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1日,第七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颁奖典礼在北京举行,青年作家魏思孝凭作品《土广寸木》摘得首奖。
本届文学奖主题为“原创文学的原创性在哪里?”藉由这一追问,探讨在信息茧房与大数据的包围中,在人工智能兴起的当下,人之所以为人,所具有的独一无二的生命体验与创造性。
第七届首奖得主魏思孝
宝珀理想国文学奖是华语文学领域首个为发掘和鼓励45周岁以下的优秀青年作家而创立的奖项。自今年4月15日启动以来,评委陈冲、骆以军、双雪涛、许子东、张定浩经历5个月的阅读、讨论和评选,五部决名单作品逐一产生:大头马《国王的游戏》,顾湘《老实好人》,童末《大地中心的人》,魏思孝《土广寸木》,郑小驴《南方巴赫》。评委们一致认为,这些作品“展现了青年作家对真实世界的精准洞察,以及令人惊喜的向外扩展的视野”。
决名单入围者对谈。左起:梁文道、大头马、顾湘、童末、魏思孝、郑小驴
《土广寸木》,“写实主义手法继承《生死场》的传统”
颁奖礼现场,理想国、看理想的创始人刘瑞琳介绍说,本届文学奖的参选作品共115部,为历届最多,数量首次超过百部。“虽然评委老师们工作得非常辛苦,但大家的热情参与确实令我们备受鼓舞,每一位写作者及其作品,都意味着某种新的可能性。文学是行路,不是比赛;文学奖是一个大型文学批评现场,而不只是发布一个获奖结果而已。”
许子东代表评委团致首奖颁奖词:“以村庄而非一个人物一个事件为主题,采用细密写实主义手法继承《生死场》的传统。在空间上深化发展了中国乡土文学主流,在时间上则不仅写前几十年《活着》《平凡的世界》时代的农民叙事,而是‘与时俱进’描写农村的新气象:拖拉机收玉米、庄稼人上社媒、乡镇竞选、农民疗养院。在农村的变化中反省其中的不变,即费孝通《乡土中国》中的血缘、家族为半径的人际关系网。”
主办方代表和评委许子东为魏思孝颁奖
魏思孝在发表获奖感言时笑言在得奖的一刻,才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宠辱不惊。“我觉得判断一个文学奖重不重要,不是看这个文学奖已经存在的时候,而是要设想如果没有这个文学奖,会是什么样子?我觉得宝珀理想国文学奖走到第七届,对年轻的写作者来说,是给了我们一个舞台。”
出生于村庄,生活在村庄,也将村庄视作自己的写作对象。2022年,魏思孝的前作《王能好》曾入选第五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决名单。他表示《王能好》出版后,自己便一直琢磨着再写一部和乡村有关系的小说,而最新长篇《土广寸木》的书名,正是来源于对“村庄”二字的拆解。“村庄看上去千篇一律,你不知道那里边的人是怎样生存、生活的。可能读者阅读我这部小说之后,能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生活、怎么死去的,这可能是我写作的初衷。”
受德国战后作家温弗里德·塞巴尔德的影响,魏思孝此次在《土广寸木》的写作中刻意想要模糊真实和虚构的边界。这一大胆的形式改革,尤其体现在小说的下半部分——作家将自我视角带入,引领读者进入乡村生活中纷繁的重大事件,“有点像是在拍一部纪录片。”
“过去总是尽量站在客观、克制的角度,后来想想其实写得不尽兴,没有把自己完全作为村庄的一分子代入进去。更重要的是,我还希望能写一下自己的母亲,她是既普通但又特别有顽强生命力的中国的农村妇女。这部小说虽然读起来像非虚构,但是写作的时候,肯定不是按照非虚构去写的。”魏思孝说。
魏思孝,“一直在用当代性和乡村书写做结合”
知名影人陈冲,在今年7月出版了个人自传性散文作品《猫鱼》。身在美国的她,以视频方式参与了此次颁奖礼上的评委论坛。“在做这一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评委之前,我有好一阵子没有阅读国内青年作者的书了。整个评奖过程,我在阅读中频频地受到触动和震撼,也学到了许多。”
自嘲“不太善于说话,更不善于一个人在手机前长篇大论”,陈冲现场诵读了之前对五部决名单作品写就的评语。针对两部长篇小说,“《大地中心的人》是一部雄心勃勃、气势磅礴的史诗。书中的凉山成了世界的缩影,人类被盲目的欲望和仇恨所虏,又无休止的循环。童末从凉山彝族送灵仪式上唱颂的《指路经》中找到了叙事的形式、语言和氛围,用极其流利、朴素、诗性的文字开辟出一片介乎于神话与历史之间的天地。”
评委陈冲视频点评入围作品
“《土广寸木》是一部极其鲜活生动有力量的作品。魏思孝对那片土地怀有深厚的了解和感情,却毫不煽情,用最朴素、慈悲和幽默的语气精准地描写了一个个村民的生活,让我们感受到极其强烈的难以言表的情感和情绪,再由这幅众生相折射出时代和社会。我尤其喜欢书中第一人称‘我’和母亲间的对话,互相交换着城里的、村里的、亲戚的、熟人的各种八卦,令人在阅读时忍俊不禁。”
而对余下的三部短篇小说集,陈冲评价道:“《老实好人》把聚光灯照到了社会舞台边缘的群众演员身上,并以独特敏锐的目光,在最日常的事件中看到了某种浪漫和人性的光辉;《南方巴赫》中的每个故事,进程一环紧扣一环,充满玄妙和张力。作者揭开了人物的层层面纱,让我们看到每个人都是一座巴别塔,互相充满了误解、暧昧和绝望;《国王的游戏》题材和形式别具一格,语言简单干练,仿佛无性别。作者既有年轻人的青春之气,也有非常成熟深沉的思维,她所关心的主题很宽广多元,表达随心所欲,天马行空。”
此前分别有过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入围和获奖经历的作家双雪涛,谈及此次担任评委的感受时很是感慨,“在当下整个文学环境的状况下,我们还有这样的时刻,在一起热烈地谈论文学,很具体地谈论每一个人的写作,着实让我感动。”对于《土广寸木》,他认为在中国写乡村的小说自有脉络存续,而在作品中以当代性观照、展现乡村却殊为不易。“这么多年来,魏思孝一直在用当代性和乡村书写做结合,他一直在捶打同一个主题,因此也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他在写作时的独立性和对文学这条窄路上的探索,令人钦佩。”
许子东谈了五部作品中令他印象深刻的细节。“《南方巴赫》中那批失控了在街上滚下来的轮胎,意象兼具写实与象征;《大地中心的人》的作者童末在城市中写作,写得比《尘埃落定》更像藏区,想象力很丰富;《国王的游戏》中的短篇《幻听音乐史》,指挥家指挥一段听不见的音乐却满脸泪水,而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听众直到最后才提出抗议——越假的东西要在细节上打磨得越真,假才有意义;《老实好人》的语言在朴素与规范之下,有很多对人生复杂的理解。”
主办方代表为五位入围者颁奖。左起:主持人梁文道、宝珀中国区副总裁廖信嘉、大头马、顾湘、童末、魏思孝、郑小驴、理想国、看理想创始人刘瑞琳。
“《土广寸木》中,‘我’与母亲老付的一段对话:我跟老付说,要到北京去开会了。老付问,玉米还没收完呢你开什么会啊?我说可以住好的酒店啊,还可以看到中央电视台。老付问,那管什么用?我只好说,还有钱。老付就说,有钱,有钱那就去。”许子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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