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被埋藏的瓷娃娃

耒阳人范松，年少时就跟随祖父看守一家古玩铺，见过不少珍奇玩意儿，什么金银玉器陶瓷珠宝都会看，对一切稀奇古怪的神秘物件抱有浓重的好奇心。

后来祖父逝世，家人将铺子转了出去，但范松对这方面的兴趣依旧不减。

一天，同乡的张老伯来找他，给他一块从地里挖出来的碎瓷片，让他帮忙瞧瞧有没有什么门道在里边。

范松在阳光底下打量瓷片，告诉老伯道：“确实是好瓷，倒像是龙泉那边烧出来的……只是长时间埋在土里没保存好，破损的地方有些多了。”随即，又问张老伯是从哪儿把这碎瓷片挖出来的。

张老伯回头指指后山的方向：“很久以前我们一家在山上住过，后来搬到山下，山上的老房子就一直空在那儿，家里的孩子倒是还喜欢去那儿玩……唉，你也知道，那孩子……”

说到这儿，老伯禁不住抹了把脸才接着道，“孩子走了以后，老房子彻底废弃了。昨夜他托梦给我，说在咱家屋后的桃树下埋了宝贝，让我去把它挖出来。可咱家屋后哪有什么树啊，再一想，嚯！说的是山上的老房子那儿！

我挖的时候没注意，把腰给闪了，但我总感觉除了这块瓷片，底下还有东西没挖出来，所以先来托你看看。”

范松摩挲着手里的碎瓷片，回了老伯一个微笑：“小田也是我的好朋友，甭管这瓷片有啥子花样，既是他的愿望，我必定会帮忙达成。”

忙完一天的事后已是黄昏时分，范松这才有空带了工具上山。一路上，耳边不断传来虫鸣，显得山里格外寂静阴冷。

他凭着记忆找到儿时与朋友走过的路，终于，视野中出现了一幢老旧的小木屋。

“阿松，怎么有空上山来了？”一位背着木柴下山的壮汉经过，看见范松出现在这儿感到十分意外。

范松直说自己是来替人找点东西的。

见他要往老房子的方向去，壮汉拦了他一把：“知道你好奇心重，爱到处挖宝，但来这儿就……咱多少得有点门清不是……”

范松挠着头不太明白，壮汉压低了声音向他解释：

“自打这屋被老张家弃了，没多久就被外来人给占咯！前几年就有人死在这屋里头了，好像就埋在这边儿上……

诶是哪边来着……靠桃树那边吧……我记着好像还埋了不止一个人……你可别乱走啊，当心走人坟头上去，更别说挖……”

壮汉还没说完，范松回他一句自己心里有数，便迈开步子往前去了。见劝他不动，壮汉摇摇头下山去了。

来到木屋后方，果然瞧见有棵老桃树，不过看样子早已没了生机。范松低头看去，地上两个凸出的土堆，上面长满了杂草，若不注意，还真当只是个小山坡。

这大约就是不知名外来人的坟头了。范松小心翼翼除了杂草，拜了几拜，说明自己的来意，这才开始寻找目标。

他很快就发现其中一座坟头后面有被抠挖过的痕迹，这应该就是老伯先前挖过的地方了，当下便顺着往下浅浅地挖了一会儿，结果除了两块碎瓷片外什么也没挖出来，看起来还是不小心混入泥土里的，而不是刻意埋藏于此。

“小田啊小田，你该不是只想让我和老伯看这个吧！”范松将瓷片放到一边，走到桃树周围转了转，不经意间发现这桃树根部就是一个凸出的土堆，应是桃树长成后又堆了很多泥土筑成的。

范松立刻开始顺着根部刨土，不多时挖出三个精致的瓷娃娃来。循着久远的记忆，他想起儿时确实在好友那儿见过这些。

拿到张老伯面前时，老伯正在家里烧饭。看到这几个瓷娃娃，只是略停顿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继续忙碌，一边还说：

“阿松啊，你看这几个瓷玩意儿怎样，喜欢的话就自个留着吧，我个糟老头子拿着也没用……”

虽然灶上的动静大，但范松还是听出了老伯话语里的哽咽，他能感觉出，老伯似乎不是很想看到这几个儿子留下来的瓷娃娃。

过了两天，范松估摸着张老伯应该缓过劲了，抽了个空，又来找人，手里依旧拿着那三个从土里挖出来的小玩意儿。但张老伯依旧推脱不要，要将这些留给范松。

范松突然大声说：“哎老伯您瞧，这瓷娃娃上面好像还刻了字，不，好像是画的画……”其实根本看不出是字还是画，多半是小孩子胡乱刻着玩儿的。

老伯一听，终于有了点表情，凑过来细看。不知想到什么，最终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孩子小时候没别的东西可玩，整天除了等他父亲回来就是拿着这些个瓷玩意儿摆弄。”

范松听得发愣，老伯接着道：

“你还不知道吧？小田其实不是我的儿子，我是他叔父。他刚出生就没了娘，他爹为了让家里日子好过，四处找活干，后面随人进了城，做……做什么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换了好多个地方。

还去过龙泉学制瓷，那会儿应该是他最高兴的时候，难得大大方方跟我讲他挣钱的地儿，每年回来都会给小田带一个瓷娃娃，每年的样式都不同。

孩子跟我一样，听他讲外面的世界听得津津有味……可惜你也看到了，总共才三个这种娃娃，第四年……他就再也没回来了。人家带回来的消息，说是他整天不停地干，太过劳累了……”

说到这儿，范松也有些眼热起来：“怪不得，小田后来说要去丰城做工，结果却瞒着您改道去了龙泉，他心里终归还是有个结……”

张老伯有些激动，拄着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

“是啊，这混小子，我养了他快二十年，他总说日后会好好报答我。一开始骗我说要跟着他刘大哥去丰城找活干，还说将来挣了大钱要好好孝敬我。结果才出去不到两个月，我就收到他的死讯……

他刘大哥这才肯跟我说实话，原来那孩子一开始就是奔着龙泉的窑厂去的，才去了多久啊，就……就出了意外……

这样‘孝敬’的后辈，我可遭不住……他还敢托梦给我，就不怕把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子给气死……罢了，这些东西你给他收着吧，我只要一看见就难受……”

范松听了老伯的话，心里揪紧，见老伯马上要进屋了，赶忙上前拉住：“既然小田托梦让您把这三个瓷娃娃挖出来，自然有他的用意。也许……也许他也知道对不住您，正感到后悔呢……

这是小田最珍爱的宝贝，甚至不舍得带去外地。那些抢占老房子的外来人挖坑都没将它们挖出来，可不就是等着交到您手上嘛！小田应该也在后悔，若是能再来一次，他一定会选择陪在您身边！”

范松边说边将三个包好的瓷娃娃推到老伯怀里，张老伯颤抖着手接过：

“我说怎么收拾家里的时候老找不着，我早该想到的……这孩子面上笑脸多，其实有真正重要的事都藏在心里，不叫人看出来，就等着瞒我偷偷跑去他父亲待过的地方……

当初他说要外出我就劝过他，就是劝不动……你说我何曾逼过他非得闯出个名堂来？这么多年来我也只盼着他平平安安地长大，不求别的……哼，现在才托梦说后悔，我可不会原谅他……”

张老伯嘴上这么说着，而眼里却是不断流出热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