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毫发无损地逃离童年”

最近，在《脱口秀和Ta的朋友们》中，好几位选手纷纷讲述了关于自己家庭的故事：前有“Kid替父还债”脱颖而出，后有“Echo二姐的故事”冲上热搜……原生家庭始终是当今的热点话题，如何治愈家庭给自己带来的创伤，是很多人一生的课题。

拥有一个不幸福的原生家庭，拥有令人扫兴的父母，童年就会变成一口深井，困于其中之人终其一生都想逃离。瑞典作家亚历克斯·舒尔曼的小说《脆弱的人》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关于逃离的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神秘美丽的北欧，在一座与世隔绝的木屋里，一个拥有三兄弟的家庭每年都会在这里度过他们的夏日时光。然而，一场发生在某年仲夏的可怕意外，让这座木屋变成了一家人都不敢再次踏入的禁忌之地。

“摇摇欲坠的家，触不可及的爱”

小说始于一切的尾声。在母亲去世后，家里的三个儿子抱着母亲的骨灰瓮回到了昔日度过夏季的小木屋，准备将母亲埋葬于此。在重回故地的旅途中，他们被迫再次面对那个谁都不愿触碰的秘密。

这个家中的父母酗酒、暴躁、阴晴不定，孩子们时常需要察言观色，生活得小心翼翼，以免惹父母生气。因为父母的偏心和漠然，三兄弟更是会奋力争抢父母的爱，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虽然争吵打闹是他们的日常，但三个男孩也会在父母发火时成为彼此坚定的依靠。当父母对彼此大打出手时，哥哥会抱着弟弟躲进衣柜，静静地听着柜子外父母打架的可怕声响，和柜子里弟弟的低声啜泣。

来自大人的关心和照顾成了一种奢侈品。寒冷的冬天，孩子们去上学时，父母只给他们穿了薄薄的夹克，男孩们被冻得双手通红；家里的晚餐环节也渐渐消失，父母一心只想喝酒，男孩们只得到饭店厨房做三明治，然后就着饮料吃掉。

这样一个令人窒息的家庭让三兄弟变得异常脆弱，并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在他们成长的轨迹中。

大儿子尼尔斯越来越冷漠，十分渴望早早离开这个家。“疯人院。”每当尼尔斯听见父母争吵，他都会这么说。高中毕业后，尼尔斯更是选择匆忙逃离：

“明天尼尔斯就要出门旅行了，去中美洲做九个月的志愿者。这么快就出发，一毕业就走，本雅明把这理解为一种对爸爸妈妈的危险挑衅，一种向他们表明他一点儿也不想多待在家里的方式。”

将自己与这个家割裂开来，是尼尔斯对待童年的方式。

小儿子皮埃尔的脆弱，掩盖在他越来越叛逆与暴力的性格中。年幼的他惧怕父母争吵，每次父母争吵打架时，他都会逃到哥哥怀里哭。长大后，这种暴力投射到了他自己身上。他在学校时常斗殴，霸凌低年级同学，还躲着妈妈偷偷抽烟。小时候最依赖兄弟的他，成为了家里最为叛逆的那个孩子。

而二儿子本雅明，也是这个故事的中心人物，他的脆弱渗透到了他人生的每个角落。意外过后，本雅明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停在了童年时期：

“他在持续的停滞中度过自己的成年人生，仿佛被一个括号括了起来。”

那场意外给本雅明留下了身心上的双重创伤，让他的每一天都备受折磨。对别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一点声响或一个动作，对本雅明来说犹如再次经历那场噩梦一般。

他的灵魂被痛苦的记忆困在过去，肉身则无助地被时间推着长大。

“倒回属于我们的故事中，再次从童年幸存”

《脆弱的人》有两条时间线。一条倒序记录三兄弟母亲葬礼前24小时发生的事，一条则从本雅明的视角顺时针回忆他们的童年，一点点靠近发生那场意外的仲夏。

舒尔曼的写作技巧十分成熟，两条时间线交错叙述，却不显混乱，巧妙地互相呼应。在三兄弟一起坐车回到童年木屋的旅途中，每一处熟悉的细节都能将童年的往事从他们的记忆深处拉出来。

穿过森林，本雅明和皮埃尔想起了曾经在其中迷路的往事。到了小屋边，他们看到了小时候比赛游泳的那片湖。他们乘船航行于湖上，在湖中，父亲带他们一起放置的浮标依旧安静地漂在那里。上了岸后，皮埃尔甚至还挖出了以前埋在地下的“时间胶囊”，里面的“宝物”承载着独属于三兄弟的珍贵回忆……

这一切都把他们带回了谁都不愿再面对的过去，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渐渐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的羁绊有多深刻。

横跨二十余年的记忆，在双时间线的交织中重叠在一起。三兄弟早已变了太多，但好在，属于兄弟之间的羁绊一直都在，这一切都令人感慨。那条横亘于他们三人间的裂痕，正慢慢被填补上。

诚实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过去，或许能让我们好好地再长大一次。

“来自北欧的细腻之声”

“这是一部黑暗的北欧小说，但依旧蕴藏着光明的瞬间，因为爱犹如一株顽强的植物，足以从北欧的寒冬中幸存。”

德国Brigitte杂志为《脆弱的人》作出了这样的评价，同时也准确清晰地概括了这部北欧小说的基调——黑暗但温暖，绝望与希望并存。

《脆弱的人》有着独特的北欧质感，故事氛围神秘清冷，传递出的情感又细腻动人，一经出版，就在瑞典获得了大量好评，并迅速登上了瑞典图书畅销榜榜首，同时售出了33国版权。从这段评价来看，或许这也是这本书能畅销多国的原因——它所讨论的是许多人有所经历的家庭矛盾，并且，这个故事虽然悲伤，但也给予了读者温暖与希望。

在这本书之前，舒尔曼已经出版了四部自传性非虚构作品，《脆弱的人》是他创作的第一部小说。除了作家，他还是一名记者和瑞典本土热门播客Alex & Sigge的主持人。舒尔曼的作品在欧洲十分受欢迎，他的四部非虚构作品之一《忘记我》被评为2017年瑞典年度图书，另一部作品《燃烧我所有的书信》则被改编成了电影。

在四本自传性作品中，舒尔曼写的都是自己与家人的故事，分别记录了他与妻子、祖父及酗酒母亲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在《脆弱的人》里，同样也有一位酗酒母亲，可以见得，舒尔曼对家庭这个话题有着颇多经历和感慨，这种感慨同样投射到了他的小说中。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作者弗雷德里克·巴克曼评价这本书说：

“这本书会带你深入一座情绪的迷宫。你会为这三兄弟流泪，为了他们如今的样子，为了他们曾经的样子，为了他们遗失的纯真。”

遗失的纯真或许无法再找回，但故事的结尾，勇敢面对过去的三兄弟终于得以从童年幸存，逐渐解开多年的心结。而故事外，同样拥有着复杂又不幸福家庭的舒尔曼，也选择了主动面对创伤，他用文字的力量治愈自己的同时，也将这份力量传递给了他的读者。

“没有人能毫发无损地逃离童年，但痛苦中也孕育着生的力量。”

或许，我们不必将自己长久地困于痛苦的童年中。不再逃离，主动转身，向困在过去的自己伸出援手。你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加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