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1日-12日,为期两日的36氪2024产业未来大会于深圳隆重召开,百余位“国资、政府引导基金、产投机构、财投基金、企业CVC”大咖齐聚一堂,这是属于中国产业投资人的一场盛会。
2024年,美元基金挥别中国风险投资的舞台,政策型资本步入中国产业投资场域的最中央。这场由国资引领的产业升级,拉开创投新的序章。站在创投迈入“中国时区”的开端,36氪继续与创投行业的参与者共同逐浪,把握潮水方向、探索高质量产业发展趋势。
本届36氪产业未来大会,上百位中国一线产业投资人莅临,围绕“并购”、“投早、投小、投科技”、“产业赋能”、“招商引资”等一级市场热门关切议题展开高能碰撞,共同探讨当前时局下的产业投资挑战与机遇。
在以出海为主题的圆桌对谈中,来自各个机构对出海产业有深刻见解的嘉宾分别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他们共同认为,当下出海虽然已经被很多人讨论,但还有很多空间没有被打开,出海的市场选择很重要,而自己选择的出海路线也十分重要,这其中,最关键的还是要利用好中国的品牌,供应链以及市场带来的优势,同时针对海外市场的不同情况,做好本土化,规避法规、用人以及财税带来的一些风险,才能真正打开海外市场的机遇。
以下为圆桌对谈实录,经36氪编辑整理:
李厚明:我是棕榈资本的创始人李厚明,我们已经成立7年了,累计服务了超过30亿美金的融资额,100家企业的多个轮次。我们和出海也比较有缘分,我们的一个知名客户,也是我自己投资的一家企业——线上社交和游戏公司yalla于2020年上市了,让我第一次亲身参与到了中国企业在海外的竞争。所以,我是非常期待的出海这个panel的,出海成了投资圈、创业者最共识、最关注的话题,也先请几位自我介绍一下。
徐薇:大家好,我是众为资本徐薇,众为资本是人民币、美元双币基金,在管资金规模折合超一百五十亿人民币。我们重点关注科技驱动的智能制造、硬科技以及包括全球消费品牌跨国并购在内的消费等领域的投资机会。
在2017年左右,众为资本就开始关注出海,当时重点布局的是具有高成长性的东南亚市场,比如印尼头部电商平台、本土超级独角兽GoTo,全球物流领先企业极兔,这两家公司也都于近年成功上市。
并且,我们也拓展到关注欧美的跨境出海企业,包括有一定知名度的欧美消费品牌,比如此前也参与了Amer Sports的并购,今年年初它也在美国成功上市。
丁浩:大家好,我是博原资本的丁浩。博原资本是博世集团旗下的市场化投资机构,主要聚焦成长期的投资机会。博世集团是全球最大的汽车零部件公司之一,去年全球收入超过 900 亿欧元,百分之六七十都在汽车和智能出行相关产业链。作为产业资本,我们会围绕博世本土及海外的产品和生态进行布局及市场化投资。除了汽车方向以外,我们还布局半导体、工业、AI 和新能源等相关方向。
今天主题是出海,我们有不少案例都是围绕汽车产业链出海方向。核心零部件方面的代表有悠跑科技,做新能源滑动底盘,上下车体分离实现高集成度及标准化,能够帮助客户在前期整车研发投入和周期上大幅缩短。公司现在在海外市场包括欧洲、北美、南美及东南亚都有了一些客户和订单,也获得了欧洲和美国的产品认证,今年已实现量产出货。
另一个案例是卡文新能源,这是我们和北汽福田一起孵化的聚焦于新能源商用车的公司,今年欧版海外车型下线,年底会有出货,公司已经和不少海外国家进行对接。另外还有Autocore,着眼于汽车中间件和汽车EE架构解决方案,在中东和欧洲已经获得了比较可观的订单和丰厚的收入。同时,我们也正在布局一家汽车后市场出海企业,配套整车和零部件出海。
其他还有一些车载芯片以及传感器及汽车热管理等,目前都在规划海外布局,我们沿着汽车整个产业链出海的故事,不断向外拓展。
王勇:大家好,我是琢石资本的王勇,我们一直是做消费类投资的,虽然说现在国内的情况有点微妙,但是我们还是坚持消费类的投资。我们投跨境投的比较早,现在不仅是投从中国出去的企业,更多是在看落地的企业,以及在当地市场做的不错的中国企业。
李厚明:我先提个小问题,今年各位去过哪些国家、哪些地区出差?
王勇:我们现在基本上一个月会带团队、一些头部消费品项目、上市公司都会出去一次,我们现在几个合伙人都分了工,而且我们在海外已经有驻地的员工了,来从事这方面的一些投资机会的寻找。
丁浩:我们大部分的投资组合还是围绕汽车产业链。博世立足于欧洲,业务是全球化的。今年我们有几个投资组合在欧洲、东南亚、美国以及中东进行布局,我们会在这些区域力所能及帮助企业进入本土市场。
徐薇:去年年底我去了印尼,今年4月份去了巴西、阿根廷,10月份计划去一趟欧洲。
李厚明:这也是我的一个感受,我觉得现在各个投资人都成了出海的创业者,把很多的业务往前端去推,在本地去放一些人。你们最关注哪些地区?背后的一些原因是什么?如何去做一些本土化的业务发展?
王勇:通俗点来讲,还是要看全球的资金流向,第一个比较大的流向还是美元基金的流向,我们做了一个详细的资管公司的投资流向分析,发现大部分的资管公司实际上都在美国纽约,它们的投资方向基本上决定了二级市场估值的变化,也决定了一级市场哪里有机会,这个特别典型,这个研究完了之后你要做一个选择,要不然跟着美资这条线,要不然就跟着中国这条线,中国这条线也很明确,它是根据中国的外交一起来的,比如金砖国家是我们核心的盘子。外围来看,就是“一带一路”的盘子,整体讲推进的速度还是比较快的。
第三条线是比较典型的,重点是中东、澳大利亚这些国家,本身有资源可以支撑自己的内循环,俄罗斯也算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环节。
这三条线是我们重点做选择的,到最后你跟着哪条线,我们就选择还是跟着国运这条线,还是跟着人民币走。
丁浩:我们更聚焦于汽车产业链方向出海。从区域选择上,我们会综合考量本土市场、地缘政治、贸易壁垒和保护性措施、关税及属地营商环境等。
2023年,中国汽车整体出口量超过500万辆,首次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出口国,其中新能源汽车达120万辆。今年,新能源出海这一数字有可能实现翻一番。
在这个背景下,可以看看出口量前十的国家和区域都有哪些,有俄罗斯、墨西哥、欧洲的一些国家、东南亚以及中东的沙特等。我们会从 TOP10 区域中进行选择。欧洲会是我们的第一站,聚焦市场和经济开放的国家,欧洲向东延申到中东,是一个非常好的辐射欧洲的中转站,并且中东自身有着非常强的本土市场需求。
还有离我们比较近的东南亚,在新能源领域,东南亚有着较好的招商政策,这部分也是我们会着力关注的。此外,还有一些南美洲国家,南美很多发展中国家都期望本土新兴产业能够升级和改造实现弯道超车,新能源无疑是非常好的选择之一,这些国家是我们会优先发力和关注的。
徐薇:我们重点关注两个方向,一个是消费力、购买力整体较大的欧美主力市场;另一方向是新兴的高成长性市场。
但是两者的逻辑或者机会不太一样,主力市场毕竟是最大的消费市场,中国品牌出海或有供应链优势的出海,一定是围绕这些主力市场去开展。我们关注拉美地区,也是因为有的企业把供应链落地在拉美,但它其实是服务北美市场的。而高成长性市场,人口、GDP的增长比较快,潜力比较大,模式创新的机会相对大。
据我们长期关注出海的经验,在选择投资标的和为被投企业赋能时都会比较看重本土化战略。我自己有一个总结,很多企业在本地化战略制定中容易犯用“中国经验去指导本地业务”的错误。
我们一家被投企业的创始人就分享过很有意思的观察,在中国管理的经验越丰富,落地到当地犯的错、踩的坑可能就越大。比如中国企业在追求效率、控制成本方面非常重视,也很有经验,有时会放弃质量、忽略一些规则,而很多国家的劳工关系、员工管理,以及税收等各种政策,复杂度的确比中国更高,企业一味追求效率、控制成本反而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因此出海一定要重视专业度,用专业人士和经验来指导在当地企业的一些行为,要对当地的规则有敬畏心,不能太短视。
在出海业务开展上,企业不应看到短期的市场机会就匆忙冲出去,它更是一个企业成长到一定阶段而进行的全球化布局,所以一定要秉持长期主义来指导出海战略。
李厚明:徐总说的我也很有感受,比较巧,我去年恰好也是把欧洲、美国、中东还有墨西哥跑了一遍,我的感觉是这四个地区你从本地的招人的话,各个员工的福利要求,薪资待遇包括他们的工作习惯都非常不一样,我觉得所有的中国企业在出海路上第一件事情就面对着你如何去和本地的员工、本地的团队去相处。
正好也引出来下一个问题,我们这些很多出海企业本身都是有一定的资源,要不然是国内有一定的业务基础,要不然就是团队本身比较被资本市场看好,总之有一些资源和资金可以去投入。下一个问题是出海的企业在海外进行发展的时候他们应该如何去分配他们的资源,如何在海外去取得一个更高的成绩,因为我相信这个问题也有很多创业者想关注,在今天子弹其实是比较珍稀的。
王勇:首先看中国的贸易结构,这个相对比较清楚,第一个是跨境贸易,我们叫做电商的跨境业务,我们做消费最先看的项目,总体才占7%的比例,是国家去年才推出的政策。90%很多是央企和大型的工业制造企业,重型卡车、机电设备还有建筑,这是比较典型的,这个占比很高,国家层面要考虑哪些东西、哪些钱投出去能回得来,大部分的民企投出去是回不来的,所以国家重点会支持重大型企业在海外的投资,这部分是有国家背书的。
这种情况下成本一提升,你如果是低附加的产业在国内是无法盈利的,所以在我们的底座这部分很大一部分工业是要往外搬的,现在这个情况越来越严峻,所以说还是希望大家尽快有所动作。
丁浩:国内目前主力出海的大部分都是新质生产力,汽车是其中之一,还有新能源和先进制造等。这两年可以看到,非常多的国内资本去购买海外资产或成立本土JV的方式进行海外落地。以汽车出海为例,头部企业都在出海,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在海外建立KD 工厂,与本地的渠道商和合作方一起覆盖区域资源并进行属地销售,进一步则会设立本土生产基地。这些在很多时候需要遵从本土保护性政策。
所有国内企业在出海过程中,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就是政策风险,规避贸易壁垒或本土保护的一个简单方式就是寻求属地合作方,捆绑当地产业和资本。这也是我们作为产业资本背靠博世,帮助很多投资组合在属地落地时所做的重要工作。出海落地需要了解当地营商环境,包括政策、税收、渠道客户、人力资源等并要搭建本土管理团队,所以提前布局海外触点是必需的。
在海外设立公司时,理想情况是引入当地资本和产业资源,更好地融入属地并逐步建立本土产业链。有些地方配套丰富,当地人力资源、产业资源、经营环境和市场需求都比较好。但也有很多国家营商基础设施相对落后,需要企业自己投钱建设,帮助属地进行产业链的迭代和升级改造,这对出海企业提出了很多要求。近两年可以看到很多国内资本在海外出手的案例,通过买买买,把很多海外所谓落后和富裕产能和工厂进行改造,实现产能出海。这也是可以持续做的事情,也是很多产业资本希望帮助出海企业完成的事情。
徐薇:国内的企业最早是贸易出海,这几年越来越多的企业逐渐把制造能力也部分移到海外去,这比纯贸易出海的投资风险更大,也需要适应更加复杂的本地化政策,对企业的经营能力的要求更高。
产业链或制造能力的出海更多是从终端开始,围绕终端的需求,将供应链上游各个环节陆续地转移到海外去,部分产业已经体现出这个发展趋势。如果不顺应这个趋势,企业在未来会丧失一部分市场和竞争力。当然,在开展的过程还需要充分评估风险,用专业的解决的方案来规避和降低风险。
李厚明:我听到几个比较重要的建议:一是供应链的投资,尤其是一些低附加值低端的供应链要尽早地在海外有些投资和布局;二是和属地的关键资源,比如说属地比较重要的合作方,比如说当地的一些资本,当地的一些优秀的服务商尽早建立合作关系;三是徐总说非常重要的事情是永远把风险想在前面,可能会有的地缘政治的风险、货币的风险,要有比较好的对冲手段。在出海的过程当中一定要保证自己的生存先行。
下一个问题,我们其实可以把出海企业家们对市场的考虑分成几个维度,比如说可融入度(当地市场),二是政策的友好性,三是市场的购买力,也就是需求端的强劲程度,四是人才池,五是商业基础设施,如果这五个选项由几位进行排名,你们会怎么排,针对这几项也请几位给我们后续想出海的创业者和投资人们一些建议。
徐薇:从我的角度排序,第一是市场购买力。比较多的企业拓展海外业务都是先从贸易做起,先把产品卖出去或者给海外品牌代工,发现市场机会不错,遂逐渐考虑把工厂建过去,再后面逐渐发展自己在海外的品牌。所以首先是市场购买力足够强。
第二是人才池,这是我非常切身的感受。众为2017年就开始投资出海,但从前两年才开始在非常大范围内听到各行业的企业家都在讲出海。但是不同的企业在面对战略时,决策的速度、展现的信心,差异还是非常大的,尤其像我们更多关注创业企业的话会发现,一些企业看到了海外的机会但因为人才梯队的建设和管理海外团队而缺乏自信心,在海外找到专业人才解决专业问题的能力需要提升。
我们的经验是做出海业务,管理层里一定要有本土团队。否则在管理一线员工和开拓客户资源的时候有相当大的挑战。
第三,我会把政策的友好性和融入度并列,因为大家会去做选择,比如说你的重点市场在北美,就会围绕北美的一些不同国家地区去做筛选。这是在前面两个要素已经具备的前提下做选择题。
最后一个是商业设施,商业的基础设施比较完善,开展的业务门槛当然相应更低,但是如果是你先于大部分人看到这个机会,先去吃螃蟹,也有可能会建立更好的先发优势。
丁浩:我和徐总看的方向有所差异,所以排序也会不同。我更多地从制造业出海角度,例如汽车和新能源的供应链出海。我认为市场永远是第一位的,就像前面提到的这两年汽车出海的TOP10区域都具备巨大市场需求和购买力。乘用车出海的成功证明了这些市场是真实存在的,政策也能够通行,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市场的购买力、真实需求、规模和潜力永远是首位的。
第二,我会选政策友好度。大家都知道,新能源汽车产业链出海这两年处于“风口浪尖”,2022年美国出台了IRA,今年欧盟也发布了反补贴调查结果。属地保护政策在出海企业选择区域时往往有了 “一票否决权”,所以在当下的环境中甚至未来五年可能不得不把政策影响放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至少在先进制造领域、新质生产力出海方面,政策考量可能会更重一些。
第三位,从我们的投资组合出海经验来说,我可能更关注基础设施和营商环境,这部分对于一个出海企业的可持续性经营、可融入性以及投资回报周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王勇:补充一点,我们去每一个国家都喜欢有一个常规性的项目,去一个国家的超市看有多少个中国品牌,我们去了那么多国家,一般一个超市品牌的SKU是35000到45000个,但没有一个国家超过150个SKU,就是中国的品牌。
不知道大家能否理解,在消费端中国品牌除了电器,除了手机以外,非常的弱,这个空间是很大的,甚至在东南亚,甚至在离我们最近的国家你到超市里面去看看有多少中国品牌,非常少,基本上就是中国的调味料有一点。
我们这里面就把企业的能力或者产业的能力,或者说我们中国的能力分两大类:
1、通用性能力,看的是技术领先决定毛利。
2、工业制造的效率,这个比较典型,可以在任何一个国家复用的,当地会有贸易保护的政策,第二是落地的能力,更多是在市场端,不论是2B也好,2C也好,你必须先本地化,再国际化。
现在如果你是这样的企业,完成本地化后,再去考虑自己有没有能力进行国际化,印尼市场2.6亿人,巴西市场2.7亿人,这些国家你必须要先落地做起来,你才考虑有没有可能更远的发展,把自己的供应链,把自己的整套逻辑搬过去。
第一,正常来讲首先看融合度,里面有两个指标,一个是品类的渗透率,在很多国家它的模型是可以通用的,起码是可感知的,它是根据人均收入及相关的年龄层来算这个模型,一个是渗透率。另外一个是市场的总量,在现在来看,市场总量大的国家做品牌,在这些国家是很困难的。
但有一个好一点,全球2亿以上国家的电商平台,包括我们跟shopify的老大交流,他说新的一批电商全是中国团队,有了电商这个渠道能帮我们的品牌打开一个通路,零售决定品牌,这个是很关键的。
有渠道的机会,才能决定品牌,美国的世界500强也好,日本的世界500强,全是跟着国家的渠道起来的,跟着超级市场,所以渠道决定一个国家的品牌能不能起来。
我们现在线上都是中国人的团队,线下零售实际上这块是非常弱的,如果有机会,我们中国的超市体系能开到海外去,空间真的很大。因为我们的经营效率某种程度上来讲,是要好过这几个国家的,这些渠道只要一出去,我们的品牌就出去,我们的供应链才真正高附加值的出去,要不然只有供应链出去,永远都是代工企业,不论在哪,只不过净利提高2-3个点,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李厚明:我感受比较深的一件事,最终想要在一个Market里面取得成绩,不可或缺的就是一个对本地市场的理解,不管是说你对本地政策的理解,对本地品类的一个理解,这些可能都是创业者必做的功课。
其中有一个话题,我想稍微展开聊一聊,就是供应链,其实今天前面我们有很多篇幅都在提到供应链,今天我们很多人在讨论这个供应链如何转移,是否能够转移的一个问题。坦白说我们中国有非常庞大的一个供应链基础,也是非常好的支撑了我们企业的发展,当我们的企业供应链去往外走的时候,如何去建立一个经得起挑战的供应链网络。
丁浩:我们所关注的新质生产力出海,大部分都是产业链出海,包括汽车、先进制造和新能源等,这两年从零部件到后端产品,都在做出海。以汽车产业链为例,我们有最先进的产品、最好的产品定义、最大的市场。还有规模化后的巨大成本优势,这是我们手上非常核心的一张牌,也是新质生产力出海的一大仰仗。
国内供应链优势从产业链出海这个角度来看至关重要,短期它的优势仍然存在。以目前欧盟的反补贴调查结果为例,不同的车企增收反补贴税从17%到37%不等。但是结合我们目前的整车BOM成本来说,出海仍然还有比较可观的毛利水平。我觉得这不仅限于汽车领域,在其他很多具有技术领先且垂直整合完善的行业,情况都是类似的。
关于如何去关注风险,我觉得有两点,前面我们说过很多政策性的风险,还有一点是从产品维度考虑合规性风险。我们大部分的产品,以车为例,需要去做海外的认证,不同出海市场的认证,如欧盟和美国的认证,车企需在车型的开发阶段,就把海外标准考虑进来甚至碳足迹追踪等。这些都是为了在最后整车销售或产品销售时,能够避免潜在的合规性风险,这只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数据和信息合规等。尤其对新质生产力出海,企业需要非常关注合规性风险,很多的国内企业处在比较内卷和高增长状态,容易忽视这一部分。把出海产品质量及合规性做好,我觉得这对出海企业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维度。
国内先进制造规模化和供应链具备的成本优势,短期不太会发生巨大变化。但中长期来看,我们需要结合海外不同市场当地的政策和营商环境,结合海外本土供应链,去做全球化部署,全球化是必然趋势。博世是一个德国企业,但它有全球的供应链体系和很多本土生产基地,所以大部分产品BOM成本是非常低的。我觉得长期来说出海企业也需要有一个全球化视野和格局来看待供应链整合问题。
李厚明:有点类似于在国内现在「内卷」到了一个极致,把自己的各项能力达到极致然后去出海,出海因为本地还有一些政策和knowhow上的barrier,所以还能建立一些壁垒,所以就进入了一个正向的循环,跳出「内卷」。
丁浩:实际上可以参考七八十年代的日本。日本汽车的出海路径与我们如今新质生产力的出海路径较为接近,国内技术和产品领先,出海从贸易合作起步到工厂合建,再到本土供应链的建设,最后实现属地融合,都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王勇:首先有几个概念,第一点供应链的优势是动态的,有优势就一定会保持下去?不会的。现在我们和美国之间的贸易业务是直线下滑的,这个下滑的比例还不小,原因在于它不以效率作为基础进行供应链选择的时候你怎么办,它把供应链采购价格提高10%,让你迁到墨西哥去,你又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你会发现你认为的终端的供应链优势在客户面前荡然无存,因为市场需求产生的供应链优势,这种效率的优势,它在选择的时候,不见得一定是以价格作为基础,那你的优势还何在呢?
刚才举的是比较典型的日本的例子,优势的供应链都是在本土持有的,一部分的供应链进行转移的,满足不同的市场需求,因为这里面有关税的问题,政策的问题,有落地国家、落地市场的强制性要求问题。
你下一步如果在印尼或者巴西做,你工厂最好是在当地,否则你面临进口关税、处罚等各种各样的问题,让你在这里没法生存,所以说供应链的布局是根据你自己产业的发展直接相关的。
徐薇:稍微补充一点,现在中国企业出海,供应链出海还是主流。中国的供应链主要在于成本优势,但近两年我们也发现在其他国家和地区,某些方面的成本或比中国更有优势,比如墨西哥建厂的地价就可能比中国要低。
综合下来,其实成本已经不像过去多年固有的意识里所认为的海外的成本就是天然的高,现在都在动态变化。好处是离客户更近,反应速度更快,更容易赢得当地客户的信任,但同时也会面临和本土企业的竞争。但即便是有本土企业的竞争,但现在综合看下来,在海外落地制造的中国企业仍然在效率、成本方面有相当的竞争力。
以前可能是中国制造面向全球,以后或许有一个新的概念即“本对本”,本地的制造面向本地的市场。
李厚明:就是要灵活地看待我们的供应链优势。
王勇:这里面比较关键的就是贸易顺差和逆差的问题,任何一个国家受不了长期的贸易逆差,所以说一定会调整,你如果在当地市场确实不错的话落当地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李厚明:长期来看也是从GDP思路走向GNP思路,看中国企业在世界范围内的生产力。到最后一个问题,想问问三位投资人你们觉得未来的出海将有哪些趋势?
王勇:我们主要投消费,别的行业不太懂,第一点是互联网服务类的出海,这在我们公司优势是特别明显,因为人效比是特别高的,现在来看电商的平台还是内容的平台还是娱乐的平台,大家要注意下在海外娱乐平台是非常赚钱的,这里包括游戏、直播等等,也是一个投资机会,叫做互联网中国能力的平移。现在中国的电商企业进化是要比亚马逊要快很多的,你看下亚马逊的后台,和天猫的后台要差十年,从商家服务来讲,我们互联网服务应该在全球是数一数二的,没人比得上。
第二点是希望除了中国的工业制造之外还是品牌出海,大家一定要尝试去试试,因为空间太大,我举个例子,超市里欧美的品牌基本上卖一百,日韩品牌卖80,下面本土品牌卖20,就是这样一个概念。20-80之间谁最适合,中国品牌最适合。
丁浩:我引用下前面主讲嘉宾PPT上的话,他提到所有企业在未来5到10年都可能面临全球化,或者说都必须走向全球化。这句话在新质生产力领域具有非常高的确定性。头部企业基本上都在从卷国内向海外拓展,依托供应链优势以及技术优势向国外输送产品。因为对于大部分企业来说,海外市场在未来五年仍然是一个新增的蓝海市场。我们需要坚定出海的决心。
第二点,对于大部分出海企业,一定要关注出海的区域政策和营商环境,也包括潜在的产品合规性要求。这是未来在面对全球化以及供应链出海过程中必须牢记的一点。
第三点,在出海过程中要寻求合作共赢,积极寻找海外的合作伙伴、具有海外资源和背景的产业资源,以及潜在属地资本合作方等。全球化背景下每个区域的差异性特别大,不同国家都有不同的政策、不同的保护性措施,也有不同的营商文化和经商理念。不同区域的出海策略都需要一事一议,提前做好功课。
徐薇:我觉得三点。一是消费品品牌出海,可能现在还更多处在卖货的阶段,以前大家大都是比较依赖亚马逊和自建站,但是多渠道的拓展还有新的增量机会。从长期来看线下的渠道机会还很大,当然它门槛更高,挑战更大,也更难,但是我们也看到很多企业线下业务也在逐步开展,产品进入线下大的KA渠道,有些品类还有能力去线下自建渠道,所以我觉得从产品出海到品牌出海,中国企业的机会和空间是非常大的。
二是一些中国在供应链能力上非常有优势的企业,他们可能以ODM的角色参与到整个产业链服务海外的品牌,他们把海外的品牌服务得非常好,因为中国的制造能力既能生产出高质量的产品,成本也有优势,所以海外品牌可能觉得自身不用制造,通过品牌资产的沉淀赚钱更舒服。但从长期来看,这一类有供应链优势的企业其实有大概率去完成出海布局,通过制造能力的外移和逐渐并购海外尤其是欧美一些品牌,完成从中国本土供应链的企业成长为一个拥有海外品牌的全球供应链企业的历程。
三是我刚才有提到的,很多的供应链企业以前是在中国有供应链优势,未来整个状态会变成“本对本”,本地的制造服务本土周边的市场,中国企业真正成长为制造、销售完全全球化布局的国际化企业。
李厚明:我听完几位的分享感受很深,五年前可能我们都很少能想到一些中国的全球品牌,我们能说出来的只有少少的几个名字,但今天比如说我们去海外出差的时候,至少我在墨西哥一下机场全部是中国品牌的广告,手机和汽车。我觉得我们每年都不说销售额,占到墨西哥市场的广告份额应该是不小的。所以在今天我觉得我们能够看到更多的中国企业出现在了全球的主流战场上和大家拼杀,但是有些战场我们打的还不够好,比如说刚才王总提到的线下,比如说还有一些本地的政策理解难度比较高的确实进入的不够好,今天只是中国企业出海的起点。
我也想用大航海时代来做一个结尾,大航海时代是开启了欧洲的繁荣,从大航海时代开始西方的文化其实就成为了强势文化、主流文化,这几年是中国的大航海时代的开启,伴随着我们出海越来越多,我们的国力、企业家、文化一定也会传播到这个世界各地,在过程当中肯定是离不开投资人的支持,也离不开企业家的努力,感谢大家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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