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课堂上,你的人身,你的人格,乃至你的自尊,统统被我抹杀掉”。
“在这里,这一切都是我的”。
初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觉得这个老师就是个疯子,可当家长们看完他的一堂课后,恨不得当时就把孩子,留在他的课堂上。
因为,他真的能帮孩子打下坚实的舞蹈功底,经过他的严酷训练以后,也有可能考进,中国最顶级的舞蹈艺术院校。
他就是曾经被视作杨丽萍的接班人,有着舞蹈“巨婴”之称的,芭蕾舞老师郭冷。
天生的舞者
跳舞是需要天分的,有些人就是为舞蹈而生,注定要将一生倾注在舞台上,而有些人即便付出再多的汗水,他终究还是台下的看客。
这和努力没有关系,只是他没有舞蹈的天分,这便是杨丽萍对于舞者的认知。
曾几何时,郭冷就是她眼中的前者,一个为舞蹈而生,为舞蹈活着的人。
郭冷的老家是宁夏银川,他生在那里,也长在那里。
在大多数人的意识里,那里的男人应该都是铁骨豪情、潇洒耿直的汉子,怎么也不会和芭蕾舞联想在一起。
可郭冷就是喜欢上了芭蕾,还把它当作了毕生都在追求的事业。
尘世上有一种爱,叫一见钟情,郭冷与舞蹈的结缘也是如此,只是一次普通的邂逅,却让他深深地为之着迷,从此不能自拔。
那年,郭冷还是个6岁的小孩子,有一天,他打开了家里的电视,想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节目。
就在按下开关的一瞬间,电视屏幕上呈现出了,一幅美丽的画卷,几个舞蹈演员正在那里跳舞。
曼妙的身姿,唯美的舞步,一下子就把小郭冷给吸引住了,他觉得跳舞的演员好美,郭冷瞪着一双眼睛,紧盯着电视屏幕,生怕错过一个美丽的画面。
一个不成熟,但非常肯定的想法,浮现在郭冷的脑海中,他要学跳舞,和电视上的演员一样,登上舞台跳舞。
郭冷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母,父母觉得他就是一时兴起,也没在意。
没想到,这颗跳舞的种子,已经在郭冷的内心里生根发芽,他没日没夜地缠着父母,央求他们送他去学跳舞。
起初,郭冷的父母是,不太赞成他去学跳舞的,在父母的眼里,跳舞那是女孩子学的,一个男孩子学什么跳舞,搞搞得柔柔绵绵的,哪有男子汉的气概。
再说了,郭家也没有什么艺术天分,往上数多少辈,也没有几个搞艺术的。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即便再不愿意让他去,也架不住郭冷三天两头的哭闹,家里实在是拿郭冷没办法,就把他送进了舞蹈学校。
天分这个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刚刚进入舞蹈学校,郭冷的天分就展现了出来。
舞蹈对身体的柔韧性,有着极高的要求,当其他的小伙伴,因为忍受不了疼痛哭闹的时候,郭冷却乐在其中。
对舞蹈的热爱,盖过了训练时带来的疼痛,一个舞蹈动作,其他的小伙伴可能要反复练习多次,郭冷只需要一两遍,就能掌握当中的精髓。
就在九岁那年,郭冷考进了北京舞蹈学校,在那个时代,北京舞蹈学校代表着中国最顶级的舞蹈学府,能考进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说是万里挑一也毫不夸张。
有些人努力了十几年,终究还是与它擦肩而过。或许,这就是天赋和汗水的区别。
郭冷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在舞蹈学校这个女多男少的世界里,男生就像是一个个的宝贝,被大家呵护着,竞争和压力,也要比女生小的多。
他本可以相对的轻松一点,只要完成课堂上的功课就可以。
然而,郭冷却不这么想,在他的世界里,舞蹈是神圣的,是不容亵渎的,既然选择了它,就要全身心的付出和努力。
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在课外,郭冷总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舞蹈当中,甚至比那些女孩子还要努力,还要刻苦。
郭冷学的是芭蕾舞,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难度本就比女孩子大得多。同一个动作,要做到像女生一样柔美,就要付出更多的汗水。
郭冷凭借着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做到了,他从众多的女生当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校园里的“芭蕾小王子”。
“这双鞋虽然不贵,便宜的也就十几二十几块钱,但你一旦穿上了,就要用一生去守护它”。这就是郭冷对于芭蕾舞的理解,也是他对于这个事业的尊重。
渐渐地,郭冷开始参加一些演出,还没有走出校门,就在这个行当里小有名气。
他的舞蹈人生看起来越加光明,前途也是一片大好,等待着他的,是更高的芭蕾舞台。
梦想的陨落
多年的努力和付出,终于换来了成果。
郭冷毕业以后,郭冷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进入了东方歌舞团,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舞台上,为自己的艺术人生拉开了序幕,开始了新的篇章。
郭冷优美的舞姿和极高的天赋,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在一次演出之后,这个人主动找到了他,并邀请他到自己的团队当中,她就是把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孔雀舞上的“孔雀公主”杨丽萍。
两个人一见如故,郭冷毫不犹豫地拜在了杨丽萍的门下。
在他看来,愿意为舞蹈付出一切代价的人,才是真正的舞者,为了追求极致,不惜去掉两根肋骨的杨丽萍,正是这样的人。
他们两个有着共同的追求,也有着对舞蹈一样的理解。
郭冷就像是一个“舞痴”,他对舞蹈有着自己的见解,在杨丽萍的指点之下,郭冷很快掌握了孔雀舞的要点。
他成了杨丽萍的最佳拍档,两个人经常一起出现在舞台上,为观众献上一段又一段,美妙绝伦的舞蹈。
杨丽萍在舞蹈上的表演,主要集中在上肢上的表达,下肢是她所欠缺的。
郭冷恰巧与之相反,因为常年接受芭蕾舞的训练,下肢的表现力更加的丰富,两个人巧妙地形成了互补,更难能可贵的是,郭冷在舞蹈上,还有属于自己的创造力。
郭冷几近完美的表现,都被杨丽萍看在了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她把郭冷,视作了自己的接班人,向往着有一天,郭冷能给孔雀舞,带来新的创造力和表现形式,继续把孔雀舞发扬光大,走上更高的艺术舞台。
杨丽萍
然而,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郭冷为了给观众带来更新颖的舞蹈,和更精致的表达方式,每天都在练习着一些高难度的动作。
为了达到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常常为了一个动作花费一天,甚至更多的时间,他把精力全都倾注到了舞蹈上,却忘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一段新的舞蹈,正在紧罗密布地排练着,还有几天就要登台演出。
就在训练的时候,郭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的韧带和膝盖,都因为长时间的处于紧张的状态,而出现了严重的伤病,郭冷住进了医院。
“可能以后,你都没办法再登台演出了”,医生对郭冷说了很多话,但他只记住了这一句。
这是郭冷从未想过的,也从未考虑过的问题,但却又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那段时间里,郭冷是痛苦的,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人生。
看着舞台上杨丽萍和其他伙伴的表演,郭冷的心在隐隐作痛,他不再是杨丽萍最中意的接班人,舞台也不再是他能向往的地方。
人生是不可能预料的,也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在迷茫与不知所措中,黯然伤神的郭冷离开了他所钟爱的舞台。
这样的经历,放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是难以承受的痛苦。
回忆过往走过的岁月,舞蹈是唯一支撑着他的信念,当信念崩塌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
除了舞蹈,郭冷什么都不会,活着,成了郭冷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一生只做一件事
一个人走在武汉的街头,郭冷不断地思考着,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舞台是他所向往的,但再也回不去了。
此时,一个念头出现在郭冷的脑海里,既然自己没法登台,那就培养可以为自己登台的人,既然梦想无法实现,那就让别人帮自己实现,他想到了开一间舞蹈培训班。
就这样,郭冷在汉口的街头,开了一个培训班。
为了把更多的精力倾注在课堂上,他在培训班旁边的一家连锁酒店里,租了一间客房,作为自己的栖身之所。
不少人都听说过郭冷的名字,也有人看过他的表演,听说郭冷开了培训班以后,他们把孩子送到了这里。
最初,大家只知道郭冷舞跳得好,与他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他是一个舞蹈界的怪人,一个真正的“舞痴”。
在他的课堂上,他就是王者。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就是课堂上的权威,任何人都不能反驳,哪怕是家长。
如果,看不惯他的授课方式,随时都可以把孩子带走,他不会挽留,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他也始终坚信着杨丽萍的那句话,舞蹈是需要天分的,哪怕是一个从未接触过舞蹈的孩子,只要他觉得有天分,他就会倾尽所有的心血,不曾有过丝毫的保留。
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怪人”,郭冷一堂课的收费并不便宜,一堂课两个半小时,收费260块钱,但他的课从未守时过,常常是四五个小时。
不过,多出来的时间,郭冷从来不多收一分钱,最长的一次授课时间,从晚上10点,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
直到孩子们累得爬不起来了,他才让家长把孩子接走,不少家长都在教室里睡了一夜。
他说,有的家长带孩子们来一趟不容易,常常要开几个小时的车,既然来了,能让他们多学一点,就多学一点。
经过郭冷的严格培训之后,陆陆续续的有学生,考进了顶级的舞蹈学校,考进了顶级的艺术学院。
他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响,带孩子们来上课的家长也是越来越多,接触的时间长了,大家也就对他越来越了解。
每天下午,郭冷就一个人回到自己租住的酒店,他白天几乎不出门,晚上来到课堂上给孩子们上课。
郭冷
像极了昼伏夜出的动物,也是郭冷多年的生活方式。
只有与孩子们相处的那几个小时,郭冷才是最有精神的时候,仿佛是找回了当年的自己。
也许,在生活上他是孤单的,可能没有一个女生,会愿意嫁给这样的一个“舞痴”,但在事业上的执著,却感动了不少人,特别是那些和他熟识的家长。
“这么多年了,我除了舞蹈以外什么都不会,哪怕是煮个粥,洗个衣服”。这是郭冷对自己的形容,也是他对舞蹈的态度。
也正是这句话,给很多不了解他的人带来了误解,给他带上了“舞蹈巨婴”的帽子。
这或许也是事实,但也是他对于舞蹈执著的结果,家长们看到了他对孩子们的付出,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的“保姆”。
每天,都有家长来替郭冷收拾房子,有家长给郭冷送饭,他的衣服,也有家长拿回去给他洗。
家长们希望他有更多的精力,去教授自己的孩子,而不是为了这些生活琐事所烦恼。
多年以来,郭冷很少花自己的钱,他说,他没有时间去花钱,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衣服、吃饭,都有家长去帮他解决,他也倾尽自己的能力,去教孩子们舞蹈。
如今的郭冷,已经是46岁,依旧是孑然一身。
郭冷
即使年薪已过百万,他还是住在那间酒店里,他说,他希望在还能教的时间里,去教更多的孩子。至于钱,能够够他养老的就好。
郭冷的人生已经走了一半,舞蹈也陪伴着他走了40年,在这40年里,舞蹈就是他的一切。
也许,在生活上他一无是处,但是对于舞蹈,他做到了一生只做一件事。
没有对与错,只不过每个人,对待生活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有的人是为了生活而工作,而有些人是为了梦想而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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