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从你结婚的那一刻起，爱情的性质就变了，因为你们要从两个独立的个体合二为一成为一个人。
海藻般浓密的中长发，暖褐色的宽松毛衣，秋意渐浓的时节，我在一家餐厅的露台见到了卢靖姗。
不同于作品中强势的形象，她讲话时温柔又活泼，时不时为自己普通话不够准确而表示歉意。
对于很多人来说，卢靖姗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她因在《战狼2 》中的出色表现而被大众所熟知，也因此渐渐地被框定在“混血美女”的戏路内，但这并不是全部的卢靖姗。
直到周可导演、章子怡监制的话剧《玩偶之家2：娜拉归来》出现，她觉得这是一个让自己特别有塑造欲望的人物。
这部话剧续写了145年前易卜生原作《玩偶之家》中娜拉出走后的故事，畅想了15年后娜拉归来，与女儿、保姆还有丈夫形成不同的观点碰撞。
这个角色和以往干散利落的女战士形象截然不同，更加追求思想上的独立自由，但也性格更加复杂，有着人性自私的一面。
银幕上的女战士
生活中的独立女性
卢靖姗出生于1985年的香港，父亲是美国动作演员Roy Horan，曾与李小龙等功夫明星合作，母亲则是广东潮州人。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她从小就对武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仅跟随父亲学习射箭射击和跆拳道，还因为这些技能在后来的演艺生涯中大放异彩。
2008年，卢靖姗出演了电影处女作《狼牙》，这是她第一次与吴京合作。
在这部电影中，她饰演的女警杜晓禾，有着“打女”的热血刚毅，私下却带着温柔，成为这部“硬汉电影”中恰到好处的调节。
《狼牙》之后，她与吴京成为好友，并在多年后再次合作了《战狼2》。
在《战狼2》中，卢靖姗饰演援非医生Rachel，勇敢、坚毅，即便白大褂上沾满鲜血也一直在保护队友，在电影里有种如沙漠玫瑰一般的风采。
电影拍摄前夕，原定的女主角因故无法参演，吴京急需找到合适的人选。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到了正在度假的好友，打电话紧急邀请她加入剧组。
面对突如其来的邀请，卢靖姗没有询问片酬，只是提出了两个简单的条件：在表演中不涉及裸露的镜头；希望能够有两天的时间回家探望病重的母亲。
最终，《战狼2》票房大卖，不仅让吴京的演艺事业更上一层楼，也让卢靖姗成为了新一代 “打女”代表。
温柔的外表下，卢靖姗其实一直是特别有自己想法的人。
她原本想成为一名歌手，14岁那年就签约了唱片公司，一度拿下台湾音乐榜单Top1。
但是随着公司操控加深，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成为了他人的提线木偶，有一次，工作人员甚至直接和她说：“今天的你是我们制造出来的，明天我们就能把你毁了。”
这句话让她坚定了读书的决心。
为了攒钱上好的大学，减轻父母的压力，她做起了模特，一边工作一边上学。
功夫不负有心人，中学毕业后，卢靖姗考上了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并以一等荣誉生的身份拿到了管理学学士学位。
在社交网络上，除了像其他明星一样发布自己的日常照片外，卢靖姗专门有个小标签叫“姗灵鸡汤”，隔三差五给大家推送暖心段子，尽一己之力向粉丝们传播着正能量。
“面对矛盾是怂的”
很多娜拉能做的她做不了
在话剧《玩偶之家2：娜拉归来》中，卢靖姗饰演女主娜拉。
但她说生活中的自己和娜拉其实有很大差别，有很多娜拉能做的事她做不了。
“娜拉有一句台词，说‘我最真实的愿望是和自己在一起独自生活’，我觉得这是我恐惧的，因为我怕孤独，喜欢有陪伴，但这也是我的弱点。”
包括演话剧也是一件让她恐惧的事。刚接到剧本的第一周，她很快规划好每天要背多少台词，但这不是最难的部分。
剧本内容不断迫使着她去自我反思，先破后立：“我对婚姻到底怎样想，多少是父母给我的想法，多少是社会灌输给我的想法。”
在卢靖姗眼里，周可是一位特别神奇的导演。
她邀请了似乎没那么“娜拉”的卢靖姗饰演娜拉，又邀请了生活中非常“娜拉”的雷悦饰演保姆安娜。
让每个人跳出自己原有的框架，站在新的视角上去理解角色。
排练到一半的时候，周可和卢靖姗说：“我发现你面对矛盾是怂的。”
卢靖姗当时第一反应是愣住，因为她确实是一个这样的人，面对冲突很多时候她都优先试着去理解别人，这其实也是一种逃避。
但是娜拉不是这样。她怼天怼地，和女儿、保姆、丈夫轮番辩论，既要吸收聆听他人思想，也无惧捍卫自己的立场。
一场场演出排练下来，卢靖姗感觉好像生活中自己也更加有底气了：“演话剧变成了治愈的过程。”
虽然上台只有短短两个小时，但是卢靖姗自己脑补了娜拉离家出走后15年的生活。
“她住在寄宿公寓里，12张床平铺着。因为没钱，她要卖掉自己的戒指，做裁缝赚钱。别人看她身上衣服不错，还会偷她东西，她只能买便宜的衣服。”
“好长一段时间她不说话，别人觉得她是哑巴，但她很清楚大家怎么想，也想尽办法去摆脱社会强加在她身上的想法。”
话剧中有一个细节，女儿艾美一边和娜拉聊天，一边装饰圣诞树。
在易卜生原著中，家里的圣诞树都由娜拉来装饰，卢靖姗猜想离家之后的娜拉再看到节日一定是痛苦的，甚至会慢慢想要淡化节日的影响。
2021年父亲去世后，每到假期节日卢靖姗都感到痛苦，忍不住想到一家人团聚过节的场面，她把自己的悲痛情感也融入了角色中，化为娜拉底蕴的一部分。
不止是女人的觉醒
也是男人的觉醒
虽然《娜拉归来》有着旗帜鲜明的女性主义色彩，但是卢靖姗并不觉得这是一部只写给女性看的话剧。
“它不只是一部关于女性觉醒的话剧，也是一部关于男性觉醒的话剧。”
话剧里，娜拉出走15年，成为替女性发声的作家，而托尔瓦却似乎滞留在了时间里。
他悲观绝望，不吃不喝，沉默寡言，郁闷不安。所以15年后见面时，反倒是娜拉在一直敲打他。
身为银行家的托尔瓦，考虑更多的永远是社会地位和家庭责任，反倒是娜拉想让他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去爱，去探索。
“其实社会对于娜拉和托尔瓦都有规训。包括当下，对于女性来说，她发现自己有了更多枷锁，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面临新的平衡。而对于男性来说，他不能流泪，不能表现出软弱，所有痛苦都要压抑下去，我觉得这些都是错误的。”
就像离家出走前，其实娜拉和托尔瓦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但从世俗眼光看，这样的婚姻司空见惯，托尔瓦甚至算是一个好丈夫。
“他要钱给钱，不出轨，不家暴，没有不良习惯，按照一句流行语就叫‘没有原则性问题’。”
没有感情，但也没有原则性问题，这样模式化的婚姻进行了一代又一代，背后是被压抑的个人意志。
剧中有一句台词：“从你结婚的那一刻起，爱情的性质就变了，因为你们要从两个独立的个体合二为一成为一个人。”
你不再代表你自己的意志，可能是社会的，也可能是伴侣的。
话剧最后，娜拉与托尔瓦握手言和，表达出一种对于理想未来的憧憬。
这一幕让人想起去年大热的女性主义电影《芭比》结尾，男主肯说：“我现在要去寻找我自己想要什么了。”
在进入亲密关系前，人更重要的永远是先成为自己。
正如卢靖姗所说：“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让自己快乐，怎么再去期望别人给予你快乐。要先把自己的底补好了，才能真正地去体验爱，去给予爱。”
文、编辑：海带
图片来自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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