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东升
村子北部有条河,弯弯曲曲地环抱着大半个村庄,因是一条大河的支流,乡亲们都叫它二道河。无论到对岸赶集,还是走亲戚,都要蹚过二道河。
记忆中的二道河,一年四季不曾干涸。阳春三月,冰封消融,潺潺的流水里荡漾着大地回暖的气息;盛夏来临,河水暴涨,二道河像一条发怒的蛟龙,一路挟裹泥沙日夜奔腾;金秋时节,水平如镜,清澈澄明,清晰可见鱼虾跃动的身影;数九寒冬,万籁俱寂,厚厚的冰面上不时传出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二道河是鸟儿的天堂。鸟是大自然的精灵,有鸟的地方就有了灵气,有鸟的河流就有了生机。夏秋之交,二道河水草丰茂,苇荡葱郁,形形色色的鸟儿争相云集。一队队的野鸭前呼后拥,身材修长的白鹭翩然起舞,白头翁“吱喳”的脆鸣不绝于耳……
二道河是孩子们的乐园。春来的时候,两岸杨柳吐绿,芳草萋萋;牧童的柳笛声此起彼伏,伴着农舍里的犬吠鸡鸣,俨然一场天籁般的交响乐。在自由自在挖野菜的时光中,孩子们那脏兮兮厚重的棉衣,也到了换装的季节。三伏来临,酷暑难当,河里成群成群的光腚猴互相追逐着,嬉闹着。或者用手掌斜着拍击水面,激起的水花直喷对方的面部;或者各自展示着不同的泳姿,看谁游得快,游得远;或者爬到岸边,揪下几片树叶揉成团,塞进耳朵和鼻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比试到底谁在水下憋得时间长。
秋风萧瑟,草木凋零。平日喧闹的二道河顿时寂静了许多,没有了芦苇丛中的鸟语虫鸣。岸边的沙棘树挂着几个干瘪的果,三两片未被吹落的红叶,在风中摇曳,煞是耀眼;沙洲上偶尔飘过几只大雁的身影,不时发出凄厉的悲鸣,那是为告别二道河而萌生的几许留恋,还是为逝去的同伴献上的挽歌?
三九隆冬,河里结上了厚厚的冰,孩子们疯了似的在上面打滑擦(溜冰),或者打拉牛(陀螺)。因为有了棉衣棉裤的保护,人人放开了胆子,也不免“扑哧”“扑哧”栽跟斗,或者摔个仰面朝天的。
二道河是家乡的母亲河,它默默滋养和护佑着整个村子。每年七八月份,总有几场暴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倾泻下来,将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烟雨迷蒙中。院里的积水足足半尺多高,夹杂着树叶、柴草,从墙角的漾沟(墙底部专门留出的排水沟道)中汩汩涌出,顺着大街上天然形成的水沟急速奔流,从四面八方涌向二道河。河中的水眼看着上涨,很快便水与岸齐,蛙声一片。正是由于二道河的宽广胸怀,吞纳洪水,才确保了村子的安全无虞。
初秋的正午,艳阳高照,二道河清澈见底,村子里的奶奶、大娘和婶子们,总喜欢到这里来搓洗拆过的棉衣、棉被的里和面。她们一手挎着满满一篮子脏衣物,一手端着个洋瓷盆,盆中放着棒槌、猪胰子,三三两两地蹲在岸边,在石板上不停地搓洗着。她们猛力抡棒槌的捣衣声夹杂着说笑声,构成了一幅悠然祥和的乡野捣衣图。
这时节,村子里的孩子们总是闲不住,他们最喜欢做的就是到河里捉鱼摸虾。虾很小,无色透明,就像手上无意间蹭破的一块表皮。乐悠悠地把鱼提回家,母亲便把它们倒进一口大陶瓷盆中。拣小个的抓出来做汤喝,满满一大锅乳白色的鱼汤,再放上几根青青的萝卜条、香菜,看上去就十分诱人,几大碗下肚,酣畅淋漓;将大个的剁成段,用油炸了,或者煎了,味道非常鲜美,很解馋。
已有许多年没有去过二道河了,不知河水是否依然汩汩流淌?
(本文作者现供职于中共宁阳县委党史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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