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毒医
这个网文一般的小说名,
带来的却是一个有关伦理的故事。
上代人的情感问题,
给下一代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仇恨,
最终变成了一场残杀的闹剧。
这剧目最后会如何收场?
一起到文中去看个究竟吧…
“请凭取件码‘84512795’至中山北路570弄小区门口处取韵达快递的包裹。”
秦勉紧张地舔上唇,好像柜子里藏着一条毒蛇或毒蝎子。
他是一家少儿培训机构的美术老师,几年前经人介绍相了次亲,女方看不上他的职业,婉转地问他有没有转行的意图,他说没有。那会他不到三十,对相亲还有反感,觉得是把人当商品,放到市场上买卖。再说,凭自己的条件,找个老婆还不是轻而易举?
虽然帽子墨镜挡住了根根分明的眉毛和漆黑有神的眼睛,但只要不瞎,依然能看出他俊朗的五官、180的个头,走到哪里不是受欢迎的男朋友?然而几年过去了,秦勉还单着。
除了在机构天天接触到的都是小孩和他们的父母,还发生了一件完蛋事,堵死了他的人生步伐。
秦勉从租屋出来,穿过几条街,走了约半个小时,到达这条陌生的街和小区快递柜。
输入“84512795”,柜子开了,里面没有毒蛇,也没有毒虫,只有一个普通文件袋。
一分钟后,做好心理建设的秦勉终于取出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上面打印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将小期诊所的笔记本电脑以及所有纸质资料交至市十三院住院部十三楼
还有张照片:一个女医生站在诊所门口,下垂的额发、大黑框眼镜、大口罩遮住了脸。
诊所看上去又小又村,像未婚姑娘流产、打架受伤的黑社会才会去的地下诊所。
秦勉本来担心是杀人放火运送毒品。可那样倒好了,那样他就直接去报警。
来之前,秦勉想了无数次报警,可搁在手机上的指头有千斤重,就是按不下去。现在更按不下去了。
单凭这句话,算啥证据?人家又没说让你去偷,你可以去买,去借,去要。
秦勉不是没报过警,可对方有借条,借款人一栏写着他以前学生家长的名字,担保人是他。
在签下五十万元的欠条后,学生全家人间蒸发了。催债人拿着借条找他,他拿出全部积蓄,还欠几十万,又写了新的欠条。
新欠条也到期了,催债人流里流气拍着他的脸说,看你老实,帮你个忙,介绍个活给你,干完就把欠条还你。
秦勉被公交车尾气吹了一脸灰,又被风糊了一身泥,终于到了诊所。
诊所正对公路,招牌丑得闪瞎人眼,“小期诊所”四个字写得歪七扭八,还亮着不合时宜的霓虹。
绕诊所走了一圈,小期诊所从早到晚只有一个女医生。
诊所背面还行,小溪潺潺,杨柳依依,可以在树下垂钓。玻璃窗也不像想的那么灰蒙蒙,可以看到里屋的桌上、床上堆着满满当当的书和资料。要全部?秦勉想了半天,没想出法子。一想到要偷,就觉得这三十五年来受的教育崩塌了,就算是培训机构,他也是正经八百的老师,为人师表,怎么能偷?
他想找催债人商量,就想到那天夜里,卫生间传来窗玻璃打碎的声音。他起床开灯,看到玻璃渣溅满狭小的浴室,飞到楼道上,风从破洞钻进来呜呜哭泣,从洞口扔进来一只死耗子,躺在玻璃渣中间,嘴角在淌血。他拉开门,人已经跑了,防盗门上画着一个大红圈,圈里写着“dead”。
他颤抖着双手把耗子葬在楼下花坛里,然后去了那个催债人的办公室,去找那个戴耳环有刺青的人。每次他一进办公室,催债人就拿出手机,查转帐,看到钱,就拍拍他的脸,夸两句,然后给他写一个新欠条。如果他工资到晚了,钱没在规定时间转上,催债人还是拍他的脸,用力拍:“怎么回事?嗯?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催债人比秦勉矮半个头,秦勉总是低着头,温驯地让他拍,好像他是犯错的小学生,是孙子。他也想过去找学生一家,可找着又能怎样呢?学生家是外地搬来的,一家之主的父亲得了尿毒症,找不到本地人担保,才找的他。写下欠条后就跑路了,等他找到那家人,搞不好父亲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家徒四壁。他还得从微薄的钱包里再掏几百块钱。
昨天去的时候,催债人办公桌上摆着一壶敞开盖的汽油。他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这些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们知道他的工作单位,认识他的同事,他的学生。还打电话给养老院,问候过他的母亲。
比起偷资料,秦勉更怕催债人玩其他花样,想起催债人看他的学生的眼神,秦勉打了个寒颤。他不是没听说过,有人偷拍女学生的视频在网上卖,或许还有更可怕的,秦勉不敢想。
一个上午,诊所里病人不断。女医生单小期,手脚不停,训人的声音不断传来。
听不清说什么,但看她说话的样子,秦勉断定,这绝不是个好医生。好医生怎么可能这么凶巴巴?对病人呼来喝去?
晚上,秦勉坐进租来的车长舒一口气,副驾上放着大纸箱,纸箱里堆着笔记本电脑和资料。
催债人不知从哪儿找了几个皮肉受伤的黑社会,带他们进了诊所,趁女医生忙得团团转,秦勉从窗外翻进去,搬走了全部资料。
催债人顺走放在前台的电脑笔记本,扔给秦勉。
纸箱里有东西在反光,秦勉抽了出来:是一本粉色日记。
秦勉忍不住翻开。
要是女医生是个坏人,他可能会好受点。
日记上记着大量奇怪的符号和方程式,看不懂。
秦勉翻到最后:
6月3日 星期三 阴转小雨
研制成功。
6月4日 星期四 雨
怪医没回来。
6月7日 星期天 雨
怪医还没回来。
秦勉把日记本放回纸箱。
十三院住院部十三楼,医生办公室里坐着一位全副武装的女医生,帽子口罩手套防护服,鞋也套上了。欠条就放在桌上。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口罩下传出来:“东西放地上。”
秦勉拿回欠条,看了看,没错,是他的字,那张二十万元的欠条。
秦勉出门,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有如针扎,出了一身冷汗,他扶着走廊扶手坐下,发现自己手背上出现一些血红色斑块。这是什么?不光手背,手指上也有,两只手臂上全是。
秦勉进了卫生间,搓,洗,可是越搓越多,密密麻麻。他抬头,发现额头上也长了出来,拔开口罩,满脸都是,脖子上也有。这是啥?
秦勉跑回医生办公室。
女医生看他回来,先是短促地尖叫了一声,马上反应过来,她套上一层手套,刮皮取样,“你中毒了!”
“怎么会中毒?”
“可能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我只翻过那本日记。”
“哪本?”
“那本粉色的。”
女医生看那堆资料:“这是怪医发明的,临床没有使用过,我不清楚这种毒剂的配方。你得找怪医,或者找单小期。”
“这毒会死人吗?”
“不清楚。”
“会怎样?”
“一般情况下,毒素会由皮肤进入血液,导致脏器衰竭,最后死亡。”
秦勉大脑轰轰作响:“我还能活多久?”
“几天或几个月,看吸入剂量,代谢情况,可能活好几年,最后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
秦勉看到自己嘴角歪斜,流着口涎,浑身上下插满管子,和母亲并排躺在病床上。父亲站在两张床中间,看看他妈,又看看他,老泪纵横。不,他不能死。
秦勉回身,一把抓走粉色日记。
女医生在后面叫:“唉,回来!”
秦勉从头仔细翻看日记:大量看不懂的符号、方程,中间夹着一两行汉字:
6月3日
爸妈被车撞,肇事司机跑了。这个世界只剩我一个人了。爷爷奶奶在我小时候就走了,外公外婆也于几年前病逝。父母没有兄弟姐妹。这偌大的世界,只剩了我。
6月20日
我没去考医师资格证。什么事我都提不起精神了,以往最喜欢的实验室,现在变得像个坟墓。我很迷茫: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我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8月
大概是8月吧。我在家里住了很久,不知道多久。饿了点外卖,不换衣服不洗澡。师兄找到了我,求我跟他走。无所谓,现在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怪不得单小期形成了反社会人格,可是也不全怪她,失去亲人,一定很绝望,又没遇上好人,怪那个怪医。
深夜,诊所的霓虹一闪一闪亮晶晶,像单小期闪烁的泪水。
秦勉进入诊所,单小期抬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看不清对方的脸。秦勉取下墨镜口罩,把日记本递过去:“对不起,拿了你的日记本。”
单小期取下眼镜,低头擦着镜片:“真没想到,我刚研制好,你就迫不急待地想试一下。”
“是你研制的?能给我解毒吗?我不想死。”秦勉腿一软,想跪下求她。
单小期戴回眼镜,不慌不忙接过日记本。
秦勉恳求道:“医生,你是善良的人,虽然你父母不在了,他们还在天上看着你。”
“你偷看我日记?那其他东西呢?我的资料?我的笔记本电脑?”还是凶巴巴的声气。
“货交出去了。”欠条就揣在兜里,不可能换回来。不可能吗?二十万?他的一条贱命?
单小期低头,在处方笺上刷刷刷地写,写完递给秦勉:“这样吧,你把列在这张表上的事全部完成,我给你解毒。”
秦勉接过,要是让他伤天害理,他就报警,一条烂命,死就死,只是年老的父母……
单小期提醒道:“你不怕上面有毒吗?”
秦勉浑身一抖,这女人,是毒蛇,毒蝎子吗?
单子上列了七条:
1 整理衣柜。
2 做一顿饭。
3 打扫诊所清洁。
4 给诊所换一个招牌。
5 诊所刷墙。
6 陪我去老家找玩具熊。
7 找到怪医。
这是啥?简直莫名其妙。
单医生敲着桌子:“抓紧时间。”
秦勉忙活起来。
衣柜里衣服很少,大部分是白色,另一个衣柜应该是怪医的,几乎全是黑色。还真是黑白双煞。
第二条是做饭,然而现在还是深夜,只能先做卫生,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单医生洗完澡打开衣柜。
“单大夫,怎么样?还行吗?”秦勉急切地问。
单小期点头,凌乱的衣柜整齐了,衣服还按不同样式颜色分好了类。
秦勉打扫卫生间,卫生间排列着许多白色小瓶,秦勉敬畏地拿起,全是沐浴液洗发露,印着各个酒店旅馆的名字,这是从酒店里拿回来的?不过,确定都是原装?不是毒药?
在诊所输液的小床上眯了不到三个小时,秦勉起床洗脸,发现脸上的红斑更深了,成了紫黑色。这是毒加重了吗?还是没休息好?他难道不该躺平,安静如死鱼吗?
单小期起来了,秦勉上前:“单大夫,你看我活干得怎么样?还行吧?能不能先给我解毒?”
单医生伸出细长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按了按,说:“很快就会蜕皮了。”
“蜕皮?”秦勉吓了一跳:“我现在要出门买菜,还要去找人做招牌,买油漆刷墙。单大夫您不如先给我解毒?解一半也好。”
单小期刚起床,还披散着头发,静静地看着他。
秦勉突然发现单医生长得很漂亮:眼睛鼻子嘴各是各,像刀雕出来的,而此刻凝视着他的死亡射线,来自一双又大又深的猫眼,瞳仁像两颗按轨道缓慢运行的气态行星,看着看着就掉了进去。
秦勉心里咯噔一下。要是平时,他可能就爱上这双眼睛了,这双眼睛让他想起春天里的猫。
秦勉败下阵来:“不用了不用了,反正口罩墨镜一戴,谁也不认识我。”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年纪大了,居然见到美女就心动,也不想想,那是什么人?毒医!电视里的美女特务,敌方的蛇蝎间谍。
中午,一整桌菜上桌时,单小期吓了一跳。
她本意是做几个家常菜,秦勉却搞了个满汉全席。
红绿搭配,荤素齐全,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有多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单小期记不起来了。
其实,那个所谓的毒只是皮肤过敏,一周就会自然痊愈。那些被偷的资料也不重要,重要的东西应该放在脑子里不是吗?那个笔记本电脑是学生时期买的,一直没时间扔,这次正好换了。粉色日记也不重要,自从父母去世,这个世上就没有重要的东西了。
可是,到底是什么人要偷她的资料?是因为怪医吗?
几年前,父母车祸去世,她患上抑郁症,在老家屋里待到快活不下去的时候,怪医出现了。
怪医是她的学长,找到她,叫她跟他走。反正她已是无脚的鸟,就跟师兄来了这个诊所,天天给附近居民看病,慢慢地,治好了他们,也治好了自己。
刚来的时候,晚上睡不着,就跟师兄研究各种毒药。怪医研究这些毒药做什么,她从来不关心。印象中,师兄不缺钱,应该是属于爱好。她也没问,研制出来的毒都用到哪里去了。
单小期迎着秦勉期盼的眼神坐下,秦勉递上筷子。单小期说:“你也吃啊,食物能帮你新陈代谢,加速排毒。”
秦勉激动地坐下:“怎么加速?”
“通过汗液,粪便,唾沫,呼吸,血液排出。”其实就是靠身体自然代谢。
单小期喝了一口鸡汤,香气顺着舌头包裹了胃部,暖洋洋的。单小期夹了一块拌黄瓜,嚼着脆生生的黄瓜,想哭。
“辣吗?”秦勉在旁察颜观色,看单小期眼角红了。
“不辣。”单小期的妈妈是四川人,一到夏天就喜欢凉拌黄瓜,这道菜家常得不得了。那时单小期不稀罕,每次摆上桌,只夹一二筷子意思意思。然而爸妈去世后,她再也没吃过这道菜。也不敢点这道菜,怕想起她妈。
她不会做饭,师兄也好不到哪里去,图省事,两人都叫外卖。
下午,安装招牌的人换了一块白底黑字的招牌,又装了顶灯、过道灯、门灯。
诊所里,病人依旧络绎不绝,秦勉开始刷墙。虽然看不到单小期,却听得到她凶巴巴的声音:“怎么不听话?随便停药?那要医生干什么?”
“这药谁开的?自己买的?谁让你乱吃药?”
“小小年纪不学好,怎么没打死你!告诉你,这刀再偏一厘米,你就瘸了,当一辈子瘸子!”
“不是叫你去做个检查?止痛药不能再吃了!”
“这病很危险!怎么不带家属?马上给家属打电话!”
单小期扶老人出门,又给小孩轻柔地推针输液,原来,单医生只是听上去很凶。
晚上,单小期说出老家地址,是附近一个城市。秦勉不明白,你怎么自己不去?还要人陪。
“刷了漆,歇几天透透味道。”单小期关上诊所。
一路上,秦勉开车,单小期默默坐着,看着窗外,像个安静的小孩。
夜深了,高速公路上荒凉空寂,树影幢幢,秦勉说:“你想睡就睡吧。”
单小期说:“不用。”
然而过了几分钟,副驾就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平滑悠长。
秦勉笑了,脱下外套给单小期盖上,这白净的小脸,单薄的身体,和高中生差不多,一点也不像美女特务,更不像蛇蝎间谍。要不是会下毒!可她只是给自己的东西下毒,是他偷东西,才倒了霉。他错在先。
单小期醒来时,车已进入市区,单小期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睡着。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秦勉。真帅,不光帅,还有点天然呆。他拿回日记本的时候,她就认出来了,是她小时候喜欢了很长时间的美术老师。
小时候她成绩不好,父母逼她学画,她不愿意,她对画画没兴趣,就在课堂上捣乱,把丙烯颜料洒了年轻助教老师一脸一身,那是件白T,可能洗不掉了。助教老师没生气,温柔地帮她清理。那件白T他没再穿过。她开始按时上课,就为了看到温柔的老师。后来父母搬家,再之后她去了省城读书,直到父母车祸,她彻底忘了他。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他没认出她来,毕竟那时她才十一二岁。
秦勉跟着单小期进了屋。
这就是女毒医的家?乱得不像话。
单小期冷淡地说:“有人来过。”
“这里放毒了吗?”
“没有。”
“为啥不放?”赶情就我倒霉。
单小期白他一眼,开始检查房间。
秦勉找到了小熊,就丢在卧室床头。
单小期接过小熊,拉开背后拉链,掏出一张纸。师兄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要是我不见了,一定会给你留下遗言,到时你可别忘了,我会把遗言放在这个小熊的身体里。”
她当时以为是玩笑,直到师兄两周没回来,也没联系她。
一阵华丽的女高音飙起来,吓得秦勉一抖,单小期接起手机。
“是单医生吗?”怪怪的声音:“到21医院5号楼手术室来,怪医在我手里。”
“我凭什么信你?”
“单小期!”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声音。接着电话断了。
秦勉着急道:“我们快去!”
单小期冷静地说:“我觉得有诈。”
“那声音不是怪医的?”
单小期把纸条给他。
秦勉接过一看,纸上写着一个方程式,一个日期和一个名字。
单小期解释道:“这是我师兄的记录习惯,意思是他在这个时间给这个人用了这个药,到今天就两周了,用药三天,人体就会有不良反应,一周后肌无力,两周人差不多就不能动了,病人家属肯定着急解毒。”
“他为什么要给人下毒?”听上去和他中的毒一模一样,他也快到第三天了。
“这跟你没关系,你走吧。”
“跟我没关系?我走?”秦勉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倒是给我解毒啊!叫我去回去等死吗?
“哦,忘了说了,你中的毒,只会引起皮肤过敏,一周就好了,自然蜕皮不留疤痕。”说不定还能美容,蜕去青涩后的美术老师更帅了。
秦勉懵了,敢情她一直在耍他?这让他秦……何以堪?
“你可以走了。”单小期重复,不知道师兄惹上什么人了,她脑子里转马灯似的出现一圈影像:上周来诊所看外伤的黑社会,上个月来诊所看病的黑社会情妇,咨询过美容隆胸的贵妇人,然后,再也想不起什么人来了,她对师兄太不关心了。她知道,师兄对她有意,可她不想理会,就装不知道。
师兄离开时给她发过微信,说有东西放在她家老屋,让她有空去拿。她当时正在给人看病,极其不耐烦,以为师兄要搞什么浪漫花样,这简直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直到资料失窃,她才意识到师兄可能出事了,才想起师兄说过关于小熊的遗言。
这混蛋!他到底背着她干了什么?
“那你呢?”秦勉脚步飘浮。
“我得去,那是我师兄。”
“我也去。”秦勉拿出处方单,指最后一条:“看,找到怪医!”
那只是她随便写的。这死脑筋!这么多年了,还和当初一模一样,遇到什么事先关心别人。她洒颜料,明明是故意的,他却先问她有没有事,吃没吃到嘴里。
秦勉一边开车一边打呵欠,一晚没睡,现在又开回去。
单小期关心地问:“要来点兴奋剂吗?“
秦勉立马精神了:“不用不用,我能行的!”你就是我的兴奋剂啊!
21院5号楼手术室张着黑色大口,不知有什么怪物伏在暗处,秦勉身子发凉。
单小期轻松地走进去,开灯。灯光大炽,光明洒向整个手术室,那个给秦勉欠条的女医生站在病床后:“药带了吗?”
秦勉冲上去挡在前面,像老母鸡护住鸡雏:“什么药?”
“没有药,怪医就死定了!”
“怪医在哪?”单小期问。
女医生拿起手机下令:“杀了他!”
秦勉叫:“等等!有药有药!”
女医生对手机说:“等一下!”
单小期开口了:“你不是看了资料吗?这毒没有解药。”
一个黑衣男出现,抓住了单小期。等秦勉察觉,单小期脖子顶着一把黑色小刀,刀抵在单小期的动脉血管上,刀尖稳定,入皮0.1寸,但没有血珠,说明刀刃非常锋利,拿刀的手控制力一流。
单小期又说:“现在用药也晚了。”
黑衣男毫不犹豫:“那就一起死!”
“别别别,不要冲动啊!”秦勉惊出一声冷汗,他自己中毒时,也没这么惊慌。
女医生拿着注射器走来,先给单小期注射:“没药是吧?”又给秦勉注射。
黑衣男放开单小期:“我就不信,怪医舍得你死。”
“怪医在哪儿?”秦勉问。
“那是录音。”女医生说。
黑衣男用手推搡秦勉,“快走!用不着跟他废话!”
秦勉开车,黑衣男坐副驾。秦勉肾上腺飚升,心乱跳,尿意也涌上来,但气愤多过恐惧。这怪医,把人害死了!他也就算了,他只是不相干的路人,可单小期是他师妹,有这么害师妹的吗?这人做事前怎么不想想别人呢?
诊所亮着新安装的顶灯、过道、灯门灯,门也大开,灯光下的小期诊所看起来安静从容。
车在泥地上刷地一颠,众人前伏后仰。
一个男人叫着“小期”从诊所里跑了出来。
那是个穿着白色T恤短裤,汲着拖鞋的男人,长得非常瘦小,头发在晨风中舞动,脸上带着讨好:“小期,我买了生煎包!”
单小期一脸怒气地下车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随便给人下毒?”
黑衣男推着秦勉下车:“快点交出解药,不然大家一起死。”
怪医后退一步:“大哥!你怎么在这!”
黑衣男把刀架上怪医的脖子:“废话真多!快点给老子解药!”
怪医突然大叫:“我就不!你杀了我好了!我恨死你了!”
黑衣男收刀,在怪医头上猛拍几下,又一拳打中他的肚子,怪医也不反抗,软软倒地。黑衣男扯起怪医几绺头发,把他的脸对准自己,抬手要打,女医生制止他:“行了!你快点把解药交出来吧,单小期也中毒了!”
怪医挣扎起来,猛地转头:“什么?小期你中毒了?”
秦勉说:“我也中毒了!”
怪医突然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手脚在地上乱打。
黑衣男死死盯住怪医:“真的没解药?”
秦勉心如擂鼓:“没解药?”他看向小期,小期,这么好看,这么年轻,就要死了?秦勉冲动地抱住了小期,小期的心跳得好快,小期的脸怎么红了?是毒发了吗?小期命太不好了,父母没了,自己也要死了。好在有他作伴。他抱紧了小期。
怪医卸了劲抽噎起来,鼻涕冒泡:“我恨你……从小你就打我,你妈……打我妈,还给她拍那种视频。我妈做错什么了?”
黑衣男嫌弃地松手,怪医滑到地上,黑衣男用脚猛踩:“你妈勾引我爸,当小三还有理了?还想抢我家产,揍你不是应该的?你不交出解药,这事没完!”
女医生摇头:“我不信你没配解药。你交出解药,这事就算过了! 你爸和他妈也离婚了,我们陈家和你们刘家没有来往了呀。”
怪医抹了一把鼻涕:“大嫂,你说的话我信,可我不信他。”
黑衣男又举拳作势要打怪医,怪医捂头怪叫,黑衣男狠狠地说:“爸娶了新老婆了,你怎么不去毒他的新老婆?毒我妈?欺负人是不是?”
女医生制止黑衣男:“好了,不要东拉西扯,妈还等我们回去呢。你不想单小期死吧?我知道你喜欢她。上次回家,你喝醉了,在花园里叫她名字,我都给你录下来了。”女医生开始播放视频,手机里传来怪医奇怪的嚎叫“小期……小期……”。
怪医脸红了:“大哥,我不恨你妈,可是,你知道吗?是你妈开车撞死了小期的爸妈,还逃逸,我是给小期报仇……”
“傻瓜!”单小期挣开秦勉,凶巴巴的开口了:“报仇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你是想进监狱吗?”
单小期进了诊所,怪医垂头丧气地从怀里掏出解药。
单小期拿桌上冷了的生煎包给秦勉:“辛苦了!吃点吧!”
秦勉受宠若惊:“这个没毒吧?”毕竟这家诊所动不动就给人下毒。
单小期板脸:“……你吃不吃?”
秦勉接过包子:“吃吃吃!”他的手已经开始蜕皮,不痛也不痒,就要变回原来的模样了。而且,在吃了解药之后,他的心还在奇怪地律动,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想留在这里,观察久一点。
“你请我吃饭,我也请你!”单小期道。
秦勉差点噎着,那你还欠我叠衣服一次,清洁房间一次,装修房间一次,陪你找小熊找师兄一次。最后一次是送的,不用还。
“你说什么?”
“啊?我没说话啊!”秦勉不敢再腹诽。
怪医回来了,一进诊所,他就从脚上脱下拖鞋,举过头顶,冲秦勉说:“你怎么还不走!老子不客气了哦。”
秦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刚刚看过怪医哭得鼻涕乱飞,被揍得全无形象的样子,对他实在是尊敬不起来:“师兄,你好,我是诊所新来的……清洁工,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是我做的卫生,还搞了装修,你看新招牌,是不是很好看?”
怪医眯缝起眼睛:“老子原来的招牌哪点不好?璀璨夺目,老远就能看得见。”
单小期小声说了句:“他是我的病人。”
秦勉得意起来:“没错!我毒还没解完呢。”他看看小期,他中的毒很深,可能要用很长时间,也许要一生才能解完。
太阳跃出公路地面,把光明平分给每一个人,每一事物,不分等级、不分人畜、不分好坏,小期诊所也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光。
(文/王小白,本文系“小说家族”独家首发原创小说,享有独家版权授权,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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