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以前,我曾给几家报刊撰写过几篇介绍梁晓声的文章,其中一篇《冰雪肝胆梁晓声》收录在我的随笔集《记忆飘逝》里。文中引一位诗人的话:“我看人总是以目光触其骨骼,若有金石之声,相击之声,便引为知己。”我看到晓声的冰雪肝胆,将他引为知己。
读晓声的文章,见其直面人生,忧时忧世,忧济元元。“穷年忧黎民,叹息肠内热”,其为人处世,披肝沥胆,古道热肠。我视其为文坛冰雪肝胆、踽踽独行的豪侠。我曾向曾经的作协掌门人唐达成表述过我的看法,评论家唐达成闻之,目光闪烁道:“读其书,看其人,知晓声乃是高怀观世、壮气横天之君子。”
晓声重友谊,讲情义。我主动向他约稿,不久,他将《浮城》初稿交给我,算是对我就职的《当代》之回报。遗憾的是,最终《当代》并未刊发。后《浮城》由花城出版社出版,深受读者欢迎,印了几十万册。晓声并未因此疏远《当代》和朋友,不久又将长篇小说《红晕》和中篇小说《盗靴》给我,皆编发在《当代》。
晓声心地善良,恪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古训。那年,老作家林予不幸罹患绝症,经济并不宽裕的晓声得知后,便汇去当时可视为巨款的四千元,接济经济拮据、病入膏肓的老作家。早年晓声初出茅庐,闯荡文坛,东北老作家林予曾给过他热情的帮助,精心帮助他修正稿件并推荐给报刊。
二十年过去,已成知名作家的梁晓声,从未忘记长辈作家对他的提携和奖掖之情。他说:“人有生死之界,感情无人为之界,我永远忘不了林先生。”
在梁晓声寄钱给林予先生之际,他曾向极为富有的熟人发出呼吁,希望救助陷入困境的林予。但是直到老作家撒手人寰,有钱的熟人竟然一分钱也舍不得拿出来,对此,晓声愤慨地道:“金钱迷住了这类人的灵魂!”于是,他萌生创作三部曲《泯灭》的念头,鞭笞金钱对人灵魂的异化。
曾有一位记者到黄亭子儿影宿舍楼去采访梁晓声,有些唐突地看到他正用午餐的情景:两片烤焦的馒头片、两小块菱形的玉米发糕、一根黄瓜、两根大葱、一碟黄酱,晓声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这一早就让我看惯了的情景,委实让记者惊讶不已。
《人世间》的责任编辑,也是我的朋友李师东,看到晓声的书房“一张小木桌,一把小木椅”,他坐在这里,“一笔一画地写着字,完完全全一个爬格子的工匠样子”,不胜感慨。一位驰骋文坛的骁将,日子过得如此简朴清苦。
“读其书,看其人,知晓声乃是高怀观世、壮气横天之君子。”
其实,从小就家境贫寒的梁晓声对生活并无奢求,过普通日子,挺好。他父亲是个建筑工人,梁晓声在嘈杂的大院长大,品学兼优的哥哥考上大学,父母亲悲痛而歉疚地对哥哥说:“孩子,家里穷,供不起你上大学啊!”
有美好憧憬和前程的哥哥沉默了,后来精神失常,父母为此抱憾终生。梁晓声心里在流血,肩负了哥哥的生活和医疗至今,其眷眷亲情让人动容。其刻骨铭心的人生体验升华为人道主义,成为其文学作品的骨骼和血肉。
一直以来,为了因穷困而不能上学的孩子,梁晓声多次慷慨捐款给希望工程。有一次,他一下子将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五六千元捐了出去。差不多每次收到稿费,他总是一半交给母亲生活和给哥哥治病,剩下一半就寄给渴望求学的穷困孩子。他知道,靠自己微薄的力量改变不了现实。但他实实在在地去奉献社会,和那些只尚空谈悲悯苍生形成鲜明的对照。
梁晓声为文,敢于为社会正义发声,为黎民黔首的困厄疾呼,表现出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的理性、担当和道义。梁晓声做人,有真性情,有以真人格支撑的胆与识,有侠肝义胆,留下许多警醒世人的东西,犹如暮鼓晨钟。
我在绥芬河开会时,得到晓声获得茅盾文学奖的信息,即刻发短信向他祝贺,他回的短信是:“兄长,收到啦,自家人,有空聚哈,问嫂子好!”
文学的深度实际上是灵魂的深度,作文与做人,只在精神或灵魂深处彼此相通。
本文选自《我们的8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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