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建国：那些慢时光——对话晚清文学家姚燮

【建国说史】

那些慢时光

文 / 颜建国

搜索有关“东平”的资料时，偶尔翻到清朝作家、画家、学者姚燮所写有关旧县的数首诗。对于旧县，我和文友艺友甚至带中小学生多次去研学安道一书法、西楚霸王墓，对这里许多景物算上熟悉，但是读着姚燮的诗，还是感觉自己所知太少了。

姚燮所写有关旧县的诗，网上可以搜到的有八首。在孔夫子旧书网，可见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一套七本的《姚燮集》售价在三百元左右，尚是我可以接受的价格。但是，因为近几年自己会着力于“天平军”“朔党”“115师和中共鲁西区委在泰西”的三大专项研究和写作，别的不感兴趣的尽量排除出去，以免黑瞎子掰棒子三心二意最后啥也弄不好。

于是，《姚燮集》没有买，旧县也就只能读读已经看到的八首诗，试图通过这些遗世之作，和姚燮这位“大梅山民”有一次心灵交流。

姚燮路过旧县，当在道光十四年（1834年）中举后至

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第五次应试失败的十年之间。他是在中举后第二年即1835年三月参加进京参加进士考试的，因此，对于1805年出生的姚燮科考正好度过了他31岁到41岁的黄金十年。

姚燮进京科考之时，正好是清政府与英国因为鸦片生意发生斗争之时, 清帝国经过二百年延续，已经步入衰退之际。他从浙江镇海即今宁波市镇海区到北京，接近有三千里地远，家庭不富裕的他，只能按照官方安排享受驿站服务，或乘船或乘坐独轮车，沿着官道迤逦北行，这一路走来，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在这样的漫漫行途中，姚燮边走边写，用美丽的诗文记下了他的足迹和心路历程。

姚燮经过旧县之时，多数是在秋冬之际。看来他对科举考试，是十分上心的，会试将在考中举人后的第二年三月进行，他这个1834年考中举人的三十而立之人，应该是在当年就踏上了进京路程，盼望着来年一鸣惊人，实现自己入仕报国的人生理想。大约用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他由江浙来到鲁西东平,此时，已是寒冬之际，喜欢文史的知州侯绍堂（号竹泉）款待了他，第二天按照规制让驿站派人护送他前往东阿，他们经辛店铺北行，午饭时分来到王古店，在这个千年古村落，他饶有兴致地询问有关风土民情，谋划写所闻所见的系列诗，这便是《大风坐独轮车踰东平山自王古店进句龙抵旧县得诗六章》的由来。

其一

轮铁埋淤沙，健臂挟之起。

相持偶不慎，侧身堕渊水。

隐思跨斗牛，缒栈出天觜。

下俯东平城，一丸陷釜底。

抱郭千章松，簇簇但如荠。

黄埃奔怒潮，坚堞欲摧靡。

鹰鹞若乱鸥，出没海声里。

斯时十万民，白昼闭阛市。

托命颠危间，仰首失援恃。

安知绝壑上，孤客行未已。

委身一叶轻，飘摇听所止。

在一个大风的冬天，姚燮坐独轮车艰难北行。有时车轮陷入泥沙，壮健的驿卒使劲推出陷坑。如果稍有不慎，就会连人带车坠入路旁的深坑之中。猜想这水中是否有虬龙与螭龙，山间的驿站好似建在了天空的嘴巴之上。回望南方的东平城，就如一个小圆球放在铁锅里。围绕着城墙的高大松树，就如簇拥的荠菜苗。大风扬起黄沙，好似要吹垮城垛。猎鹰就像被惊吓了的海鸥，在尖锐风声里时隐时现。东平州十万百姓全被吓住了，大白天也不出门，集市上一个顾客也没有。在这样的大风酷寒天气，人们感觉到没有什么可以依赖。他们不知道在险峻的山路上，仍有一位外地人在艰难前行。虽然此时我就如风中的一片树叶，在大风中蹒跚而行几乎不能坐稳自己的身躯。

风大人轻，路险卒健，可见在大自然面前，人是渺小的，又是顽强不屈的。虽然不知道姚燮和驿卒当时所走的具体路线，但是还是想能有一个风急的冬日，去辛店铺北的蚕尾山一带体味一下那风、那险、那冷，还有击风而行的那人。

其二

回风入峡来，尘头压人面。

脑后天鼓鸣，砉然攒万箭。

飞骑出旁堑，驰突拒一线。

噤口不得呼，摇手色为变。

日光偶微动，爚若闪赪电。

照见铃声中，毰毸斗缨旋。

万象骇鳌掷，六合警龙战。

寸心依群山，凝止戒摇眩。

看着这首诗，我一直在和今天的东平湖东北的群山对照：哪些山，是姚燮和驿卒当时所走必径？

看看他们当时能够看到须城，而大风又是在两山之间回旋，基本可以断定，他们经过的山头就是今天老湖镇的火焰山、凤凰山、栲栳山等，这里和西面的六工山、凤凰岭、青龙山等两相对峙，就为南北之风形成峡面，加速了气流，挟裹着泥土，让行人感到压迫与艰难。姚燮作为生活在甬江北岸和东海之滨的文士，对每年多次的台风应该习以为常，但是，走在旧县之南的几个山头，他还是感到了巨大的不适和没有安全感：

脑后好似有天鼓在鸣敲，也像有无数之箭在噼里啪啦地被折断；一匹快马突然在对面出现，速度很快和我们只有一线之距，吓得我们说不出话来，只能变了脸色挥手提醒他马上撞到我们的推车了；就在光影交错中，好似闪电一亮，那匹快马疾驰而过，只听见铃声阵阵，和风中飘动的遮寒衣帽；整个世界好似都被惊扰了的神鳌撕来扯去，整个宇宙都是被惊醒的群龙互斗；渺小的我们胆战心惊走在群山里，屏住呼吸不敢看让人目眩的场面。

姚燮的这首其二，继承其一，还是写风，主要写了王古店村南之风。

其三

觅醪王古店，暂息轻车装。

居民鲜人趣，何有消渴浆。

穴地溷豮牸，石壁依为墙。

破荐三尺厚，贴灶供几床。

但有野菜食，论年已不荒。

倘储一区粟，垢面生奇光。

生理苟弗绝，谁敢怨上苍？

斯时风稍定，云散天荒荒。

颓阳照薄雪，碎影飞澹黄。

凌寒上车去，踯躅铧山冈。

在王古店，姚燮和驿卒喝酒取暖，得到了休息。对这个旧称“阳谷店”的山村，喜欢诗文的姚燮或许想不到明代戏曲家汤显祖曾到过这里，也曾写下一首《阳谷店》七绝，赞美此地青山环绕的景色：“独来阳谷店，绕屋是青山。似有江南色，潇潇檐树间。”后人有的认为这里的阳谷店不是今天王古店，但是“绕屋是青山”之句，基本否定了他们指出的地方，因为过了平阿山区，附近再也找不到数面环山叫“店”的村子了。何况看历史资料，王古店背面之山曾叫“谷阳山”，该村位于山南所以叫“阳谷店”，后来因为有王姓居住才叫“王古店”，说明此村的旅店是讲究诚信的。姚燮和驿卒在王古店受到的接待一般，村民多本分朴实，没有很好的美酒。

养猪的地方就是挖了山坡洞，房子多数是青石垒成的。炕上是厚厚的草垫子，在床边贴着灶神的像。冬天还能有野菜吃，相比来说已经是比较好的年景了，因为在前几年鲁西反复有水灾和雪灾，这一年风调雨顺可以算是能活命的一年了。何况家里还存有几亩地的谷物，垢面蓬头的店家说起这事竟然有了一些得意的脸色。假如大自然让人继续存在，我们是不能抱怨天神的。吃完饭大风小了一点，天色有了几分暗淡，西下的太阳照着薄薄的积雪，走在上面溅出泥巴，姚燮冒着寒冷坐上独轮车，他和驿卒慢慢地走上通往铧山的坡路。

铧山在旧县的最北面，离刚出村的王古店还有十几里地，这个地名应该是驿卒告诉姚燮所说吧。

其四

暍日耀万峦，鋈若出冶金。

忽疑墨华洒，天云射其阴。

云奔复遮日，百里还晦沈。

日光反遥射，朗见天末岑。

蜂起四山鸟，尽去投其林。

始知微物意，亦自忧肃森。

谁司造化权，此理匪幽深。

姚燮在诗题里写其路途是“自王古店进句龙抵旧县”， “王古店”和“旧县”两个村名今存，但“句龙”已经找不到对应的地名了。或许，因为传说句龙,是神话人中共工的儿子后来成为土地神，这里说明姚燮在从王古店到旧县的途中经过一座土地庙也未可知。

可能风小了一点，姚燮觉得没有上午寒冷了，太阳似乎有了一点温暖，照射着附近的山峦，好像镀上了金色。是不是墨瓶翻了，把天空的云彩涂抹了阴面。太阳在云彩里时进时出，一会明亮一会暗淡，在云层反射照耀下，竟然能够看见远方的小山。归山的小鸟蜂拥飞起，飞快隐身到树林中去了。由此可以看出，微小的生命都忧虑残酷的环境。谁是大自然的主宰者呀，一定要知道造福与万物这个深刻的道理啊。

诗言志，景融情，把自己的思考和民生万物相融合，姚燮的组诗写城、写山、写风，这里写到雪、云和民生，可见他在科考的路上，不仅仅是一心拼搏功名的人。

其五

乱山如绞麻，一束一步紧。

虎峪通大棘，猿梯接斜笋。

崩崖欲塞谷，及地势牢忍。

故留微隙通，万年作喉吻。

南柯百千蚁，车马去蠢蠢。

我来厕其间，浩气忽消窘。

侧俯穿树桩，倒盘上芝菌。

舆夫面覆地，短喘曳长纼。

眼看尺寸间，乱石堕齑粉。

未消太古气，愿乞巨灵垦。

天半出戍旗，敛翅立孤隼。

下有烟光摇，日晚喜村近。

山头越来越多，山路越来越难。姚燮和驿卒离开王古店后先经过虎峪，然后来到大棘山，山路险似猿梯，山峰就像斜立的竹笋。土石经大风一吹好似要掉落下来，在地面上艰难挺立。仅仅留下一条羊肠小道，为万物通过留下一喉之地。世事如梦，人生如蚁，都是为了生活四处奔波。不知不觉中，姚燮感叹自己也成了被生活束缚的一员，过去的浩然之气少了许多。驿卒推着车子一会穿过枯树桩，树桩的样子好似打翻碗盘里的芝菌。驿卒使劲推着车，头几乎触到了地面，一口一口喘气，使劲攥着肩上的绳子。而谷中一线通道，有乱石掉下来摔碎。这里还是原始的样子，但愿巨灵神再来拓宽一下山路吧。好似突然间我们走出了大棘山的“黑风口”，远远看见驻扎军队的旗帜，就似一只静立的孤隼。在旗杆下有炊烟升起，傍晚之际，我是多么喜欢看到可以住宿的村庄呀。

东平须城立旧县，大约五十多里，符合过去驿站日行五十里的基本行程规定。

其六

东阿有旧县，青峦匝屏幛。

拱笏若朝海，伛偻皆北向。

下车惊稍定，扪心故无恙。

百战出重围，转觉神气王。

孤月悬汉高，太空扫浮瘴。

卷帘招妓歌，弦燥发音亮。

百媚作旖旎，落指辄沈壮。

难得置酒高，适在万峰上。

非因危苦馀，借此欢乐偿。

既醉且出山，挥鞭两山让。

梦曳铢衣游，天门詄荡荡。

在道光帝时期，旧县是东阿县所辖。这里曾是老谷城和东阿县治所，是一个青山环绕的村寨。山势有的向北，有的向东，是驿道所经地。下车后心情才逐渐平静，抚摸胸口才发现没有受到太大惊吓。终于走过这些险峻的道路，使得精神转归正常。一轮明月悬在高空，大风吹去了浮云。来到驿站，叫来一名歌妓，她的水平一般，但是声音很响亮。模样和舞姿还不错，她的指法是雄浑的路子。难得在这样的小镇，还能有优厚的招待，何况是在历经艰险之后，我才借此放松一下身心的。第二天一早，姚燮和新换的驿卒又早早踏上前往东阿县城的道路。在小车上，姚燮还昏昏欲睡，他梦见自己仿佛成了仙人，穿着很轻的衣服走在天街上，整个天门之外空旷无际、让人留恋。

由于走过了险路，扛过了大风，又受到丰厚的招待，姚燮的心情放松下来，于是诗的第六章以神话般的境界结尾。

三十岁的年龄，成家立业的雄心，支撑着姚燮一路向北，争取在第二年的会试一举成名。这一年，还有一个湖南24岁的学子曾国藩和他一样提前赶到京城，力图通过数月巩固金榜题名。然而，造化弄人，1835年的会试，姚燮和曾国藩都名落孙山。知道1836年有一次恩科选拔，他们都没有回乡又在京城苦读一年，他们二人还是铩羽而归。

1838年，在家乡复习两年的姚燮再次进京参考，来到东平州时，在任的知州是沂州府兰山县升任东平州的闻喜县文士赵云鹏，他是监生出生，爱民如子，重视教育，而1838年又是鲁西风调雨顺的一年，因此赵云鹏让驿站派驿马护送姚燮等人前往东阿的驿站。这一次他们同行的速度明显加快，到达旧县的时候，虽然天也暗了下来，他们还是换了驿马后一气赶到了东阿县城住宿。在东阿的夜晚，他又写下了一首题为《旧县》的七律：

南限东平北茌平，危峦九叠屼天成。

荒林烟保当关立，怒马风鬃夺隘行。

漫说投荒多苦客，尚闻逻夜有官兵。

回看沙际斜阳色，照见天边一雁征。

东阿南临东平州，北面是茌平县。旧县被群山环绕，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军事小镇，在这里住宿的多是路途劳累的远客，夜里守军有时到镇外巡逻。在这个初春的夜晚，远远看见天边的大雁和我们做伴而行。

因为急着赶路，就在路边的西楚霸王项羽墓姚燮都没有停下观看，可见，对于科考得中，他是多么盼望和看重。然而，这一年会试，他还是名落孙山，而那个叫曾国藩的湖南举子，终于如愿考中了。

1840年、1841年、1844年，姚燮又曾三次进京参加科考，均以失败告终。约是1844年春，已经40岁的姚燮最后一次进京参加会试。此时，担任东平知州的是宛平文士徐顺昌，他如何安排护送已经不可确知。但是，数次赴考均失意而归，让姚燮心情很是郁闷，再次经过旧县，他没有写所见之景，而是想起了和北宋末年有关的宋江起义旧事，写下了《旧县篇》长诗：

大疆荒春不毛，绝壑中起岿而高。

苍幽赭闭上无磴，朽藤羃涧猿虎巢。

神丁辟石锤飞电，隘路如蛇夺一线。

山洼有荡阔千顷，渐聚民廛气为变。

堠台堡栅交卫防，不筑墙闉自成县。

洪湖一面当其缺，逆泻旋舟万难入。

其馀冈阜密支抱，峻若天关森骨立。

赵宋之微官吏酷，大刑矫帝良民戮。

上苍阴愤降穷殃，索米当金还恣黩。

雉糜搜括坟树薪，不雨三年鬼无肉。

流鸿遍野失里居，分无生理群相驱。

横戈墨面掠军饷，杀人如豕郊腥污。

瘴云惨惨逼泰岱，遂以要险成盗区。

官兵半属寇臂指，外援内结纷难除。

可怜府守逃狐鼠，衢塞燕吴绝通旅。

将军含泪下青兖，筹略无成饮刀羽。

力抗不得招使安，一夕山营付焦炬。

我行其地禾黍蓬，刮目喜变泱泱风。

岩魈木客尽驯扰，蹯亦纳皇仁中。

闻昔锄耒垦阡界，尚得战骨如坏铜。

悲歌独立浩四顾，岚光照渌天青空。

1844年，是“鸦片战争”后的第二个年头，清政府被迫答应割地赔款求和，姚燮的家乡镇海两次被英军攻占，他的压抑心理更是比外地文士强烈许多。想想清政府的腐败和一再退让，再看看一路走来无数的灾民饥民，他的郁闷上升到极点，这首《旧县篇》长诗汹涌喷出：

有关北宋末年宋江在梁山聚义之事，实属元初“水浒戏”作家高文秀的虚构故事，宋江队伍多的时候也就几百人，一直处于流动作战状态，梁山是官府的军队住所，宋江等人攻下个小县城抢掠一下有可能，但是对于有驻军的兵营，他们应该还是避之而过的；东平附近的小山寨，宋江部众或许有过短暂停留，但不会驻扎太久，究竟在宋朝东平是京东西路治所，附近官兵还是人多势众的。为此，姚燮来到旧县，看到面山临水，他认为附近的某处险寨就是当年宋江部众据守的地方。对于起义的原因，姚燮认为是官吏严酷，假借朝廷名义鱼肉百姓造成的。

人们遭到上天惩罚，天怒人怨，纷纷投奔宋江军队，造成的破坏是南北不能联通，东平知府也弃城而逃，驻军溃逃到青州和兖州，坚守待援也遭到宋江部众攻击。实在没有办法了，朝廷对宋江部众进行了招安，他们离开后旧有的山寨被拆毁焚烧。这次姚燮经过这里，他发现地里庄稼还算可以，民风也变得淳朴大气，那些不听教化的人很少了，彪悍的反民也被皇帝的仁德感化。听说有农人锄地耕种，还能碰到过去战死者的残骨。站在这个古战场，姚燮放声大喊，渴望华夏是眼前景色一样山清水秀、政治清明。

这次科考，姚燮仍然没有考中。而当初和他一同科考的曾国藩升职为侍讲学士，成为皇帝身边的近臣。姚燮此次南归后，便绝意仕途，在家坐馆教学，发奋著述，积二十年之功，终于成为清晚杰出的文学家、艺术家、红学家，而他的同考曾国藩剿灭太平军、兴办洋务，遂成一代名臣，由此可见，无论是在庙堂还是乡野，只要有信心、有毅力，都是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来的。

姚燮行径旧县驿路，还有乘坐官船的时候，只是他没有确指的诗词留下来，只能通过别的诗歌旁引了，如在《东闸

》一诗中，有“直向滋阳下汶阳，南湾路接北湾长”之句，这里行经的是从兖州到汶上的运河之路，下一站就是安山闸了。还有《汶阳夜发》一诗，看其中“轭铃摇兀出平陆，梦回人语东平村”之句，可知姚燮此次进京会试是乘坐驿站的马车从汶上到东平，因为还是半睡半醒，所以才再次做梦似的想起有人说起的东平旧事，还是冰封雪地，还是半夜早行，可见为了准时参加科考，姚燮曾经付出最大的努力。

如果事与愿违，请相信人生一定有别样的景致与安排。1844年最后一次进京参加会试失利后，姚燮依靠官方给予的学田谋生，同时开始授徒问学，在清末的外族入侵中，保持读书人的气节，睁开眼睛看世界，和清末思想启蒙者魏源结为好友，开启了了解世界、向西方学习的新潮流，在中国文化和文学承前启后上，姚燮是有成的引路人。

旧县，作为秦汉至北齐谷城县的治所，前后经历了接近800年的时间；而宋朝，并入谷城县而而设的东阿县因为水患，与969年将县治由阿城即今阳谷县阿城镇迁到南谷镇即今旧县乡旧县村，977年又迁利仁镇即今旧县乡大棘城村，作为县治又达156年；金朝利仁镇作为东阿县治所又延续了6年，直到1133年再次将东阿县治迁到新桥镇即即今东阿县鱼山乡旧城村。这样看来，谷城县治所和东阿县治所在旧县乡境内存在的时间至少有960年之久，难怪姚燮仅仅数夜驻足就写诗近十首，难怪项羽会葬于此，难怪安道一会书经于此，难怪陈师道会置田于此，难怪李清照会写《夏日绝句》于此，真真是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呀。

“悲歌独立浩四顾，岚光照渌天青空。”1864年，在湘军统帅曾国藩指挥大军攻破太平天国据守的南京之时，他的同年举子姚燮以60岁老病之身在上海病逝。曾国藩以治国功业号称“晚清中兴四大名臣”，而多年来不被重视的一代学人姚燮以“浙东杜甫”之实引起后世研究者关注推崇，可见“文运未昌”将渐渐扭转矣。

《姚燮集》未买，无憾，究竟我知道自己力薄，须尽全力于形成学术谱系的系列研究，别的仅仅蜻蜓点水浅为之。有时候，知止不仅仅是智慧，还是一种舍离的勇气。“明末四公子”之一方以智的《浮山文集》来到了，这是人间少有的“孤忠铁骨真公子”，虽不是我钻研的方向，但亦如《姚燮集》之憾，仅仅是买后一翻吧，蜻蜓点水的小文字，容后有暇时再浅浅而为之吧。

秋阳正好，享受当下的慢时光，走步一晒去。

(本文作者，颜建国，著名作家，文化学者，宋元文化研究专家，系中国散文学家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泰山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兼职教授，数家报刊杂志专栏作家，著有 《诸葛亮传》《元朝东平学派》《苏轼与东平文士考析》《文宗义脉》《春风有约》《家乡的石板坡》等多本专著。本文由作者独家授权发布，转载请注明作者和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