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恒星和徐知齐依旧约在了上次见面的咖啡厅。
倪恒星低着头看着咖啡,好半晌没有吭声。抬头的瞬间,发现徐知齐正在看自己。
她清清嗓子说:“你们做这一行的每个月的KPI重吗?”
徐知齐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倪恒星要问的是他工作上的问题。他顿了顿回道:“哦,这个月的转化率还行,课程也达到了预期的销售量。”
闻言,倪恒星想起了程厘同她描述的徐知齐,又加上她亲眼所见,她更加确信,徐知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她双手搭在一起,终于硬着头皮问道:“你……还记得大学期间……”
倪恒星面红耳赤,说的吞吞吐吐,仰头看了看眼前的徐知齐,他正用一种疑惑的神情在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就是你快毕业那会儿的事情吧。”
“你向我借的那一千八百块钱吗?”
明明自己是借钱的人,此时此刻开口讨6年前的借款,倪恒星偏偏觉得自己有点像做贼。
她真是怨恨自己底气不足。
“哦,对,上次见面,我就想说之前欠你的一千八一直没还给你。之前你换了电话,我一直没联系上你。前几天重逢,我们才互相加上了微信”徐知齐面不改色地解释。
“嗯。”
倪恒星点头,说实话她有点怨怒徐知齐,她觉得徐知齐如果想联系他,必然会有他的渠道,但他过了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她,也没提到还钱的事情。
顿了一下,他说,“欠了那么久,我应该以十倍还给你才对。”
“那倒不必,我借多少,拿回多少。”
见倪恒星那么坚持,徐知齐只好点头说:“转你微信?”
“可以。”
微信“叮”了一声,倪恒星接收了转账后,说:“今天的咖啡算我的。”
“不必这么客气吧。”
倪恒星本想着起身结账告别,但看到眼前的徐知齐,她总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没忍住说了两句:“其实,在大学期间,我一直认为学长你足够优秀,又很聪明,我认为毕业后的你应该有大好的前途,而不是从事这样的……”
倪恒星欲言又止,又说:“学长,再怎么样,你都不该是台上夸夸其谈的小丑啊。”
“小丑?”徐知齐显得意外。
徐知齐又问:“倪恒星,你现在失业了,难道不会对生活低头吗?”
“是,我对生活低头了但不意味着我可以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徐知齐仰靠在沙发椅上,笑了笑说:“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倪恒星不再说话,徐知齐微微颔首,他站起身,递了一张名片给倪恒星,说:“恒星,我认识一位室内装修公司的老板,如果你最近有工作需要可以找他试试?”
倪恒星有些意外地看向徐知齐,说:“我的专业并不是室内装修。”
“建筑行业不景气,在这一行的人有些确实还在坚守着,但建筑师转行做室内装潢有天生的优势。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
看到徐知齐这么坚持,倪恒星也只好接过了那张名片。
“谢谢。”
“这些年我借了你那么久的钱,我欠你很大的人情。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徐知齐又道。
“好。”倪恒星点头。
徐知齐转身离开,而倪恒星把那张名片塞到了包里。她学了五年的建筑学,现在让她转行做室内装潢,简直是降维打击啊。
这怎么可能发生的事!
倪恒星本想着当面回驳徐知齐的,但是想到自己或许和他不会再见面了,没必要再和无关紧要的人说这些。
倪恒星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不是水逆,事业不顺心就算了。还遇到一个又一个渣男。更重要的是现在是年末时期,工作更加难找。妹妹朱雪儿打了几个电话问起她的情况,旁敲侧击还不是在问她什么时候准备把妈妈带回家,更确切地是把那五万块带回家。
想想上次在大姨家同庄玫琴起的争执,她真是有点头痛。
妹妹又问:“那今年过年,你带妈回家吗?”
“我不回家了,至于她,我不知道。”倪恒星无情地回复道。
朱雪儿闻言有点来气:“你怎么一问三不知,你不是说找到妈了,为什么不带她回来。”
倪恒星小声嘀咕了一句:“人回不回来不重要吧,重点是五万块得回来吧。”
“倪恒星!”听筒那面的朱雪儿彻底被激怒了,“你不把我们当成家人就算了,你怎么对你妈妈的事情也不闻不问的。她是你的亲妈,是,我爸爸是为了那钱才催我给你打电话。但是我真的关心她。我8岁跟着她长大,我喊她妈喊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
“你如果不想回家过年,也该问问她在哪里过年。”
话毕,朱雪儿就挂了电话。倪恒星呆呆地看着满地的行李,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朱雪儿让她关心妈妈,那么谁来关心关心她的人生呢?
设计院先是待岗了她,再逼着她选择辞职,只是不想支付赔偿金。彻底失业的她,那稍微的存款很快就见了底。她没钱支付信用卡,为此,她已经卖了两个名牌包包。眼下,她连支付这套单身公寓的租金也不够,在找到新工作之前,她要从这里搬到另一个处在郊区的破旧民房。
她记得有部日剧里的一句台词,人生有三个坡,上坡、下坡、意外坡。
倪恒星宁愿自己如今是在走意外坡,而不是下坡路。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后,看了看阳台上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盆栽,争奇斗艳,生机盎然。这套只有45平的单身公寓,看起来室内面积并不大,处的位置极佳,方方正正,可利用的空间极大,又加上有一个生活阳台,她喜欢在这里晒晒太阳,周末闲暇的时候,她细致地照料自己种的花,然后为自己泡一壶花茶,然后悠哉悠哉地躺在藤椅上,摇摇摆摆地看着斜阳余晖,好不惬意。
只是现在,满阳台的盆栽倒是成了她的负担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盆栽种的再好,她也不能通通带走。
似乎迟疑了很久,她才挑选了一盆最小的仙人掌放进了随身的包包。
再过一周就是大年三十,程厘邀请了倪恒星去她家过年,但倪恒星拒绝了,程厘是一个大家庭,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大家子坐在一起,总是会唠家常。倪恒星不社恐,但被长辈问起家庭、事业和爱情,她每一个问题都没能给予一个安全答案。她害怕应对这样尴尬的家庭聚会,特别是如今她正处于“意外坡”。
后来,她想一个人过也不错,反正大学毕业后的那些年,她除了去大姨家过了一两年,大部分也是一个人留在这座城市一人度过。她去街上准备了一些年货,买了春联、零食和一些装饰品。
一年又一年,该有的仪式感,还是不能少。
搬好了家,差不多收拾妥当,她抽了一个早上去了一次超市,虽说网络购物和买菜已经很方便了,但逢年过节的超市一样是人挤人,超市里的那首“恭喜发财”把新年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她包里的电话响了好久,她才接了起来:“喂,大姨,我在超市,刚刚太吵了,我没听到电话声。”
倪恒星好不容易找了个声音小一点的地方,方便接电话。
“恒星啊。是这样的,我家妮妮毕业后不是在香港定居了嘛。前几天打电话让我和你姨夫一起去香港过年。我是打算喊你妈妈一块去的,她坚决不去。好不容易说服了她,今天去办港澳通行证,说是得七个工作日后才能拿到证,我呢想着留在这里陪她过年算了,你妈妈说不能耽误我,她要一个人在永昌县过年,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打给你……”
“大姨,你一年也没见妮妮几次,妈妈说的对,你和大姨夫应该要去香港过年,陪陪妮妮,过年嘛,本来就是家人团聚的时候。”
“但是……你妈呢?”
前一秒,倪恒星还在说着过年是家人团聚的时候,而这时候提及自己的妈妈,她倒是动摇了。
她可真是不想和她妈妈团聚啊。
“让她来这和我过年吧。”
“那再好不过了。你妈妈心里就想跟你一起过年,但又怕你不同意。”大姨又说。
倪恒星挂了电话后,采买年货的心情彻底没了。家乡人包括继父、妈妈和妹妹都还不知道她失去了工作,还以为她在秦市是一位体面的精英白领。继父供养了她读了大学,她也够争气地在设计院工作。继父逢人就说她是个建筑师。县里人嘴碎,偶尔在背后议论不是亲生女儿,得意个什么劲。朱劲发总是得意地说,孩子是自己供出来的,恒星是知恩图报的孩子!他们的关系胜过亲生父女。
倪恒星虽然少回家,但钱和礼物倒是没少寄回去,朱劲发的脸面倒是越来越光彩,而她如今钱包空空也得维持着这“虚假的繁荣。”
是啊,无论是她的继父还是其他亲戚都以为她倪恒星出息了,即使妈妈做错了事犯了罪,但孩子足够争气,简直是逆天改命。
可眼下,她的人生一团糟,哪里还有体面可说。
到了深夜忽然下起了大雨,出租屋的楼顶开始漏水,她只好起床提了个桶放在墙角,想着立刻让房东来修,但看看时间还是作罢。眼下,她只能听着雨声睡觉。
就这样,她辗转反侧,在破旧的出租屋失眠了一宿。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又想到自己要去永昌县接妈妈来秦市过年,如果让她和自己躺在这个屋子听雨声,她会怎么想自己。
妈妈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说起话来七分假三分真,她那样的老太太肯定回家不会跟众人说起自己的女儿早就失去了工作。但正因为如此,她妈妈应该回家会编出破绽百出的故事,明眼人一下就知道她说的是谎话。而自己的体面也恐怕很快被揭穿。
除此之外,她更不想在有案底的妈妈面前失了面子。
想来想去,她只有一个主意。
对,如果没有光鲜亮丽的生活,那么她就构建一个!
黑暗中,她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打开壁灯,她思忖了一番,如果真的要接妈妈来秦市过年,那么她绝对不能带她来这个屋子。
重新租个房子,距离大年三十也只剩下不到七天的时间,即使真的租的到,光光说三个月的押金,她已经拿不出来了。眼下,她刚付完这套刚租的房子三个月押金和租金后,手上已经没了多少闲钱。
那找朋友的家借住吗?
前同事肯定不行,她在他们的眼里都是家境不错的独生女。唯一知道她情况的只有程厘。
可是程厘的爸妈在城郊给她买的是一套大别墅,如若借了大别墅做面子,实在是不够切合实际。
她该怎么办呢?
她翻了翻通讯录,找了找自己熟悉的朋友,居然各个不靠谱。
直到她停在了徐知齐这个名字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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