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为小秋头条原创首发，未经授权，请勿转发、二次改编！）
——是故事，也是生活——
01
年初的时候，我爸下楼梯摔了一跤，摔成了小腿骨折。
住院后，我主动提出要照顾他。
他却满脸抗拒：“我不要你管。”
“我是你女儿，我不管你谁管你？”
“我只是摔断了腿，又不是瘫了，我自己能行。”
可我眼见他只翻个身，额头就出了一层汗。
我连忙给他扶稳了，又调整了一个让他舒服的姿势，才继续说：“医生说了，初期最好是少动，不然怕后续好不全。”
说话间，只见我爸脸涨得通红，我探了探他的额头：“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我叫医生不？”
我爸摆摆手说：“你先走吧，赶紧去上班，别一会扣你工资了。”
“我已经请假了，现在去也没工资。”
“哎呀呀！你怎么这么磨人，那你回家去，我一个人清净清净。”
我看爸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你肯定是哪里有毛病了，我去叫医生来！”
“别别别！”他连忙喊住我，过了一小会儿，才尴尬地说，“我有点想上厕所。”
“哎！您早说嘛！来，给您。”
我递给他一个尿壶，他却不接。
“我不小便。”
“哦，开大是吧？走走走，我扶您去厕所。”
我说着，便伸手去扶他，他却像触电一样，朝着另一边躲去。
这一躲，他又疼得闷哼起来。
我急道：“干嘛呀？我扶您去厕所啊。”
“不去不去，哪有让女儿伺候上厕所的，不像话。”
我见这老头是因为这个闹别扭，又好气又好笑。
“我小时候撒尿拉屎不都您给擦的？怎么我就不能伺候您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见他这么坚持，我担心他憋坏了，便提议道：“那我给您请个护工吧。”
“护工？”他眼珠子转了转，“好贵的吧？”
我揉揉鼻子：“又不要您出钱，您要是舍不得啊，那还是我来伺候您……”
“别别别！就请护工，快，现在请！”
02
我们父女俩怎么也想不到，来的竟然是一个女护工。
我爸看着我的眼神里像是藏着刀子，明里暗里传达着：你故意整我呢是吧？
我当时太着急了，打护工中心电话的时候，只说了病人是男的。
我以为自然会派个男护工，没想到……
我对着眼前头发梳得整齐利落，扎个马尾辫的圆脸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不能，换一位男护工来？”
“不好意思啊，现在没有男护工了，你要换的话，等明天行不？”
我倒是能等，可我爸显然等不及了。
我朝我爸嘿嘿一笑：“要不，先解决问题吧，医患面前……不分男女嘛。”
女护工一眼看出了我爸的窘迫，很是爽朗地说：“大哥，您放心吧，我虽然是女人，但我力气大着呢，不会叫您吃力的！”
说着，那女护工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拉起我爸爸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一个寸劲，将我爸这五大三粗的男人就从床上带了起来。
一套动作下来，有柔有刚，行云流水，我不得不佩服：到底还是专业的好。
女护工安排完我爸上厕所后，朝着我露齿一笑：“你回去忙吧，大哥这里有我呢，他要有什么情况，我随时跟您联系。”
她这么说，我还真放心不少。
等我前脚刚离开医院，后脚收到了我爸的短信：明天，必须换人！
03
第二天一大早，我跑医院去，想关心一下爸爸，顺便帮他处理护工的事。
病房里，他眯着眼，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昨天的女护工不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我想：换了也好，敢情是当着家属的面就服务周到，家属不在，就学着躲懒了。
这时，爸爸突然睁开了眼，他一见我，并没露出开心的神色，只问我：“你又来做什么？”
“来替你换护工啊，换个男的！”
“不换了。”
“啊？”
不是说女人心海底针？怎么男人心也这么难琢磨呢？
我这才知道，昨天夜里，我爸的腿疼得睡不着，伤处不能碰，护工便给他周围的肌肉经络按摩了一整晚。
两人一晚都没睡好，我爸叫护工去休息休息，她却说不用了，然后就跑去给我爸买早饭去了。
我撇撇嘴：“我花了钱，她本来就该这样啊，等我换了男护工，也会做这些的。”
“不是，你不知道。”我爸说着，朝我招招手，示意我凑到他面前。
他又压低了声音，才说：“人家小周一个女人也挺不容易的，她有个老娘脑袋有问题，一直住在精神病院呢。”
“她没结婚也没要孩子，就怕会把病传下去，现在在医院里做护工，也是为了给她妈妈转治疗费。”
听起来是挺可怜的，我看着爸爸，突然想跟他开个玩笑。
“不是看上了人家吧？”
“别瞎说！我都多大年纪了，哪里会有这种想法？！”
“哈哈，其实我妈已经走了十几年了，您再找一个，我也没意见，但您好歹退休金也快七千，找也找个好点的老太太，别找个护工啊阿姨啊啥的，太掉价……”
“你再说，我打你嘴巴子！”
他伸手，做出要打我的样子，却被我轻轻松松躲了过去。
04
半个月后，我爸出院。
他的东西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女护工还送了他一箱牛奶：“祝你早日康复。”
我爸很感动，说：“小周，你太客气了，这份心意我领了，回头我彻底好了，请你吃饭。”
我以为我爸就说说而已，谁知道他俩还真成了朋友。
等到了复查的日子，我说让他收拾一下，我带他去医院。
他说：“不用，小周会来接我。”
我惊道：“啊？还可以上门服务？”
“是啊，只是要加一点钱，不过没关系了，小周是个好人，这钱该她赚。”
“也是，像你这样人傻钱多的好客户可不多，她肯定要好好伺候着……”
“徐嫣然，你说话怎么这么阴阳怪气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到爸爸和那女护工走得近，心里就不舒坦。
他俩不配。
就算是做朋友，也不配。
我索性跟我爸说：“您少跟她来往点吧，回头您朋友知道了，指定要编排您。”
却想不到，我爸听了这话笑了，他说：“谁说的？小周是个性格好的，我朋友都喜欢她。”
他们竟然发展到这一步了。
我的脑海里突然警铃大作。
看来，我得关注关注我爸私生活的动态了。
05
那段时间，我因为一个大项目一直赶进度加班，没有办法实时关注我爸。
直到他说他腿彻底好了，我想：这下他俩总没有来往的理由了吧？
谁曾想，有次我给他打电话，却听到他的声音很着急。
“怎么了？我在医院呢！”我爸说。
我听得心跳都停了一拍：“您怎么又去医院了？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是小周的妈妈走了，我来帮帮忙……”
我正想说“别人的妈妈要你帮什么忙”，就听到电话一阵忙音，我爸已经把通话结束了。
那段时间，我爸几乎不着家，给他打电话，他也总说忙忙忙。
我猜到他肯定是跟女护工在一起，便提出：“要不然，叫上周阿姨，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正好我一直想感谢她之前在医院里对您的照顾。”
我这话一出，我爸倒像是来了兴致。
“行啊，难得你这么懂事，那我定好时间地点，你到时候过来。”
果然，吃饭的那天，我真实地感受到我爸对周阿姨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事后，我问爸爸：“你喜欢周阿姨，对吧？”
他沉默了很久，不像从前和我嘻嘻哈哈一样。
他很认真地说：“我年纪大了，她也是没有依靠的人，如果真的可以生活在一起，互相照顾，彼此关怀，也是一件好事。”
我想了想，说：“您非要找她恋爱可以，但结婚的话，我不同意。”
我爸名下有两套房子，退休金近七千，还有不少存款，结婚对我爸爸一点也不公平。
我爸竖起两条眉毛：“嘿！我是爸爸还是你是爸爸，我结婚还要你管？”
我伸出两根手指头，语气坚决：“你非要结婚，我提两点要求：一，你的工资卡得交给我保管；二，必须写婚前公证，你是你，她是她。”
我边说边往卧室里走，熟练地打开他衣柜的抽屉，拿出了压在最下面的银行卡，冲着他晃了晃。
“卡我先拿着，没钱了只管找我要，等婚前公证做好了，再请我喝喜酒。”
我爸指着我，急得原地跳脚：“哎呀！哎呀！我要被你气死！我真是惯坏你了！”
06
我以为我爸生气是说说而已，谁知道我走后没多久，他竟然昏倒了。
是周阿姨给他打电话他没接，跑到家里敲门没人应，便拿了家里的备用钥匙开了门，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我爸爸。
等我爸醒来后，他半边身子动不了，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睁着眼，眼神绝望地看着我们。
医生说是脑出血引起的，部分可以恢复，也有一些恢复不了。
但多少会留一些后遗症，并且以后再次发生的几率会大幅增加。
用我爸隔壁床病人家属的说法就是——人废了，只能等死了。
一直守在一旁的周阿姨却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安慰我：“你别听他们说的那么严重，我在医院里待得久，见得也多，你爸这种情况没事的，很快就可以好起来。”
“你把他放心交给我，我来照顾他，保证还给你一个健健康康的爸爸。”
她的话，很大程度缓解了我的焦虑。
医生说拍片后发现我爸爸的脑子里有一个小血块，所以导致他这样，问我是打算做手术还是保守治疗。
我心乱如麻，手术有风险，我害怕爸爸会出意外，得不偿失。
可保守治疗更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时刻考验着我们的心态。
这时，周阿姨把我拉到医院走廊，边说边往我口袋里塞东西。
“密码写在卡后面了，里面有一些钱，是我这些年存的，还有我妈妈之前补贴的丧葬费，不多，但只要用得上，你就拿去用，千万别嫌弃。”
“我在医院待得多，我知道钱能救命，这都是你爸爸好起来的底气。”
我的手伸进口袋，里面有一张还温热着的卡。
我捏着卡，看着周阿姨，她的表情很真挚。
想起自己之前对她的质疑，我低下了头。
她却以为我是难过了，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爸跟我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培养了你这样好的女儿，他以你为傲。”
“所以……不管你打算手术还是保守治疗，只管放心做决定，你爸爸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07
我选择了手术，手术后，我爸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
我哭得声音嘶哑，四肢无力，跪坐在我爸病床前，后悔得想拿刀捅自己。
周阿姨朝我笑，纵然笑得很勉强，她却还是说着开导我的话。
“别自责，你爸爸一定会醒的，你再给他一点时间，你也要振作，你爸爸醒来之后，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她表现得那么乐观，好像天塌下来，她也能笑着双手托住。
可好几次，她去上厕所，我都听到了隔间里传出来“呜呜呜”的哭声，她的眼眶也总是红着的。
但在我的面前，她从不露出半点悲伤失望。
而且她只要有机会，就会不停地跟我爸说话。
就在我们都以为我爸醒不过来了，他却奇迹般地挺了过来。
他醒来之后，先是瞥了我一眼，然后眼睛转到周阿姨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事后，我爸跟我们说，他昏迷的时候像是掉进了漆黑的洞穴里，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光线，他好几次都快要在那黑暗中睡着，却又好几次被人叫醒。
“你跟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就听着你的声音，走了好远，幸好走回来了。”
周阿姨听完，第一次失态地扑在他的怀里。
“回来就好，以后再也不许乱跑了。”
我见着这一幕，转过身去，抬起手，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08
我爸出院后，没跟我打招呼，偷偷领着周阿姨去了民政局。
等领完证了，他才把我叫回家。
周阿姨一见我，立刻起身围围裙，说已经备好菜了，就等我来了再下锅炒，好让我吃热乎的。
我爸则叫我进屋子，嘚瑟地给我显摆着大红的本本。
“通知你一下，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证已经领了。”
我没好气地说：“你就这么让人家白白嫁给你了？”
“你懂什么？我和小周是真爱。”
“真爱也要吃饭的。”
说着，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他。
“这么薄你也好意思送……”
他话没说完，看着红包里倒出来的两张卡，他愣住了。
一张是他的工资卡，一张是周阿姨那天拿给我的她的存款。
我悠哉哉地说：“你的卡记得给周阿姨，怎么说结婚了就是一家人，总不能叫人家跟着你吃苦。”
“至于周阿姨这边，我给她添了点‘嫁妆’，她第一次结婚，总要叫她风光体面些。”
我爸笑得见眉不见眼：“你自己给她嘛，她肯定很高兴。”
“不要。”
我不喜欢煽情，怕自己控制不了，会流眼泪。
爸爸朝我挤挤眼，也从衣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你看，要说咱们就是亲爷俩呢，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哟呵，您结婚，我还有礼物呢。”
我打开一看，也愣住了。
“周阿姨……她愿意？”
“她愿意啊，一直就愿意的，我说了，我们是真爱嘛。”
我手里，是一封婚前财产证明，还有一封遗嘱，都是经过公证的。
我粗粗看了一眼遗嘱，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你什么都没给周阿姨留？你也太渣了吧？”
爸爸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孝顺女儿，我相信将来不管我在不在，你也会对小周好的，不会叫她吃亏的，对吧？”
我抽了抽发酸的鼻子，笑了。
“那是必须的啊。”
这时，屋外传来周阿姨热情的喊声：“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啊！”
这个“家”，终于又成了一个完整的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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