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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舅妈说临走前让你翻一下她枕头下面的东西。”
我一听,心里一紧,整个人不自觉地僵在了沙发上。枕头下面?什么东西?为什么她走了还不直接给我,非要我自己去翻?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我从心底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七天前,72岁的舅妈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想来我家住几天。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和蔼,但这次话里透出一丝我不曾察觉的急切。我当时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舅妈年纪大了,家里也许有事不便,于是立刻答应让她过来。
“行啊,舅妈,您什么时候来都行,您住多久都可以!”我笑着说道。
“那我明天就过来吧,麻烦你们了。”电话那头传来她轻声的叹息。
那一声叹息如同一颗小石子,激起了我心里的一圈涟漪,但我没有多想,转身告诉了我丈夫。
“舅妈要来住几天?”丈夫听完,微微皱眉。“她怎么突然过来?这么大年纪了,不应该自己一个人住吧?”
“谁知道呢?不过舅妈在村里一向是独来独往的,她一直没孩子,自己过得还挺自在的。她这次过来,可能是想换个环境休息几天。”
“嗯,也好。”丈夫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第二天中午,舅妈带着一个小包如约而至。她的身形有些佝偻,头发几乎全白了,但眼神依然清澈坚定,走路也不算太慢。我赶忙上前搀扶她,她却摆摆手:“哎,不用扶我,我还能走呢!”
舅妈总是这样,外表柔和,内心却很刚强。她独自一人生活了大半辈子,没结婚,也没有子女。她把一生都贡献给了村里的小学,作为一名教师,她既是严厉的又是慈祥的。家族里每个人提到她时,都会带着几分尊敬,几分敬畏。
“哎呀,家里可真干净,看来你们俩平时挺用心的嘛。”她一进门,扫视了一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您随便坐,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们这几天可得好好照顾您。”我笑着让她坐下。
“别太客气,我就是想安静几天,不需要特别招呼我。”她似乎有些疲倦,话不多,放下包便径直走向了我们为她准备的客房。
说实话,我从小对舅妈就怀有一种敬畏之情。她是个极有威严的人,总是能用一种安静却不容置疑的方式掌控周围的局面。虽然她从来没对我们晚辈发过脾气,但我们依然对她敬畏三分。她一来,我家里的氛围也不知不觉地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舅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她的房间里,偶尔出来在院子里走走,或者和我们一起吃饭。她的生活非常规律,早睡早起,从不打扰我们。我有时忍不住想,她为什么突然要来我家住呢?她看起来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比我想象中更安静。
“舅妈,您在村里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来我们家了?”一次晚饭后,我忍不住问她。
她轻轻放下筷子,眼神有些游离:“人老了,总有想找个地方静静的时候。村里虽好,但有些事,还是离开一下比较好。”
“什么事啊?家里有什么不方便的吗?”我有些好奇。
她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挥手:“别问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年轻人日子好好过,不用操心我这个老人的事。”
她说这话时,神色淡定,但我分明感觉到了一丝她努力隐藏的疲惫与无奈。舅妈从小便是个孤儿,跟着我的外公外婆长大,成年后她拒绝了几次婚事,毅然选择了一辈子单身。据说年轻时,她曾爱过一个男人,但那段感情早已成为了过眼云烟。对于她来说,感情也许早已被埋藏在了岁月的尘埃里。
然而,这一次她的来访,让我隐约觉得,她心里藏着一些秘密,或者是未解的心结。可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舅妈始终守口如瓶。每当我试图探寻她内心时,她都会轻轻带过,仿佛不愿再提及过去。
七天的时间眨眼而过,舅妈在我们家过得平静无波。直到临别的那天,她突然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难忘的话。
“对了,我走后,你帮我翻一下枕头下面。”她站在门口,临走前突然回过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对我说。
“枕头下面?”我愣住了,觉得有些不解。
“嗯,翻一下就好,别多问。”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意,让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天,她带着行李离开了我家,回到了她位于村里的老房子。而我却心事重重,总觉得枕头下面藏着什么秘密。她为什么要我翻枕头?而且她临走前的神情那么严肃,这不是她平常的风格。我本来想立刻去翻枕头,但丈夫却劝我冷静一下。
“你舅妈一向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既然她没让你当面翻,可能那东西对她来说有特别的意义。你先缓缓,别急。”他沉稳地说。
我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决定等晚上再去看看。然而,我心里的疑惑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吃过晚饭,我终于忍不住走进了舅妈住过的客房,轻轻掀开了枕头。
枕头下躺着一个小小的信封,封口已经发黄,显然是封存了许多年。我拿起信封,手微微颤抖,不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拆开信封,我的呼吸瞬间停滞,里面竟然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一片田野边上,脸上露出羞涩的微笑。而她身旁,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男人的手轻轻搭在女人的肩膀上,眼神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深情。
我愣住了。照片中的女人,分明是舅妈年轻时候的模样!而那个男人,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立刻意识到,舅妈的过去,似乎远比我想象中复杂。
我盯着那张照片,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舅妈从没提起过她的感情经历,哪怕是家里人都默认她一辈子单身,无儿无女。可现在,这张照片分明揭示了她曾有过一段隐秘的情感,甚至可能是我们从未听说过的一段故事。
“你拿的什么?”丈夫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端着杯茶,靠在门框上,表情带着几分好奇。
“舅妈让我临走前翻她枕头下面的东西,结果找到了一张照片。”我递给他,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他接过照片,看了片刻,皱起了眉:“这……这不是她年轻时候吗?这个男人是谁?你见过吗?”
我摇摇头,“没见过,完全不认识。舅妈从来没提起过她有什么感情经历,这张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
丈夫沉默片刻,将照片递还给我:“看来你舅妈这些年有些事没对咱们说清楚啊。也许是她刻意不愿提起的过去。”
我紧紧握住照片,脑海中充满了疑问。舅妈临走前那句“翻一下枕头”的话,现在似乎比之前更加扑朔迷离了。她为什么要我在她走后看到这张照片?她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翻涌着这个问题。舅妈的独身生活背后,显然隐藏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第二天一早,我忍不住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舅妈,您回家了吗?”我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但话里却带着几分紧张。
“嗯,回来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我昨天翻了枕头下面的东西。”我顿了顿,接着说:“那张照片,我看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过了一会儿,舅妈轻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问。”
“舅妈,照片里的那个男人……他是谁?”我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她再次沉默,声音有些沙哑:“过几天,我会来接你去见一个人。”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见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留我一个人陷入更深的疑惑中。
接下来的几天,舅妈没有再联系我,而我也没有再打电话催问。她那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让我隐隐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照片上的男人,舅妈隐藏了这么多年的人生秘密,似乎正逐渐露出水面。
大约一周后,舅妈再次打来电话:“准备一下,明天我去接你。还有,不要告诉其他人。”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默默地应下。第二天早晨,舅妈果然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口,她开着一辆老旧的车,戴着一顶草帽,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凝重。
“咱们要去哪里?”我坐上车后,忍不住问道。
“老地方。”她淡淡地说道,脚下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出小区。
一路上,她几乎没怎么说话,车子在乡间小路上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最后停在了一片茂密的树林旁。这个地方我并不陌生,这是舅妈年轻时经常带我和表姐来玩的地方——村后的老树林。但现在,它早已荒废,几乎无人问津。
“我们下来吧。”舅妈关掉车发动机,推开车门。
我跟在她身后,一路走进树林。树林的深处有一间破旧的小木屋,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木屋前的小花园杂草丛生,完全不像有人打理过的样子。
“这是……”我望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有些发怵。
舅妈没有回答我,而是径直走向木屋,推开那扇已经有些腐朽的木门。木屋里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旧椅子,角落里堆满了灰尘和一些破旧的日用品,墙壁上还挂着几幅模糊的老照片。
“这是我和他的家。”她站在木屋中央,轻声说道。
“他?”我惊讶地问。
舅妈没有看我,只是缓缓走向墙上的一张老照片,轻轻抚摸着照片里的那个男人——就是我在枕头下找到的那张照片里的男人。
“他叫李志远,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震惊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想到舅妈竟然会在这里跟我说出这样的话。
“舅妈,您……您不是一直没结婚吗?”我忍不住问。
“是啊,我这一辈子没结婚。”她笑了笑,眼神里透出几分苦涩,“可我和他,曾经有过一段很短暂却美好的时光。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四十年……我倒吸了一口气。舅妈年轻时的感情竟然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而我们家族里的所有人,包括我母亲在内,从来都没有听她提起过这件事。
“李志远是我教书时认识的一个年轻人,他当时在我们村里做木匠,刚好帮村里的小学修建校舍。我们慢慢熟悉了起来,他为人善良,沉默寡言,但对我很好。”舅妈轻轻叹息,“那个时候,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他。”
她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可是,现实总是无情的。他家里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尤其是他母亲,她觉得我是个‘没娘没爹’的孤儿,配不上他们家。后来,李志远为了他家人的意愿,不得不离开了村子。我们本来说好,他会回来接我,可是……”她的声音哽住了,眼角泛起了泪光。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轻声问。
舅妈抬起头,眼里有着岁月沉淀的痛楚:“后来,他再也没有回来。”
我突然明白了,舅妈一生未婚的背后,藏着这样一段被迫分离的爱情。她心里其实一直没有放下那个叫李志远的男人,而这个木屋,可能就是他们曾经约定好要一起生活的地方。
“他是不是……后来结婚了?”我试探着问。
舅妈点点头,神情平静:“是的,他成了家,有了孩子,也许是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也藏着未了的遗憾。”
她说完,轻轻坐下,目光落在木屋的地面上,仿佛在回忆着曾经的一切。
我沉默了许久,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感受。舅妈这一生的选择,似乎都源自于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而她从未向我们倾诉过她的痛苦与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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