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宝奋然留陶侃，苏峻冒失终被诛

毛宝奋然留陶侃，苏峻冒失终被诛

话说苏峻部将路永、匡术、贾宁等人，闻祖约败奔历阳，恐势孤援绝，不能成事，特向苏峻献议，劝苏峻尽诛司徒王导等，断绝人望别树腹心。苏峻素来敬王导，不允众议，路永遂生贰心。王导探知消息，即使参军袁眈诱路永归顺。路永便即从王导，王导欲奉帝出奔恐被峻党拦阻，反致不妙，因挈二子王恬、王恰与路永俱奔白石，往依义军。舍主自去，亦太取巧。陶侃、温峤与苏峻相持日久，仍然不决战。苏峻却分兵四出，东西攻掠，所向多捷，人情汹惧。就是朝士奔往西军，亦云苏峻众势盛锐不可当，陶侃未免灰心。独温峤怒道：“诸君怯懦，不能讨贼，反来誉贼么？”话虽如此，但屡战不胜，也觉胆寒，已而温峤军粮尽，向陶侃告贷。陶侃愤愤道：“使君曾与我言不患无良将，无兵粮，但欲得老仆为主帅，今数战皆败，良将何在？荆州接近胡蜀二虏，当备不虞，若再无兵食，如何保守？仆便当西归更思良策，他日再来灭贼，也是未迟。”君可忘，子亦可忘吗？温峤闻言大惊，忙答说道：“师克在和，古有明训，从前光武济昆阳，曹公拔官渡，兵以义动，故能用寡胜众。今苏峻、祖约小竖，凶逆滔天何患不灭？苏峻骤胜生骄，自谓无敌，若诱令来战，一鼓可擒，奈何自败垂成，反欲却退哩？况天子幽逼，社稷颠危，四海臣子，正当肝脑涂地，奋不顾身，温峤与公并受国恩，何能坐视？事若得济，臣主同休，万一无成，亦惟灰身以谢先帝。今日势成骑虎，不能再下，公或违众独返，人心必沮，沮众败事，义旗将回指公身了。”陶侃默然不答。温峤乃退出，与参军毛宝熟商，毛宝奋然道：“下官能留住陶公。”乃诣陶侃进言道：“公本应镇守芜湖，为南北声援。前既东下，势难再返，军法有进无退，非但整率三军，示众必死，就是一退以后，士心离沮，仓皇失据，必致败亡。前日杜弢为乱，亦尝猖獗，公一举灭杜弢，始享盛名，今难道不能灭苏峻么？贼亦畏死，未必统是勇悍，公可先拨给毛宝兵，上岸截粮，若毛宝不立功，然后公去，人情也不致生恨了。”陶侃方答道：“君既肯奋力杀贼，我愿依议。”遂加毛宝为督护，拨兵数千，遣令速往。毛宝奉令即行。

竟陵太守李阳又替温峤对陶侃道：“今温军乏食，向公借粮。公若不借，必至温军溃散，大事无成，阳恐各军将集怨公身，公虽有粟也无从得食了。”陶侃乃分米五万石，接济温峤军。嗣闻毛宝告捷，把句容湖熟诸屯粮，悉数毁去，这屯粮是苏峻的根本，根本既撤，料苏峻军必至乏食，久将自乱。陶侃乃留屯江上，不复言归。

苏峻遣韩晃、张健等往攻大业戍垒，不出孔坦所料。垒为后将军郭默所守，被韩晃等困住，水泄不通，守兵无从汲水，甚至取饮粪汁聊自解渴。郭默不耐苦守，突围出奔，惟留戍卒守着。郗鉴在京口驻节，蓦闻郭默潜遁，不免加忧，参军曹纳进言道：“大业为京口屏蔽大业失守，京口恐难保全，不如亟还广陵，再图后举。”郗鉴摇手不答，但命左右召集僚佐。至僚佐已集，方责曹纳道：“我尝受先帝顾命，不能预救危难，虽捐躯九泉，未足塞责。今强寇在迩，众志未定，君为我腹心，乃倡议退归，摇惑众心，教我如何驭众呢？”说至此便旁顾左右，拟将曹纳推出斩首。曹纳吓得魂不附体，慌忙跪伏哀求，僚佐亦替他解免，方得贷死。郗鉴即拨兵助守大业，且遣使至陶侃军乞援。

陶侃欲亲自赴救，长史殷羨进谏道：“我兵不惯步战，若往救大业，不能得胜，大事反从此去了。今不若急攻石头，石头得克，大业不劳往救，自然解围呢。”陶侃依殷羡之言，遂与庾亮、温峤、赵胤等会商，使庾亮等率着步兵，从白石南进，自督水军攻石头城。庾亮等皆如陶侃之议，乃分率步兵万人，登岸南行。赵胤为前驱，温峤与庾亮为后应。

苏峻闻步兵来攻，亲率八千人迎战，遣子苏硕与部将匡孝分领前军数十骑，先薄赵胤军。匡孝骁勇异常当先开路，及与胤军相遇，仗着那一杆铁槊，左挑右拨，运动如飞，胤军纷纷落马，无人敢当。后队兵士，相率倒退。赵胤亦禁遏不住，只好退走。苏峻在马上遥望，见胤军退去，不禁惹起野心，顾语左右道：“匡孝能破贼，难道我不如匡孝么？”说着，即挈数骑前进，往追赵胤。可巧，温峤军至来助胤军，并力将匡孝杀退。匡孝已回马他遁，苏峻却冒冒失失，向前突阵。温峤、赵胤两军，已经排齐队伍，准备厮杀，还怕甚么苏峻？苏峻见不可敌，回趋白木阪，忽听得扑蹋一声，马失前蹄，竟至扑倒。苏峻亦随向前扑，不能安坐，正拟下马易骑，不防背后有物投来，忍不住一阵奇痛，便即跌下。看官道是何物？原来是一种兵器，叫作钩矛，俗语呼为钩头枪，这钩头枪是何人所掷？乃是彭世、李千。彭李两人为陶侃部将，从温峤助战，见苏峻返奔，便策马力追。苏峻闻后有追兵，脚忙手乱，马缰一松，因致颠踬。彭李见他马蹶，相距还有数丈，只恐苏峻得脱逃，所以将矛遥掷，也是苏峻恶贯满盈，命数该绝，巧巧掷中背上，遂至坠地。彭世、李千立刻驰至，下马拔刀将苏峻枭首。苏峻手下尚有数骑，逃命要紧，走得一个不留。温峤、赵胤等一并趋集白木阪，命将苏峻尸体脔割如糜，毁去尸骨。众军齐呼万岁。苏峻兵八千人顿时骇散，惟石头城还未溃乱。苏峻之弟苏逸在城中，由司马任让等奉为主将闭城自守。苏峻部将韩晃得苏峻死耗，撤大业围，引还石头城。他将管商、弘徽尚留攻庱亭垒，为郗鉴部将李闳及长史滕含所破。管商走降庾亮，弘徽走依张健。温峤进薄石头城，就在城外设立大营，暂作行台，布告远近，凡故吏二千石以下，皆令赴台自效。官吏陆续趋集，各思图功。见危即避，闻利即趋，真是好计。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