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冰虹园林诗歌对我国古典文学“花园爱情”的光大

冰虹园林诗歌对我国古典文学“花园爱情”的光大

——论冰虹组诗《虹园之地》

麻 飘 飘

冰虹组诗《虹园之地》 是一组动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佳作。

冰虹的这组诗歌光大了我国古代文学传统的“花园爱情”主题，具体说，其表现为：一是把花园中的花草喻为女子，二是把花园当作爱情发生的背景。花园或者说园林是中西方文化中的一个重要意象，在西方，自古罗马、古希腊时期以来，为了生产花卉果蔬，为了休闲娱乐，为了敬拜神明，也为了彰显王权富贵，寺院园林与城堡园林发展起来。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东方花卉在西方的传播，园林技艺的进步，皇帝与大臣的府邸园林越发兴盛，成为哲学、艺术发展的前沿阵地。诗歌、绘画与现实中的园林发生了诸多互动。古典主义让位于浪漫主义，几何园林让位于风景式园林。诗歌通过园林所传达的秩序、规整的人工之美，让位于自由、随性的天然之美。西方园林诗歌的主题有爱神的花园（神圣之爱与世俗之爱）、沉思的花园（追求知识与品德）、虚幻的花园（用于宗教式的道德说教），这些主题与伊甸园这一原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具有摆脱不了的宗教意味。在我国，商周时期用于生产打猎、军事训练、休闲娱乐的苑囿发展起来，这些苑囿多是国君所有。到了魏晋南北朝，世家大族的私家园林迎来了第一波发展热潮，奠定了我国风景是式园林的基调，这是受道教道法自然思想影响的产物。唐宋时期，文人园林的加入丰富了我国园林的种类，明清时期，江南私家文人园林代表了园林艺术的顶峰，就连皇家园林都要向江南私家文人园林取经。在明清园林小说中（尤其是明清才子佳人小说），其主要的主题是爱情主题，表现为才子佳人的爱情与才子与花妖狐魅的爱情。

虹园之地

焦枯世界清泉 的故乡

花朵初绽，露水轻滴

光神护佑着无边众生

一一冰虹《虹园之地》

第一首《虹园之地》中，“虹园之地”意为诗人点明爱情发生的地点是一个花园——虹园，虹园是诗人冰虹系列诗歌中的一个频繁出现的核心意象，其内涵可概括为作者心目中的理想精神乐园，在这里虹园意为作者心目中的理想世界。《虹园之地》具有一种佛禅境界，诗人把“虹园之地”说成是“焦枯世界清泉的故乡”，把理想的世界比喻为佛教中摆脱世俗庸常的清凉世界，意为现实中的人们不能获得爱的满足，每个人怀着一种爱的匮乏与饥渴，行为举止中处处透漏出一种毫无安全感、松弛感的焦虑紧张，他们的生命只剩下疲于奔命的生物求生本能，这是干枯乏味的人生。“清泉的故乡”意为爱所带来的清爽、松弛、熟悉之感。“花朵初绽，露水轻滴”意为人被爱滋养，活力四射。“光神护佑着无边众生”意为爱似佛光一样滋养保护着芸芸众生。这一首以简洁的笔触赋予理想世界以超凡脱俗的佛禅境界，体现了诗人对理想的爱的想象。

那个燃烧着虹的夏日

极乐的忧郁的火热的

夏日

已死去

所有的夏花都已殉情

一一冰虹《火热的夏日》

第二首《火热的夏日》诉说了主人公对爱情的无悔奉献。如果说第一首中“花朵初绽，露水轻滴”暗喻爱萌发于春季，那么第二首写的则是爱在夏季迅猛发展并结束。夏花象征女子，虹则是女子的代表，“那个燃烧着虹的夏日”意为主人公为爱所作出的舍己利人的奉献，似蜡烛一样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蜡炬成灰泪始干。主人公对于这种奉献是自满自足的。她的感受是极乐的，因为她认为自己的爱人是值得自己付出的人；她的感受是忧郁的，因为她明了人世的不确定性，知道不能长久维持这种佳境；她的感受是火热的，因为她被对方真诚的爱和魅力所折服，内心汹涌澎拜而激荡，左右心房血流加快，是为火热。

“夏日，已死去”意为爱的结束，“所有的夏花都已殉情”意为主人公为爱而死，燃尽了一生的能量。这一首隐约带有林黛玉的身影，她为还泪而生，泪尽而亡，死而无悔，纯爱战神无疑。冰虹欣赏黛玉的这种看似遗憾实则圆满的爱情——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贵在相知心。古人对于爱情也曾长期处于蒙昧状态，元代之前人们多停留在才色相慕的低级阶段，男性爱慕女性的美貌，女性羡慕男性的前途（准确的说是钱途），元代戏曲《娇红记》中王娇娘终于喊出了“同心子”之说，但对于怎么个“同心”之法尚且语焉不详，到了清初天花藏主人才子佳人小说《定情人》中，终于认识到爱情的排他性性质，即“专于一人，漠视他人”即为同心（定心）。

但是对于爱情的这种认识仍然不够深入，直到曹雪芹，这位曾经生活极致奢侈富贵的大文豪，不同于那些科举失败、生活困顿、精神匮乏的寒酸文人，他从曾经极致富足的生活中认识到或者说提炼出了一种高级的精神追求与享受——知己之爱，即三观一致，具体来说也就是黛玉与宝玉对于科举不约而同的厌弃。表面看科举是一种在贾政眼中是一种振兴家族的谋生手段，是在宝钗看来是一种“辅国治民”的必经之路，其实科举背后是社会训诫与规则对于自然人性的压制与异化。黛玉与宝玉具有魏晋时期“越明教而任自然”的“真人”本性，尽管他们经常使性子弄气，但三观的一致最终让他们越走越近，因为三观一致，所以二人的沟通交流在以后是那么顺畅自然。反观宝钗、湘云乃至袭人，她们一开始与宝玉的关系较为亲密，后来则越走越远，根源在于他们的三观差异巨大。其实从择偶要求来看，宝玉并非宝钗、湘云的意中人，她们在心底其实看不上宝玉。那偶尔的表情管理失败不过是基于宝玉的高颜值（外加宝玉的温柔和善性格，尤其在面对美少女的时候），都是肉欲使然。只有宝玉与黛玉的互相爱慕是建立在理性分析之后的三观一致，宝玉经过了“乱花渐欲迷人眼”的阶段后进入了“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专一阶段。所以后来见了才貌远在宝钗黛玉之上的薛宝琴时，他仅仅是赞叹，而从未再有私心杂念。黛玉在外人眼中小性，阴郁，多病，多疑，孤僻，孤傲，在王夫人眼中绝对达不到儿媳妇的标准之一二。但黛玉是唯一一个能配得上宝玉三观的人，他们才是天生一对。三观一致才能知心，知心才能认同，认同才能理解，理解才能体贴，体贴才能和谐。这种深刻的、高级的爱情认识只能由曾经有过生活在食物链顶端经历的文人才能总结得出，吾辈寒酸子，岂能参之一二？叹叹……

冰虹从小就熟读《红楼梦》，可知她在现代诗创作时，必然受到文学原型潜移默化的影响。诗人认为人必有一死，如何死，为了什么而死才是最重要的。为了知己之爱情而死，或曰为了做自己而死，这种殉情是值得的。人生本就没有意义，死于你自认为有意义的事才是有意义的。也就是说人们对于爱情的看法与做法体现了一个人的自主性，勇于听从内心的自我需求与指南而采取行动，意味着你已经成功地做自己，你必然会感受到价值感、成就感。在现实中，我们被各种规则、价值观、成功学所引诱迷惑，渐渐失去了健康，失去了时间，失去了休闲，失去了自我，活成了别人眼中虚假的自己。

海色与虹色相融时

呈现了第三种绝色

一一冰虹《绝色》

第三首《绝色》为倒叙，以特写镜头的方式写出了爱情爆发的状态，丛第三节来看，“海色”意为“罂粟花海”，指的是主人公的意中人，海色与虹色相融意为爱情的爆发，“呈现了第三种绝色”意为爱情爆发时释放了巨大的能量，其光芒让人难以直视。

你窃取的那朵花

比夜空的月亮更为洁白

她绽放的时光 夜被融化

一一冰虹《夜被融化》

第四首《夜被融化》的“你”指的是主人公的意中人，“你窃取的那朵花”意为男子获得了女子的心，“比夜空的月亮更为洁白”意为女子对男子的心是皎皎明月，纯净天然不加一点杂质，皇天后土，实所共鉴。也意味着女子魅力十足，夺人眼球。“她绽放的时光，夜被融化”意为男子被女子的忠心与魅力所折服，把女子的到来看成是光的降临，驱散了内心的孤寂与幽暗。

你给的罂粟花海

融她为一片月亮血光

绵延在魅惑的时空

你暗藏的虹魂

流溢着神秘的九彩

飞翔在血的大海

一一冰虹《飞翔在血的大海》

第五首《飞翔在血的大海》，浪漫地写出了爱情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佳境，是爱情爆发后的状态。“你给的罂粟花海，融她为一片月亮血光”意为本为白色的女子被男子融和，呈现为和男子一样的罂粟的血色，是为“你中有我”。“绵延在魅惑的时空”意为他们的伟大爱情转化为长期稳定安详的共同生活历程，他们的爱情高度让当时及其后的人感到充满魅力而又充满疑惑。诗人写出了爱情的魔力之处，你永远搞不懂当事人真正的感受与状态，即使他们亲口告诉你，你也只能意会十之一二，甚至根本不相信。“你暗藏的虹魂，流溢着神秘的九彩”意为男子拥有了女子一样的灵魂，这种灵魂合一的境界是神秘的，流光溢彩的，让人着迷的。“飞翔在血的大海”意为女子的灵魂活跃在男子的心间，两者梦幻联动，结成一体，自由飞翔。

冰虹的这组园林诗歌别致新颖，以虹园与夏日的时空关联性互动，写出了爱情萌发与爆发的巨大能量，描述了爱情的超逸与高远，奉献与成就，激情与安详，以冰虹式独特的隐喻浪漫手法营造了一个空阔辽远、生机勃勃的爱情境界。

（麻飘飘，女，中国古代文学博士）

冰 虹 简介：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华文化促进会会员、济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研究生导师、曲阜师范大学琅嬛诗社名誉社长、教育部评审专家、香港文学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主持或参与完成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省社科项目多项。所写论文、诗歌、小说、散文散见于《人民文学》、《人民日报》、《文艺报》、《中国作家》、《名作欣赏》、《星星》、《诗选刊》等多种报刊。著有专著《消费时代的山东文学研究》，诗集《花雨》、《手握一束光芒》、《海的牧歌》、《夏水九叠》，文集《时间的芭蕾》、《小狐狸的星辰及其它》，小说集《冰虹小说经典》，等。作品多次转载并获奖。作品多年入选《中国新诗排行榜》、《中国新文学大系.诗歌卷》。作品入选首部中俄双语《中国当代诗选——献给俄罗斯语言年》、青海湖国际诗歌节诗人作品选、《中国诗选》、《当代实力诗人15家》、《当代诗选》等多种选本，作品入选清华大学教材。诗歌作品在中国中央电视台“新年新诗会”、中国中央电视台书画频道和华语诗歌春晚播出。

多次应邀参加极具影响力的大型国际诗歌活动，作品被译成多种文字介绍到国外。是第五届刘勰文艺奖文学评论奖得主、第十九届世界诗人大会铜奖得主、第四届中国长诗奖得主、第六届中国诗歌春晚最佳新锐诗人奖得主、第八届华语诗歌春晚“十佳华语诗人”奖得主、第二届文学高地十佳诗歌奖得主、世界华语诗歌大奖新锐诗人奖得主，获乔羽文艺奖文学创作奖等，入围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被文化部授予“对外文化友好使者"，被媒体誉为“诗坛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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