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亚入欧”的日本足球，征途是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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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强赛首战7比0大胜国足，3连胜得失球14比0，“脱亚入欧”的日本队却并未狂喜，他们的目标早已不只是纵横亚洲。在学习中精进，在磨砺中蜕变，日本足球迎来“最强世代”，他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日本队与中国队的2026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第三阶段(18强赛)第1轮比赛前，一场精彩的无人机灯光秀让埼玉2002世界杯球场提前沸腾。美加墨三国轮廓、大力神杯和日本国家队队徽依次在黑夜天幕上呈现，点点星光闪烁，呐喊洪波涌起。

之后的比赛让国足如堕冰窟，但并未在日本掀起太多波澜。面对这个已与自己存在实力档次鸿沟的近邻，令大海对岸震惊的7比0比分所提供的情绪价值远高于技战术分析意义。7个进球固然值得欣喜，但赛后留给“蓝武士”球迷的印象未必会比那一夜的无人机更深。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田中芳树笔下《银河英雄传说》的莱因哈特意气风发，如今的日本队则成为了新的“银河英雄”，开始了对那片金色星海的又一次征服。

全面接轨欧洲

关于中日足球发展差异的讨论很多，有一点成为共识：中国在左顾右盼中走了不少弯路乃至回头路，日本则一直坚持走在30多年前就确定的方向上。坚持不代表固执，对日本这个有慕强传统的国度而言，就是在不断向强者的学习和与时俱进中才迎来一次次脱胎换骨般的爆发，直至迎来如今的“最强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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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战术风格是一支球队最容易被人记住的标签。日本自1998年首次进军世界杯以来，一直以细腻个人技术、流畅地面配合和快速攻守转换著称，不过眼下的蓝武士在延续原本优势的基础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调符合当今足坛潮流的高位压迫，正如队长远藤航所说，“不管对阵任何球队，我们都要保持侵略性十足的踢法。”在7比0国足和5比0巴林的世预赛中，日本队都向亚洲同行展示了类似曼城的现代感：上田绮世和久保建英成为第一道防线，充满智慧的中场拦截带来极高的球权回收效率，亚洲二三流球队完全跟不上这般节奏，只能在疲于奔命中被一波又一波的持续打击撕裂。

日本对欧洲足球营养的吸收还体现在阵型上。尽管3421是森保一在广岛三箭4年3夺J1联赛冠军的成名打法，但相比那个更倾向于反击的保守配置，新布阵更灵活也更推崇进攻：三笘薰和堂安律两名攻击力出众的球员充当翼卫，实际站位与边锋无异；左中卫町田浩树则前提至后腰线，与三笘保持适当距离，利用其出色的传球质量和比赛阅读能力为边路提供源源不断的输送，是不是看到了上赛季勒沃库森的影子？同时又很难不让人与瓜迪奥拉对斯通斯的用法联系在一起。其实在两年前的世界杯上，蓝武士也依靠过类似变化实现对德国、西班牙两强的连续逆转，但当时更多是出其不意的以命相搏，现在则已成为纵横亚洲的常规操作。

宏观层面之外，日本还在教练组吸纳各种精英打磨细节。在对阵国足名单公布后，长谷部诚的名字出现在教练栏立即冲上热搜。这位目前在法兰克福青年队任教的功勋队长，为森保一的智囊团提供了紧缺的国际视野和海外经验，尤其是长期在“雄鹰”三后卫体系中征战的经历，让他成为了完善3421阵型的幕后功臣；鉴于过往任意球防守问题频出，足协特设已成欧洲豪门标配的定位球教练，邀请出自筑波大学的研究者菅原大介来为各级国字号提供定位球技术指导。当中国球迷为板仓滉的“挡拆”帮助远藤航在角球进攻中破门叹息时，有多少人发现远藤身后的町田浩树同样处于有利空位？这正是菅原教练施加的积极影响。此外，森保一还考虑将J联赛中常见的大力手抛球战术引入国家队，为此他甚至亲自造访J1新贵町田泽维亚观摩学习。未来如果看到蓝武士掷出“手榴弹”，可千万不要惊讶。

软硬件双升级

毫无疑问，日本目前在“软件”层面已是亚洲天花板，放眼世界也至少是准一流水平。与此同时，东瀛足球人还开始收获多年前对“硬件”的改造成果——混血与高大化，是他们决意“脱亚入欧”的证明。

巴西混血球员田中斗莉王的强硬踢法曾让蓝武士受益无穷，距离他的巅峰期过去不到15年，各种其他族裔面孔已遍布日本各级国字号，为球队注入强悍和灵巧元素。丹尼尔·施密特、铃木彩艳、小久保玲央布赖恩、野泽大志布兰登、班尼亚甘德佳史扶、藤田让瑠奇马、奥奈乌阿道……这一个个很不东洋的姓名涵盖了从门将到边卫再到中场和前锋的各种位置。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大部分是非裔混血，在这个法国与英格兰阵中黑人见怪不怪、连德国和西班牙都有不止一位黑皮肤主力的时代，这何尝不是一种“与欧洲豪强共进退”的表现？

“罗斯托夫的14秒”给日本人带来的反思成为佳话，而这一幕的前提是比利时用5分钟内的两记头槌抹平了蓝武士辛苦建立起的优势。但如果看到目前日本队的防空配置，对手再行“45度炸”恐怕已非明智策略——18强赛第一期大名单中，11名门将和后卫中有多达7人身高超过1.88米，这还不算因伤未入选的两位豪门球员富安健洋与伊藤洋辉，足以让外界改变对日本身高不足的刻板印象。况且这并非偶然，近年日本小学生全锦赛上，身高超过1.70米的小选手就已屡见不鲜。可以预见的是，高空球在未来非但不会再是蓝武士的阿喀琉斯之踵，反而会成为一柄有力武器！

旅欧军团扩张

没有声音，再好的戏也出不来，再成熟的战术和布置，也需要高水平球员去执行。对亚洲国家来说，“旅欧”是绕不开的名词。上届12强赛，武磊曾在机场感慨日本球员成群结队，与形单影只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而如今日本留洋军团越发庞大，几乎每个转会窗都会有球员被欧洲球会招至麾下。北至斯堪的纳维亚，南到巴尔干，东临高加索，西抵大西洋，东瀛追梦人已在欧罗巴全面开枝散叶。

日本与德国历史渊源深厚，日本球员在德意志热土上的成功也无需赘述，这里正是展现东洋旅欧进化的最佳窗口。在奥寺康彦和尾崎加寿夫成为旅德先行者后，德甲有整整20年难觅日本人踪影，直到高原直泰在2003年实现二次拓荒。如今又一个20年过去，在这片激情赛场上亮相过的日本球员已增长到43人之多，且绝非短时激增——从2007年夏天稻本润一加盟法兰克福至今，其间只有4个赛季和2019一个自然年没有日本新援登陆！本赛季首轮，町野修斗、佐野海舟和安里·蔡斯又加入了这个光荣行列。

目前有9名日本球员在德甲踢球，但这仍非人数之最——相邻的比利时才是日本人近年在欧洲的头号据点和育才中心，目前有多达16人在这里为奔向更高平台奋斗，算上低地邻居荷兰的话数字就更可观，这次日本队大名单中有足足15人曾在这两个国家效力！有日资背景的圣特赖登俱乐部早已成为一号登陆场，富安健洋、远藤航和镰田大地都经由这里适应欧洲节奏完成升华，而务实、低调的他们取得成功，也让更多低地球会愿意去东洋淘宝。在两年内已先后签下小川航基、佐野航大和盐贝健人的奈梅亨很有代表性，在俱乐部技术总监阿尔贝斯看来，日本球员技战术水平能适应高强度、快节奏的现代足球，更易高价卖出为球队带来盈利，“日本联赛充满了市场机会！”

物美价廉的日本球员吸引的不仅是比、荷这样的欧洲二流联赛，财大气粗的英格兰人同样对此充满兴趣。如果要总结今夏日本人的旅欧动向，“抢滩不列颠”一定是重要环节——在镰田大地(水晶宫)和菅原由势(南安普敦)这两位国脚登上金字塔尖之外，对英冠的开拓更引人关注：除了桥冈大树随卢顿回炉重造，角田凉太朗(加的夫)、平河悠(布里斯托尔城)、大桥祐纪(布莱克本)、齐藤光毅(女王公园巡游者)、田中碧(利兹联)和濑古树(斯托克城)都是首次踏上英伦赛场，哪怕只是次级联赛，对注重自我提升的他们来说都是绝佳舞台。

此外还有个值得观察的现象。以往，欧洲球队更愿从J联赛引进潜力新星，代表技术特点定型、提升空间有限的25岁以上则被视为禁区。但近两年这一趋势已被大大改变，大量新旅欧球员的年龄跨过了25岁这条昔日红线，只以今夏为例，每熊晟矢(阿尔克马尔)、高岭朋树(科特赖克)、伊藤敦树(根特)、大南拓磨(勒芬旧海弗莱)和濑古树等人都是26岁，大桥祐纪更已是28岁“高龄”，但丝毫不妨碍各自东家对他们的追逐。这意味着J联赛已不再只被视作天才矿区，而是更全面、完整的人才输出地。

梦想渐成现实

经过30年的变革与奋斗，日本终于让量变转化为质变，实现了在足球层面上的“文明开化”。随着足球产业良性循环形成、越来越多的明星球员涌现并在最高平台扬名天下，在世界杯上跻身16强已不再让球迷满足，外界也终于开始正视看似痴人说梦的“2050年捧起大力神杯”目标。森保一对此充满信心：“2022年我们就认为日本队已具备夺冠水准，因此不必再等到2050……我们应该把世界杯冠军作为公认目标，并为此付出努力！”

当人们现在讨论久保建英和三笘薰们的技术水平，往往会将其与来自西班牙、英格兰、巴西这样的世界杯冠军国家的球星相提并论，以世界顶尖强队标准衡量日本球员，这本身就代表巨大的认可和定位提升。2022年世界杯连克德西两强后，日本队世界排名再未跌出过前20，虽然尚未像1997-1998、2005-2006和2011这三段时间一样跻身前15，但所有人都相信以蓝武士的进化速度，创造队史第4个排名高峰只是时间问题。也许世界排名并不能完全代表球队实力，但这至少彰显了一种亚洲足球和世界抗衡的可能性。

与高手切磋，日本队从有心无力到你来我往再到战而胜之，球员自信也在一次次磨砺中提升，那些曾高高在上的强敌已在日常训练和交锋中变得不再遥不可及，甚至自己成为被对手仰视的一个。出道于狼队青训营的印尼国脚贾斯廷·许布纳今年被租借到大阪樱花，虽然仅效力4个月，但大为震惊：“在日本的训练比在英格兰更难……我觉得日本俱乐部比一些欧洲的还要好。”如今已是电视台名嘴的内田笃人对此也深有体会，“刚到盖尔森基兴时，感觉欧洲球员什么都比我们强，但眼下这批球员不会再有这个认知。他们很清楚，只要做好自己就能战胜任何对手！”

当然，日本队并非全无隐忧，关于森保一到底是“有能名将”还是“无能解任”的争论就从未停止。在包括昔日广岛爱将佐藤寿人在内的支持者看来，森保虽有外界无法理解的固执之处，但其实一直在重新修订自己。只是两届亚洲杯三心二意一无所获的成绩单，注定让他在没有率队实现世界杯8强的夙愿前，无法进入队史最伟大主帅的讨论范围。如何让“最强世代”真正打出符合他们能力的最强成绩，这位管理型教练需要沉淀的还很多。

日本球员都喜欢谈梦想，正如《足球小将》中描绘的那样，而这个世界恰恰就常属于那些爱做梦、敢做梦的人。举头望去，星辰大海亘古不变，当年胸怀征途的那些前辈渐渐消失在历史的天空中，时代的新篇章将由新的“银河英雄”去书写！

本文作者：季风

本文原载于第899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4.9.25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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