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七十九回,原文描写了两段婚姻,一是薛蟠与夏金桂,一是贾迎春与孙绍祖。这两段婚姻,都是属于那个时代少有的闪婚。他们从谈婚论嫁到拜堂成亲,仅仅历时几个月的时间。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在这两段闪婚的背后,都隐藏着见不得光的意味。衰败的薛家急需要像夏家这样拥有雄厚资产的亲家,而夏家无男人的处境也急需要如贾府这样的靠山。
同样,年过三十的孙绍祖虽然家资巨富,但在京城之中,在官场之中,却没有替他打理的人脉。而孙家与贾家原是世交,如今的贾家更是出了一位贵妃娘娘,在这样的情形下,自然,贾家是孙绍祖渴望的对象。
而在这样的情形下,对于不少朋友而言,就存在一个疑问了。孙家虽然家资巨富,但论门第,与贾府这样的国公府相比,似乎还存在一定的距离。
为何?贾赦会轻易答应这门亲事呢?其实这一切,都是源于抄检大观园。
因为傻大姐在大观园中捡到了一个绣春囊,被别有用心的邢夫人加以利用,导致王夫人发起了抄检大观园的行动,而在这个过程中,恰好在迎春的房间,在司棋的箱子里找到了潘又安写给她的情书以及男人的鞋子。如此铁证之下,等于证明了绣春囊的真正主人就是司棋。
而作为贾迎春的贴身丫鬟,司棋的人品如此,作为小姐的她,又怎么逃脱得了世俗的偏见呢?因此,从抄检大观园结束这一刻开始,贾迎春虽然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但属于她最宝贵的贞洁,属于女子最重要的清白,早已失去了。
在如此情形之下,面对孙绍祖的求婚,贾赦又怎能不答应呢?虽然对于迎春的婚姻,贾母不看好,贾政也不看好,但他们的意见,最终都没能左右事情发展的结局。
想来,若贾迎春与孙绍祖的这段婚姻,为他的仕途带来了便利。那自然,迎春的处境会好过一些,只是,此时的贾府内部,早已不同往日,孙绍祖费尽心机攀附的权贵,仅剩下了一副臭皮囊。
也是因此,他才会对新婚不久的妻子贾迎春百般羞辱,这显然是气急败坏的表现。
贾迎春嫁给孙绍祖,从新婚之处,便遭受到了羞辱和不公,丈夫拿着五千两银子说事,讽刺她是她父亲半卖半嫁的。
堂堂荣国府的千金小姐,贾迎春竟然连五千两银子都不值,让人难以置信,也让人忍不住叹息。
贾迎春回门的时候,满心委屈,面对亲人的她,却将求助的希望寄托在了王夫人身上。她当着众姐妹的面,哭泣着自己的不幸。
迎春方哭哭泣泣的在王夫人房中诉委曲,说孙绍祖:“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略劝过两三次,便骂我是‘醋汁子老婆拧出来的’。又说老爷曾收着他五千银子,不该使了他的。
如今他来要了两三次不得,他便指着我的脸说道:‘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把你准折卖给我的。好不好,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当日有你爷爷在时,希图上我们的富贵,赶着相与的。论理我和你父亲是一辈,如今强压我的头,卖了一辈。又不该作了这门亲,到没的叫人看着赶势利似的。’”一行说,一行哭的呜呜咽咽,连王夫人并众姊妹无不落泪。
迎春回门的第一时间,将不幸的遭遇对婶婶倾诉,希望求助于她,初看之下,这似乎不合常理。毕竟,论亲疏关系,她有父母;论对女儿的好,在上还有贾母。
在前面我们提到过,造成迎春悲剧的根源,其实并非他人,而恰恰是她此时此刻求助的王夫人。可为何?她会这样做呢?其实,对于这一点,当我们了解荣国府众人的性情、熟悉《红楼梦》原文的情节,便不难发现,贾迎春之所以在这一刻选择王夫人,主要有三个原因。
1、贾母年老,不具有庇护孙女的能力。
在荣国府中,贾母是最年长的老太太,作为一品诰命夫人,她在荣国府中,也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即便是当家人王夫人,面对她这个婆婆,也唯有挨训的份。
只是,在贾府的处境陷入越来越不利,经济危机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尤其是,贾母的年龄越来越大的时候,那种“日薄西山”,无力回天之感,便真实的反应在了贾母身上。
年老的贾母,正如在贾赦讨要鸳鸯事件,她面对王夫人所说的:
“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他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他,好摆弄我!”
虽然年老的贾母依然精明,但人不能不服老,她也只能面对这样的现状。
对于贾母的失势,原文有两个细节做了很好的说明。其一,在贾母八十大寿生日的时候,那个深得她宠爱的王熙凤,因为婆子羞辱尤氏事件,受到了邢夫人与众人的一致排挤,以至于,让一向坚强的王熙凤,都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其二,在贾母八十大寿的时候,面对南安太妃要看贾府的小姐,老太太竟然推出了林黛玉。阅读《红楼梦》的朋友应该明白?贾母一直支持的、一向看好的,是“二玉”?既然如此,为何面对众多的贵妃,贾母会做如此的安排呢?
很显然,是贾母已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已然感觉到了自己无法维持“二玉”的幸福,所以才会出此下策,给外孙女留一条退路。
除了贾母八十大寿这个细节说明这一点外,晴雯被撵,同样验证了这一点。作为贾母最看好的晴雯,作为贾母亲手为宝玉挑选的小妾人选。王夫人却能先斩后奏,完全无视贾母的感受。而让人感到意外的是,面对这一幕,贾母选择了容忍。
因此,贾迎春回门,带着满心的委屈,虽然知道求助于贾母的希望更大,但她同样清楚,此时的老太太,已然无法庇护自己了。
2、贾赦夫妇自私自利,贾迎春求助于他们,也是徒然。
贾迎春与贾赦夫妇,虽然有着父母的名义,但他们之间,早已失去了属于亲人的羁绊。作为贾迎春的父亲,当他答应了孙绍祖这门婚姻的时候,便说明了,他对女儿迎春的不管不顾。
当日,面对这门婚姻,贾政是极力反对,并多次同他谈论了这件事,然最终的结果呢?依然如此,仅从这一点我们就能看出,女儿迎春在他心中的分量。
而邢夫人对贾迎春,则更为冷漠。当日,因为贾宝玉受到惊吓,引起了贾母严查贾府聚赌事件。为了杀一儆百,在荣国府树立标榜,杜绝类似不良的风气,贾母将为首做主三人之一迎春的奶妈撵了出去。
面对这一幕,邢夫人特意来到她的房间,数落了迎春。
我想天下的事也难较定,你是大老爷跟前人养的,这里探丫头也是二老爷跟前人养的,出身一样。如今你娘死了,从前看来,你两个的娘,只有你娘比如今赵姨娘强十倍的,你该比探丫头强才是。怎么反不及他一半?谁知竟不然,这可不是异事?到是我一生无儿无女的,一生干净,也不能惹人笑话议论为高。
试想,对迎春如此讽刺的邢夫人,面对她的求助,会伸出援助之手吗?
3、王夫人虽然仅仅是她的婶婶,但有能力救她于水火之中。
贾迎春回门为何选择向王夫人倾述?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就是她具有的实力。荣国府中的王夫人,是这个家真正的当家人,虽然此时的贾府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但如贾迎春提到的,贾赦欠孙绍祖五千两银子,她是有能力解决的。
哪怕她不愿自掏腰包解决,只要她将这件事告知贾母,以老太太众多的家私,解决这件事,也并非难事。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王夫人的背后,还有一个兄弟王子腾。王夫人之所以在荣国府如此体面,贾母之所以对她一再忍让,最本质的原因,也是源于她背后坚强的后盾王家。
此时的王子腾,身为九省都检点,位高权重。若他能出面,能从中调节。相信,孙绍祖想要谋求的官职必然不成问题,而如此一来,贾迎春在孙家的待遇,也会得到明显的提高。
小结:
因此,从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在《红楼梦》中,贾迎春虽然称不上精明的女子,虽然是众人心中的“二木头”。但在面对不幸婚姻这件大事上,在寻求能够拯救自身的问题上,她还是拎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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