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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母亲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刺耳而尖锐，仿佛要撕裂空气。我站在她对面，心脏如鼓点般剧烈跳动，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珠。她的目光像刀子一般，直直射向我。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低声回应，声音平静得出奇，仿佛我是个旁观者，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但我的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你才多大？你才二十五岁！你知道他几岁吗？四十岁！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还有绝症！他最多再活几个月，你要做寡妇吗？”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像利箭一样扎进我的心里。
这不是第一次争吵了，事实上，自从我告诉他们我决定嫁给明远以来，家里的气氛就从未好转过。明远是我的男友，他四十岁，罹患晚期癌症，医生说他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父亲在一旁沉默着，面色铁青。父亲的沉默一向比母亲的愤怒更可怕。我知道他是不赞成的，他从一开始就反对我和明远在一起，但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直截了当表达出来。
“你自己想想，嫁给一个活不久的男人，你以后怎么办？再婚吗？带着他病恹恹的记忆再找一个？”母亲的语气充满了讥讽，她双手交叉在胸前，眼里燃烧着愤怒。
“妈，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我爱他，我愿意和他一起度过剩下的日子，无论这些日子长短，我不后悔。”
“爱？”母亲冷笑一声，“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你连他真正的样子都没看清，就要把自己的一辈子押在他身上？这不是爱，这就是冲动！”
“是啊，小雪。”这是我姐姐的声音。她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直到此刻才插话，“我知道你心软，也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明远的情况……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你将来怎么办？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啊。”
我看向姐姐，她的眼神没有母亲那么尖锐，却充满了忧虑。她结婚多年，丈夫体贴，儿子乖巧，是我们家里过得最幸福的人。她总是温柔而理智，总能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但这一次，她也站在了我对立的一方。
“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深吸一口气，眼睛有些发酸，“可是我不能离开明远。我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他能给我什么未来，而是因为我们已经拥有了现在。我知道他不一定会活很久，但我愿意陪他走完最后的路。”
这句话一出，母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几乎是吼出来的：“陪他走完最后的路？你还真是痴心妄想！那条路会有多长？十几天？还是几个月？你知道他的病有多严重吗？”
“妈！”我突然提高了声音，这让母亲一愣，“我知道他病得有多严重，我每天都看着他挣扎，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可以放弃他！如果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他，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空气顿时凝固了，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父亲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随便你吧，你已经决定了，我说什么都没用。”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我知道，父亲这次是真的放弃了劝说，他彻底失望了。而我，明知道所有人都在反对，依然要一意孤行。
母亲转身进了厨房，不再说话，但她的背影透露出无尽的失望。姐姐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你也别怪爸妈，他们是真的为你担心。你还是再想想吧。”
我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姐，我想得很清楚了。明远是我选的人，我会承担这个选择的后果。”
姐姐还想再说什么，但她最终没有开口，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跟着母亲进了厨房。整个客厅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我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明远的脸，那张疲惫而憔悴的脸。他知道自己病得很重，从不对我隐瞒什么。他说过，如果我害怕未来，他可以理解我离开。
可我做不到。我爱明远，哪怕他只剩下17天，或者17小时，我都要陪在他身边。
第二天，我来到了明远的病房。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见到我，他微微一笑，伸手握住我的手。
“你看起来很疲倦，昨晚没睡好吧？”明远的声音虚弱但温柔。
我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家里有点事。”
明远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是不是你家人还是不同意？”
我低下头，不愿让他看到我眼中的泪水：“他们为我好，担心我以后过得不好。”
明远叹了口气，握紧我的手：“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需要为我牺牲自己。如果你家人不愿意，我可以——”
“别说了！”我打断他，抬起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我已经决定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离开你。你是我爱的人，我愿意陪你度过剩下的日子。”
明远怔住了，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叹了口气：“谢谢你，小雪。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但有你在，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我们结婚吧。”我突然开口，声音虽然轻，却无比坚定。
明远的眼睛瞬间瞪大，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你在说什么？”
“结婚。”我重复了一遍，“我想和你结婚。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希望我们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的时间。”
明远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你真的确定吗？你知道我……”
“我知道。”我打断他，“我知道你没多少时间了，但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再等了。我们结婚吧，好吗？”
明远看着我，眼中的泪光闪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们结婚。”
婚礼的日子很快定下来了，我决定要一场简单的小婚礼。没有盛大的仪式，也没有繁复的礼节，只有我和明远，还有几个亲近的朋友。
父母和姐姐没有出席婚礼，我知道他们对我这个决定依然心存芥蒂，但我不后悔。我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婚纱，牵着明远的手，站在医院的小礼堂里，交换了誓言。那个时刻，虽然没有祝福的欢呼声，没有鲜花和掌声，但我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婚礼结束后，我们回到了病房。我坐在床边，紧紧握住明远的手。他的手已经冰凉，苍白如纸，但他眼中那一抹温暖的笑容，依然让我心安。
“我们做到了。”我轻声说道，“现在，我是你的妻子了。”
明远看着我，眼中满是感激与爱意：“是啊，你是我的妻子了。”
婚礼之后的日子过得出奇安静，医院的小病房成了我们二人世界的全部。明远的病情没有好转，但他依然努力保持着笑容。我们每天都会聊天，聊从前的事，聊我小时候的趣事，也聊他年轻时的梦想。他的语气总是温柔，眼里时常闪着温暖的光，仿佛是在用尽最后的力气享受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你知道吗，小雪？”明远有一天突然说，“我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去西藏看一次布达拉宫的日出。小时候，我看过一本书，上面有一张日出的照片，布达拉宫像镶嵌在金色的天际线上，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能亲眼看到一次就好了。”
我握着他的手，轻声问道：“那为什么没有去成呢？”
明远轻轻笑了笑，目光飘向窗外：“有太多理由吧。工作忙，时间不合适，后来病了……就这样一直拖下来了。”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我脱口而出，但话刚说完，心头却是一阵酸楚。我明白，他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支撑长途旅行了。但这句承诺，依然是我发自内心的。
明远握了握我的手，笑意浅浅：“听你这么说，我已经很满足了。其实，光是能和你在一起，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他的目光很温柔，像在看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仿佛要将我的样子深深刻进心里。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却努力克制住，只是笑了笑：“那就好。我们一起，哪怕只是在这小病房里，也可以过得很幸福。”
那段时间，虽然短暂，却像是我们生命中最平静的时光。每天，我都会守在明远的病床前，陪他说话、读书给他听，偶尔我们会讨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像普通夫妻那样。
一天，医院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我父亲。他的出现令我大为意外，他从未主动来过医院。我正帮明远整理床铺，父亲突然出现在门口，神色复杂。他看了看病床上的明远，又看了看我，沉默片刻后，才轻声说：“能不能和你聊几句？”
我心里有些发紧，但还是点了点头，跟着父亲走到病房外的走廊。
“爸，你怎么来了？”我试探性地问，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父亲的脸色依然冷峻，但比起之前的激烈反对，这次他显得有些沉重：“你妈一直很担心你，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过得很难受。她昨晚还问我，你们最近怎么样。”
听到这话，我的心情有些复杂。我知道父母一直不认同我的决定，但得知他们依然牵挂我，还是让我有些感动。
“我们……挺好的。”我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明远的病情虽然没什么好转，但他精神还不错。”
父亲皱了皱眉，抬眼看着我：“小雪，你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心里一紧，知道父亲的意思。他从来都是现实的，也从来不愿意接受感性的东西。他不理解为什么我要坚持留在一个即将离开我的人身边。
“爸，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后悔。”我低声说道，语气坚定。
父亲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他沉默了片刻，终于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你。我和你妈这几天也反复想过这个问题……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们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你以后一定要记住，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
他的话让我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涌了出来。我点了点头，哽咽着说：“谢谢你们，爸。”
父亲又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明远，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随后转身离开了。望着父亲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病房，明远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并没有察觉刚才发生了什么。我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明远，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去买。”
明远缓缓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我：“不用了，你在这里陪我就好。”
我们之间的对话越来越简单，但每一句话都显得弥足珍贵。我知道，明远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一周后，明远的情况突然急转直下。他整夜咳嗽不止，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医生说他的病情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我得做好心理准备。听到这些话时，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明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当真正来临时，我还是无法接受。
那个夜晚，明远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我握着他的手，感觉他手心的温度在一点一点消失。我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告诉自己要坚强，但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视线。
明远看着我，轻声说：“小雪，对不起，可能我要食言了……”
我摇着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希望你不要痛苦。”
他微微笑了笑，目光依然温柔：“谢谢你，陪我走完这一程。”
那一刻，我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仿佛是在用尽最后的力气。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模糊，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从我身边离去。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着说：“别走，明远，别走……我还想再和你在一起。”
明远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我凑近他，听到他轻声吐出三个字：“好好活……”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他对我的最后一句话。
在他说完这三个字后，他的手渐渐滑落，闭上了双眼。我感觉到他的呼吸逐渐停止，手心里的温度彻底消失。
这一刻，我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床边，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我曾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我才发现，一切远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明远……”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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