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河文萃】身边那一抹风景

作者:来宝胜

好奇心趋使人们向往陌生的远方，花费重金，驱车千里。归来连声感叹，唉，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花钱买罪受，早知道就不去了。待阅尽人间春色，才发现美景就在身边，只因太过熟悉而忽视。四季花开，桃红柳绿，麦黄稻熟，乃至沧桑农人牵牛扛犁，袅袅炊烟，何尝不是天然去雕饰的人间画卷。

始于初中，有点爱臭美了。为美化居家环境，向别人讨要花草树木：牡丹菊花、月季垂柳。山里农家没有名贵花木，土墙瓦屋也只能匹配这些常见的花草。两揸长的柳枝插在院坝石坎边，时常浇水，每天放学回来，看一眼是否发芽。担心是多余的，“无心插柳柳成荫”，不到一个月，柳枝儿冒出新芽，很快窜出两尺多高的细嫩枝条，第二年长出一人多高，三四年后竟成伞盖模样，垂下丝丝绿绦，伴着微风摇曳，似弱不禁风的细腰女子。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大约月和柳相配是美的。月季不遑多让，两三年后蓬松葳蕤，在葱葱绿意中鲜艳怒放，格外惹眼。初秋，牡丹花开，巴掌大，红彤彤，一层层，一瓣瓣，肥肥嘟嘟，彰显出它的雍容华贵。路人夸赞，嘿，好看的很哪，一阵小小的成就感。其实，忙碌劳累的农家，花花草草之于他们可有可无，有它不多，无它不少。多种几颗庄稼，多收粮食吃饱肚子是硬道理，爱臭美是青春少年懵懂的无聊之作罢了。

高中在张滩上的，一所地道的农村中学。围墙外有稻田和缓坡地，每到秋季，学校安排的劳动课便是收割稻谷。虽是农村校舍，风景是独一无二的。大门实在不起眼，进了大门，两侧是葱茏挺拔的翠竹，学名冬竹，俗称窝竹，每年冬季萌出尖笋，不向周边扩张，最适合作为风景竹了。两丛冬竹是张滩高中的招牌，师生雅称其“迎客竹”。大门往后是十几排青砖灰瓦房子，几排做教室，有的做了校舍。

鹅卵石铺就的中大路把校园一分为二，路旁的榆树一人合抱，斜伸的树枝坠下硕大的铜铃铛，值更者拉扯指头粗细的绳子，“铛~铛~铛~铃声响起，起床，上课，下课，住校生一窝蜂冲向露天食堂，走读生哄哄闹闹涌出大门，校园随铃声苏醒或入眠。翠竹，榆树，鹅卵石大路，铃声，陪伴一茬又一茬风华正茂的学子度过活力四射的年华，终身铭刻在脑海中。几十年后追忆起来，翠竹已被挖掉，踪迹难觅，不免小有缺憾。也许，缺憾本来就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毕业进入单位上班，弄点绿植摆在办公桌临窗的一头，台湾竹啦，龟背竹啦，这些来自南方的玩意儿很好伺候，盆里是从山上搞来的腐殖黑土，时常浇灌一点清水，便冒出嫩芽新枝，散开成伞状或龟背的花纹模样。抱着温暖的炉火，几盆生机盎然的绿植相伴，在肃杀萧索的寒冬里平添几分心平气和，多几分对生命的热爱。

十多年前，客户送我一组假山盆景，嶙峋瘦骨的样子，蜂窝遍布，罅隙间钻入几颗蕨类。盆内时常蓄水一指，无需培土施肥，隔三岔五一杯清水由“山顶”缓慢浇灌而下，铁线蕨冒出新芽再散发开来，用小剪刀或美工刀片割剪枯老的枝叶。十几年过去，假山风景依旧。案牍劳顿之余，站起来活动筋骨，“俯视”假山绿蕨，养眼养心，惊叹铁线蕨生命活力之强。

后来开始留意老家：云海日出，土屋农舍，稻田麦地，土猫土狗，黄牛黑猪，地里的瓜瓜菜菜···看一看，抹去烦心和不快，实在是调理心情的好场景。有哲人说，依照自然而生活是最美好的。风和日丽之春，拿起挖锄和砍柴刀，铩去地边的荆棘葛藤，刨土下种，播下收获的希望；火热的盛夏，黄的南瓜花和丝瓜花、白的葫芦花、紫的茄子花次第开放，蜂类嗡嘤其间，花蝶翩翩飞舞。

嗅嗅天然花香，看看花开花落，体验生命的热烈；秋高气爽之季，采挖果菜，收获一分恬静和淡然；冬日静谧萧索之下，孕育来年的无限生机，感悟生命轮回。劳筋骨，苦心志，增添了面对困境的信心，何尝不是人生乐事。

前几年，通往老家的张坝公路拓宽改造，路边栽植了紫薇、洋槐、爬山虎。两年之后，紫薇花开，一簇簇，一条条，一丛丛，紫的红的粉的。驾车一路驶过，是移动的风景，赏心悦目，美不胜收，引来驴友停车驻足，啧啧称赞，咔咔拍照，把那片风景抓在手上，留在心里。

北方旷达辽阔，南方钟毓灵秀，各有各其美。如果你有时间，不妨多出去走吧，行万里之路，再读千卷之书，更懂得身边那一抹与众不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