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辽王府下篇：亲王也斗不过张居正这样的权臣，子孙倒能够殉国

前言：在上篇之中，我们提到辽靖王之子朱恩鑙，亲手毁掉了其父王的名声，甚至连自己长孙的夭折，也被荆州百姓认为是恶有恶报。

那么这位辽王殿下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如此天怒人怨呢？我们今天就接着往下聊。

第四代辽王

• 辽惠王朱恩鑙

朱恩鏋，辽靖王嫡长子，肃王在世之时就已经被封为世孙，父王袭爵后按惯例应进封为世子。然而朱恩鏋时运不济，在成化十年（1474年）的时候无嗣而终。辽靖王悲痛欲绝，竟然提出要让世孙继妃冯氏、妾曹氏殉葬，遭到了宪宗皇帝的严厉驳斥。

上曰：“先帝上宾，顾命毌令后宫殉葬，可以为万世法，况王府前此亦未尝有用殉者。今辽王葬其子，乃欲以其妇殉之，何其戾邪？礼部其移文所司，启王勿用殉。迁其妇别室，使无失所。”—《明宪宗实录卷一百三十一》

宪宗朱见深剧照

朱恩鑙，辽靖王嫡次子，先封镇国将军，成化十三年（1477年）封为辽世子，成化十六年（1480年）袭封辽王。

当初朱豪㙷由庶人复封为辅国将军之后，其第四妹也被封为宁福乡君，配仪宾杨纲。未曾想这两位都是白眼狼，借了辽靖王二百两不想还，挨了一顿板子后直接向朝廷诬告辽靖王。此事给当时还是世子的朱恩鑙留下了极大的心理压力，让他对乡君夫妇怀恨在心。

前文提到朱豪㙷复封为长阳王后，宁福乡君按理也应该进封为县主。但是朱恩鑙在袭封辽王后挟私报复，故意不替乡君向朝廷奏请，结果这位堂姑一个人跑到京城告御状，让辽王殿下在皇帝面前极为灰头土脸。

有旨宁福乡君擅离本府，辽王不为阻，其下敕切责之。乡君例当追封，辽王挟私不为转奏，而长史等官亦不为启劝。乡君出城，府卫官及守门官军皆不谏止，又不具闻。俱宜令所司执问。—《明宪宗实录卷二百四十六》

荆州古城

到了明孝宗弘治年间，由于长期拿不到岁禄，辽藩的部分低级宗室：远安王府奉国中尉朱豪坲、长阳王府镇国将军朱恩鍝、松滋王府辅国将军朱恩镒等人聚众闯入荆州府府仓抢夺禄米，被朱恩鑙下令“隔别严禁”。

众人大怒，竟然打算谋杀辽王，然而由于涉事之人太多，此事很快泄密，孝宗皇帝将领头之人废为庶人，发凤阳居住。胁从之人革去冠服岁禄。导引为恶者一百二十八人，连家属一起发配边疆充军。

按说事情到这里也就告一段落，未曾想辽王殿下咽不下这口气，竟然动用私刑，将这一百多人直接打死了八十余人。几天后，辽王长孙夭折（实录记载为世子，有误），辽王本人也在两年后病亡，被荆州百姓认为是恶有恶报。

是日，辽王阴使人杖而纽死者八十余人。不数日辽王长子及副使王玹之子皆无疾而死。不二年，辽王亦以疽发背而薨，荆人咸以为恶念之报。世之阴险害人者，亦可以鉴云。—《明孝宗实录卷六十》

明代亲王府复原图

弘治八年（1495年）七月，朱恩鑙去世，终年四十四岁，谥曰惠。谥法“柔质慈民”曰“惠”。

第五代辽王

• 辽恭王朱宠涭

朱宠涭，辽惠王嫡长子，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封为辽世子，弘治十年（1497年）袭封辽王。

对于当年仕途谋害父王的那些宗室，朱宠涭其实还比较同情，毕竟他老爹的所作所为也无法服众。经过朱宠涭多年的努力，大部分罪宗的岁禄都得到了恢复。

甲午，辽府镇国将军恩䤶以罪，革禄米三之二。至是已踰十年，辽王宠涭为请全给。从之。—《明孝宗实录卷二百十二》

荆江大堤

俗话说万里长江，险在荆江，荆州作为荆江段的第一座重镇，更是经常要直面水患。弘治年间，修筑于东晋时代的护城堤坝：金堤年久失修，朱宠涭为此特意上奏朝廷，对其进行加固。

朱宠涭雅好文学，在他的治下，整个辽藩宗室一改之前的暴戾之态，变得温文尔雅起来。比如湘阴王朱豪壧的书堂，得皇帝御赐额名曰“谦勤”。又比如光泽王朱宠瀤的书堂，得皇帝御赐额名曰“博文”。

正德十六年（1521年）六月，朱宠涭去世，享年五十岁，谥曰恭。谥法“敬顺事上”曰“恭”。

第六代辽王

• 辽庄王朱致格

朱致樠，辽恭王嫡长子，弘治四年（1491年）赐名，弘治五年（1492年）夭折，也就是前文所说的那位辽惠王长孙。

朱致格，辽恭王嫡次子，正德六年（1511年）封为辽世子，嘉靖三年（1524年）袭封辽王。在以世子身份“暂管府事”之时，当年因谋害辽惠王而被革爵奉国中尉朱恩䤥之女，偷偷跑到京师告御状，称王府长史官老是刁难她们，以至于自己已经三十岁了，却始终不能婚配。

世宗朱厚熜画像

在朝廷就此治罪辽藩官员的时候，朱致格却趁机提出“不待服满册封”，也就是不等守孝期满就袭爵。然而此时朝中还是文官势力当道，皇帝朱厚熜忙着争自己亲爹的名分，哪有空来搭理朱致格这位远枝宗室。

由于身体虚弱，朱致格在位期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养病，王府事务，包括教育儿子的重担，都落在了王妃毛氏的肩上，《明史》对她的评价很高：

庄王致格嗣，病不视事。妃毛氏明书史，沉毅有断，中外肃然，贤声闻天下。—《明史卷一百十七·列传第五》

明代亲王府复原图

嘉靖十六年（1537年）五月，朱致格去世，终年四十五岁，谥曰庄。谥法“履正志和”曰“庄”。

第七代辽王

• 辽庶人朱宪㸅

朱宪㸅，辽庄王庶长子，嘉靖十四年（1535年）封为句容王，嘉靖十九年（1540年）袭封辽王。

这位辽王殿下的童年十分的悲惨，因为他身边总是有一个比较对象：神童张居正。就在朱宪㸅袭爵的当年，张居正中举，据说辽王殿下宴请张神童，然后故意喝死了他的祖父张镇，双方就此结下仇恨。

大学士张居正家荆州，故与宪㸅有隙。—《明史卷一百十七·列传第五》

世宗朱厚熜剧照

不过由于和当朝皇帝明世宗朱厚熜有着相同的爱好：修道，辽王朱宪㸅在嘉靖年间过得很是春风得意，皇帝甚至还赐了他一个道号：“清微忠教真人”，史书中也称当时的辽藩： “宫室苑囿、声伎狗马之乐甲于诸藩”。

然而在世宗驾崩，裕王朱载坖登基之后，朱宪㸅的好日子也算到了头。隆庆元年（1567年）十月，巡按湖广御史陈省率先发难，弹劾辽王“僣侈乱伦，多杀无辜”等诸多违法之事。新天子反应很快，立刻革去朱宪㸅的真人道号，追夺世宗赐给他的金印。

暴风雨在隆庆二年（1568年）达到顶峰，因为巡按御史郜光先列举了十三条罪名，再次辽王展开弹劾。面对着前来调查的刑部左侍郎洪朝选、锦衣卫指挥佥事程尧相，朱宪㸅在王府内竖起了一面白色大纛，上面绣着四个字： “讼冤之纛”。

穆宗朱载坖剧照

湖广按察司副使施笃臣当即上报两位钦差，称辽王造反。不过洪朝选回京汇报之时，认为十三条罪状有之，造反则查无实据。最终皇帝下旨将辽国除封，朱宪㸅废为庶人，发凤阳高墙禁锢。

上曰： “宪㸅僣拟淫虐，罪恶多端。背违祖训，干犯既多。多官核实参奏，本当尽法。姑革爵禁锢，削除世封。其遣驸马邬景和告太庙，仍以书示各王府知之。拨置群党，俱下御史按问。”—《明穆宗实录卷二十五》

从种种迹象判断，张居正是本次辽王倒台案的幕后黑手。洪朝选因为没有遂张大人的意，很快遭到打击报复，在隆庆三年（1569年）考察京官之时被判定为“不职”，最终不得不以致仕的方式退出官场。

张居正剧照

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六月，张居正病逝。巧的是，就在一年前，前辽王朱宪㸅死于凤阳高墙，而前刑部左侍郎洪朝选则死于福州狱中。当年的辽王案，成为了压垮张居正身后之名的最后一根稻草。

辽府宗理

辽国虽然除封，但辽藩宗室众多，不能像嘉靖年间处理徽藩一样，交给别的亲王管束。唯一的办法就是仿照正德年间宁藩的例子，从辽藩宗室中推举一位“宗理”，代为掌管本府事务。

• 广元端恪王朱宪爀

朱宪爀，广元康僖王朱致椹嫡长子，嘉靖三十三年袭封广元王，隆庆二年兼理辽府事。

实际上辽王一案，是由辽藩广元王朱宪爀发起，目的是夺嫡。而被张居正利用，最终废除了传国近二百年的辽王世封。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十三条大罪的第一条，是攻击朱宪㸅的独生子出身不正。

以乐妇之子川儿冒请封名，以乱宗统，因而逼死承差等官，罪一。—《明穆宗实录卷二十五》

辽简王墓

明代后期对宗室的管理日趋严格，乐妇之子不能请名请封，也就是没资格上玉牒，自然更不能袭爵。换句话说，如果朱宪㸅倒台，其独生子朱术玺又不能袭爵，按理应该如同当年的辽王朱贵烚案一样，让伦序最近的广元王朱宪爀进封辽王。

万历十年（1582年）朱宪爀去世，谥曰端恪。

• 广元温裕王朱术垌

朱术垌，广元端恪王庶长子，万历六年（1578年）封广元长子，万历十三年（1585年）袭封广元王，兼理辽府事。

壬戌，敕广元王长子术垌管理府事。术垌者，辽恭王嫡长曾孙，为沅陵等六王致枇等所讦。抚按勘明，故礼部为之请。—《明神宗实录卷一百五十八》

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朱术垌去世，谥曰温裕。

• 光泽王朱术堣

朱术堣，光泽庄懿王朱宪（火堇）嫡长子，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袭封光泽王，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兼理辽府事。

辽靖王一脉子孙世系图

由于广元温裕王无嗣，意味着辽恭王一脉至此而绝，故而朝廷上推到辽惠王子孙之中，找到了伦序最近的光泽王朱术堣（其曾祖父乃惠王次子、恭王之弟）来兼理府事。

第八代辽王

• 辽王朱术雅

朱术雅，长阳王朱宪焕嫡长子，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袭封长阳王，隆武元年（1645年）十一月嗣封辽王。

明末天下大乱，崇祯十五年（1642年）十二月，李自成义军连破夷陵、荆门，兵锋直指荆州。当时城内已经有了新的亲王：天启七年（1627年）前来就藩的明神宗第六子惠王朱常润，再加上辽藩宗室，然而却没有人像开封的周王朱恭枵一样有血性，一窝蜂地弃城而逃。

崇祯十七年（1644年）的时候，朱术雅来到南京朝见弘光帝朱由崧。但是随着南京的失陷，朱术雅只能继续南下，并奉隆武帝朱聿键为正朔，得以进封辽王。

隆武二年（1646年）十二月，清军攻陷广州，辽王朱术雅投降，随即被清廷杀害。

结语：朱术雅死后，其弟宁靖王朱术桂在越国公方国安、定国公郑鸿逵，以及延平王郑成功军中出任监军。当时郑成功每次拜封官员之时，都会让朱术桂在旁观礼。

郑成功剧照

郑成功去世后，朱术桂应郑经之邀，渡海来到承天府（今台南市）居住。清军来攻，朱术桂自缢殉国。妾室五人同死，其墓地即今台南市五妃庙。

辽王一脉由于始祖朱植站队错误，一直不太受朝廷待见。到了朱宪㸅这里好不容易拍到了明世宗的马屁，却又和潜力股张居正交恶，终于在内外逼迫之中，传国近二百年的辽藩轰然倒塌。而在明末清初之际，宁靖王朱术桂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大明宗室的形象，算得上是辽藩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