁不出去成为一个老姑娘？

人们猜来猜去，猜不出个所以然，就眼巴巴盼着太阳赶紧落下去，月亮立马升起来，好到月亮街上瞧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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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向红玉 陈丝华

值周：张辉 胡亚玲

主编：李胜

文明城市建设我知道

问：什么是全国文明城市？

大理市是否开展过光盘行动、节约粮食、反对浪费活动？

大理市广泛开展“光盘行动”“空瓶行动”和“反对浪费、崇尚节约”文明行动，从规范公务活动、推行单位食堂节俭、开展节约型机关创建、鼓励餐饮单位积极推行“半份、小份”服务方式等形成制止餐饮浪费的长效机制，同时，积极引导市民传承节俭美德，养成健康、文明、绿色的饮食生活方式，用“小餐桌”带动“大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