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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来？”父亲站在院子中央，手里的锄头几乎要砸在地上。
周围的寂静与父亲的怒火形成了鲜明对比。秋日的阳光还在温柔地照耀着村子，树上的叶子被微风轻轻吹动，像是无声地嘲笑着这片安静中的突兀情绪。我能看见父亲额头上鼓起的青筋，甚至可以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今天是他找亲戚来帮忙干活的日子——每年到了秋收时节，大家都会互相帮忙，这是乡里乡亲的老规矩。
可今天，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们家几个人在忙碌，没有一个亲戚出现。父亲的脸色越来越沉，手里的锄头随着他大力甩出的动作发出“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王叔呢？李大伯呢？他们不是答应今天来帮忙的吗？”我问母亲，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母亲低头收拾着院子里的草垛，神情有些复杂：“我也不知道啊，他们都说了会来，可现在一个影子都没有。”
父亲抬起头，紧紧地盯着母亲，眼里夹杂着怒火和无奈：“他们这样做，什么意思啊？答应了不来，是看不起我老周家吗？”
母亲叹了口气，没敢接父亲的话，只是默默地继续手上的活儿。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父亲终于忍不住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身朝屋里走去，边走边嘟囔，“好，好，我老周没他们算了！”
其实，这件事在村子里并不常见。往年大家都很讲究“礼尚往来”，谁家要是有个大活，比如盖房子、收庄稼、杀猪之类的，都会找亲戚帮忙，而亲戚们也会尽心尽力地来帮衬。忙完之后，主家一般会备上一桌好酒好菜，感谢来帮忙的亲戚。可今年，父亲提前好几天就打了电话，挨个通知了那些平日里走得近的亲戚朋友，谁知竟然一个都没有出现。
我走到院门口，向远处张望了一眼，依旧没人。平日里这个时间段，总是会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影往我们家走，可今天，仿佛整个村子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我们一家人在忙碌。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夕阳将天空染成了金红色。院子里的空气似乎也跟着沉重起来，父亲还在屋里一言不发，母亲做饭的声音在灶台那边传来，锅里水沸腾的声音夹杂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显得格外突兀。
“阿庆，你去找你二叔问问，看看他怎么回事。”父亲终于从屋里走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命令的味道。
我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立马穿上外套，准备出门找二叔。二叔在村东头住，是父亲的亲弟弟，平日里关系不错，按理说，今天这种大活他应该是最早赶来的一个。
刚走到二叔家门口，远远地就看到院门敞开着，屋里传来热闹的笑声。我心里一怔，推开门进去，眼前的一幕让我愣住了——二叔家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亲戚！
“阿庆来了啊！”二叔手里端着酒杯，看到我笑呵呵地招呼，“来，坐下喝点。”
“二叔……”我一时语塞，眼前这些亲戚，几乎全是我家今天叫来帮忙的人！可他们，怎么全在二叔家聚着？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我强压住心中的疑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尖锐。
“哦，今天不是你大伯家的猪要杀了嘛，我们想着忙完再过来。”二叔笑得毫不在意。
我心里猛然一紧，杀猪？杀猪这种事，村里也算是件大事，按理说，我们家今天忙活，家里确实有计划杀猪，可是父亲明明没叫他们过来啊！再说，这些人都来了，却没人过来帮忙，反倒跑到二叔家聚在一起喝酒吃肉，这让人怎么想？
“二叔，我们家今天干活，你们咋一个都没去？”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声音也比平时大了几分。
二叔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酒杯，神色有些尴尬：“这……我们不是想着你们能应付得了吗？再说，大家都商量着等你们忙完，直接来吃杀猪菜，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这话听着不对劲。我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心中的不快：“可是，今天谁也没帮忙，你们都跑到这儿来了。你们不知道，我爸今天等了你们一天，结果一个人都没来！”
此话一出，二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旁边的几个亲戚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久，还是王大婶打破了沉默：“哎呀，阿庆，不就是帮个小忙嘛，没那么严重吧？我们也没想故意不去，就是想着你们人手够了。再说，亲戚之间有啥好计较的？”
我咬紧了牙，心里一阵窝火，明明是他们自己不来帮忙，现在倒好，还说得这么轻巧。可看着他们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阿庆，别这么大火气，来，喝杯酒，大家都是亲戚，有啥好说不开的。”二叔连忙站起来给我倒酒，笑呵呵地打圆场。
可我哪里有心情喝酒，扭头就走出了二叔家，心里乱成了一团。一路上，晚风呼呼地吹着，带来几分寒意。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解释这件事，更不知道父亲听了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回到家时，院子里已经开始亮起了灯。母亲见我回来，赶紧走上前来问：“你二叔他们怎么说？”
我愣了一下，没敢直接说实话，只是含糊地回了一句：“他们……说等会儿来。”
母亲叹了口气，没再多问，转身继续忙碌。可我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想着二叔家那热闹的场景，再看看我们家冷冷清清的院子，心里越发不舒服。
父亲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我一眼，沉声问：“你二叔怎么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们……都在二叔家，说是等你杀猪的时候再来。”
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没再说话，转身走进屋里，屋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关上。院子里，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我和母亲对视了一眼，都没敢再出声。
夜色渐深，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二叔家那一幕。父亲一整晚都没再出来，屋子里一片沉寂，似乎每个人都在心事重重中度过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听到了父亲在院子里的动静。他起得比平时都早，似乎昨晚的事情让他心情更加压抑。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在院子里忙碌，劈柴、烧火、准备杀猪的器具。我们家的那头猪已经养了一年多了，今天是定好的杀猪日子。本来这是个热闹的日子，家里应该挤满了亲戚，帮忙的帮忙，聊天的聊天，可如今，院子里依旧冷冷清清。父亲的脸色像昨晚的天色一样阴沉。
“阿庆，去帮你爸架好杀猪的架子。”母亲朝我挥了挥手，语气显得有些急促。
我点了点头，连忙走过去帮忙。父亲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地干着手头的活儿，动作比平时更加有力，似乎想用手中的力气宣泄心中的不满。我看得出来，他心里是有气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此时的我，感觉自己像是卡在了两难之间，既理解父亲的委屈，也不愿意和亲戚们闹僵。
“二叔他们今天还会来吗？”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一句。
父亲听了，冷笑了一声，眼角瞟了我一下：“来？他们不来了才好！今天这猪我自己杀！不需要他们的帮忙。”
母亲听到这话，有些不安，连忙走到父亲身边，低声劝道：“老周，别生气了。亲戚不来也不能怪你呀，咱们日子还是得过，不管他们，杀咱们的猪。”
“我生什么气！”父亲重重地甩下手中的刀，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就是不明白，我老周叫了他们，他们为啥一个不来？等着吃现成的？”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在一旁帮着架杀猪的木架。空气中弥漫着火堆燃烧的烟味和猪圈里牲口的气味，这原本应该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场景，现在却充满了沉重的气氛。
“阿庆，去村口看看，杀猪匠来了没？”父亲突然吩咐我。
我立刻点头应声，跑向村口。杀猪匠刘师傅是我们村里最有名的杀猪师傅，每次村里谁家杀猪，都会请他来。他技术好，手艺快，猪一刀下去就没了痛苦，大家都信任他。
跑到村口，我远远地就看见刘师傅正挑着工具箱慢悠悠地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二叔和几个亲戚，这些人昨天没来帮忙，今天倒是一大早就赶来了。
“阿庆！你跑这么快干嘛？”二叔看到我，冲我笑着打招呼，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上前去：“二叔，你们今天还真来了？”
二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轻松：“嘿，昨天是喝得有点多，今天早上我们几个一商量，赶紧赶过来，怎么也得赶在杀猪之前来嘛。别说我没心没肺，昨晚喝酒是有点不合适，但今天来帮忙，一定来！”
我没再说什么，心里五味杂陈。刘师傅挑着箱子，笑着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赶紧走吧，别让你爹久等了。”
回到家，父亲看到二叔他们来了，脸色顿时沉了几分。他抬眼看了看，却没有主动打招呼，只是冷着脸继续准备着工具。
“老周啊，我们来了！”二叔笑呵呵地走上前，仿佛昨天的事压根没发生一样，“今天这杀猪啊，咱们可得好好弄一弄，这头猪可是养了好长时间了。”
父亲冷哼了一声，没搭话，反而把手里的屠刀擦了擦递给刘师傅：“师傅，咱们动手吧。”
二叔看到父亲的反应，神情有些尴尬，搓了搓手，讪笑着站在一旁。其他几个亲戚也站在旁边不敢多言，气氛有些僵硬。刘师傅倒是没管这些，他做惯了这种事，熟练地摆好工具，开始准备动手。
“阿庆，快去把猪赶出来。”父亲对我吩咐道，语气依旧冷硬。
我点了点头，走向猪圈。猪圈里的那头大猪还在懒洋洋地趴着，见我走过去，哼哼着站了起来。我拿了根木棍轻轻拍打它的背，试图把它赶出来，但这头猪显得有些不情愿，磨磨蹭蹭地在圈里打转。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引到了院子中央。
父亲拿起了一根绳子，熟练地把猪的四蹄绑了起来，然后和刘师傅一起将它固定在木架上。刘师傅擦了擦手，拿起刀，开始准备动手。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刘师傅和那头猪身上。
刘师傅举起刀，稳准狠地一刀下去，猪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鲜血喷涌而出。旁边的二叔立刻上前接血，脸上的尴尬似乎也随着这一幕有所缓解：“老周，这猪养得好啊，血色真不错，肉肯定香！”
父亲依旧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刘师傅忙活。母亲这时端着盆子出来，准备把猪血接回去，二叔赶紧上前帮忙：“嫂子，我来帮你。”
母亲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用了，你忙你们的吧。”
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微妙。二叔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最后还是尴尬地收回去，站到了一旁。他没再说话，似乎也意识到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猪很快被处理干净，院子里也开始飘起了肉香。母亲在厨房忙活着做菜，亲戚们在院子里说笑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我知道，父亲心里的疙瘩并没有解开。
“老周，别忙了，坐下来喝杯酒吧。”二叔端着一碗酒，笑呵呵地走到父亲面前，“今天这猪可杀得漂亮，你得高兴高兴啊！”
父亲看了他一眼，没接碗，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们昨天没来，今天就别凑热闹了。咱们家的活，不劳你们费心。”
这话一出口，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父亲和二叔身上。二叔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碗端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老周，你这是……生气呢？”二叔有些尴尬地笑着，“昨天的事是我们不对，我道歉行吗？可咱们毕竟是一家人，犯不着为了这么点事……”
“道歉？道什么歉？”父亲站了起来，语气陡然提高，“你们昨天答应了我来帮忙，结果一个人影都没见着！你以为今天来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二叔脸色难看起来，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其他亲戚们见势不妙，纷纷站在一旁，谁也不敢插嘴。
“我老周一家子没什么本事，但做人讲究一个‘信’字。你们昨天的行为，就是不把我老周家放在眼里！”父亲的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别以为今天来吃个杀猪菜就能一笔勾销！”
二叔终于忍不住了，脸色也变了：“老周，你这话说得也太过了吧？咱们是亲戚啊，昨天喝了点酒耽误了，今天不是来了？还帮忙杀了猪，你怎么揪着不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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