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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事，也是生活——
01
认识林阳的时候，我只知道他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
后来，相处久了，他跟我说了一些他小时候的经历。
我这才知道，原来家里有几个孩子，新的东西是要轮着来的。
比如，家里买衣服买玩具总是林阳的哥哥来挑选，他则只能得到他哥哥的旧东西。
他说自己读小学那一年，他哥哥拿了三好学生，父母奖励了哥哥一台崭新的自行车和一个新书包。
而旧的书包，则成了林阳的“入学礼物”。
至于他的妹妹林悦，买东西更是家里的独一份。
父母总说：“她是女孩子，要是不宠着点，回头别人一点甜头就给骗走了。”
只有林阳，好像从来没有在家里受到过公平的对待。
他提起过往的时候，眼里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
他那会儿说到后面，总是似有感慨地叹气。
“为什么同样是父母的孩子，我和哥哥妹妹从来都不一样呢？”
02
林阳说，原本这个大学他是读不了的。
哥哥只读了大专，便跟父母说：“上大学也没用，不如读个大专，学技术，早点工作。”
妹妹那会儿也吵着要去留学：“我不管，我班上同学去了四五个，我怎么就不能去？我不是死读书的人，根本适应不了国内的教育！”
林阳的父母最后跟他打“商量”。
“家里钱本就不多，你读大学一年也得几万开销，林悦是女孩子，要是她考不上大学，还是得送出去，不如早点让她出去开开眼界，你就算了……”
林阳咬着牙，第一次违抗了父母的安排。
他说：“学费和生活费，我自己想办法。”
自那之后 ，他一边读书，一边勤工俭学。
我便是在大学兼职做家教的时候认识的他。
我看他穿得干干净净，说话彬彬有礼，还以为他跟我一样，也是家里条件好，只是体验生活的。
谁知道他当时除了做家教，还有送外卖、端盘子两份工作 ，不到20岁就已经在养活自己了。
我很佩服他，慢慢地这种钦佩变成了心动。
我主动追求了林阳。
身边的朋友都劝我：“他家里都不帮衬他，连生活费都要他自己赚，跟他在一起，只怕要吃苦吧？”
我的心里却很坚定，因为我每个月除了固定的生活费，要是花钱超支了，只要跟爸爸卖个萌，他就会给我发大红包。
我想大不了我和林阳在一起之后，我来帮衬他。
可我没想到，我们俩真的在一起之后，出去吃饭、约会，他从不让我出钱。
节日、纪念日的礼物，他也会用心准备，没有一点敷衍。
这让我更加认定了他！
03
我是独生女，从小好东西父母都紧着我来。
在我看来，兄弟姐妹有没有，也不影响。
所以，那会儿听林阳说他家里的事，我还常安慰他：“没事，原生家庭谁都没得选，你只要把老婆挑好了，以后自己的日子好好过，夫妻互相宠爱着，也是一样的。”
我说完，径自扑进林阳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俩在一起之后，林阳明显变得开朗不少，也爱笑了。
我想，也许我就是老天派来“拯救”林阳的那个人。
现实却是，我太单纯，太无知，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凭我的能力，根本“拯救”不了他。
林阳的爸爸生病了，需要一大笔手术费治疗。
他的哥哥说：“我刚结婚，还欠着房贷车贷，再说了乐佳本来就瞧不上我家的条件，这会儿我要再弄钱回家，她肯定要跟我离婚的，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不能让她吵……”
他的妹妹在国外，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也没回。
这个担子又无可厚非地落在了林阳的肩上。
林阳跟我说完这事 ，把头低了下去。
他说：“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他要跟我分手，因为他打算把全部的积蓄都拿来给他爸爸治病。
而且，他算过了，他这些钱不够 ，他还要去借外债。
“我不能耽误你。”
林阳说完，根本不等我回应，就离开了。
04
我通过共同的朋友和同学了解到，林阳放下了自己的尊严，几乎借遍了身边认识的人。
等我在医院找到他时，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正靠在病房走廊的椅子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身旁的护士在小声谈论他。
都说没见过这么孝顺的孩子。
早起晚睡，每天尽心尽力地伺候，擦洗身体，端屎端尿的，从没有过任何怨言。
倒是他父母，总是鸡蛋里挑骨头，说他的不是。
“唉，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赶上这样的父母！”
“这对父母只是对他这个儿子不好，你没见到，昨天大儿子来一趟，坐了不到5分钟，老太太笑得见眉不见眼，逢人就夸大儿子孝顺懂事，工作那么忙还过来看望。”
“唉！别说这大儿子了，他们还有个小女儿，据说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那天在手机上转了500块红包，他们恨不得整个病房的人都知道，你说这大爷的病少说花了十来万，回回都是二儿子去交的费 ，这小女儿转500倒显得更了不得些，真想不明白！”
护士长打断了她们的聊天：“行了，工作的时候不要八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们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
我听着，心里一阵阵发寒。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清楚得很，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林阳在家里付出得最多，吃亏也最多，得到的爱和认可却远远不如其他两个。
05
我坐在林阳的边上，推了推他。
他一见到我，很是吃惊地坐直了身子。
“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不想分手，我们也没必要分手。”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是什么人，你应该也很明白！难道你认为这点困难会难倒我吗？”我说着，眼泪直直往下掉。
林阳抬起手，想要替我擦泪，却在碰到我脸颊的那一刻，收了手。
他低声道：“一开始，我也觉得我的家庭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觉得结了婚，有了你，我可以重新开始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但是我错了。”
林阳苦笑着摇头：“我摆脱不了我的父母，只要他们开口，我根本拒绝不了，纵然我知道他们没那么爱我，只是需要我，但我就是拒绝不了。”
我拉着他的手，着急地说：“林阳，你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也是我认定你的原因，你做不到很正常，我也不介意……”
他把手抽出来，好像下定了决心。
“但是我介意。”
“你明明可以嫁给一个家庭背景单纯的人，过简单的日子，少很多烦心的事，为什么要你委屈自己，嫁给我这种人？”
我撸起袖子，就往病房走：“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也可以照顾人，你不愿放弃你的家庭，那我就陪你一起撑，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觉得委屈。”
我的脚步飞快，林阳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已经进了病房。
06
林阳的父亲躺在床上，半闭着眼，他妈妈正在床头削苹果。
我做了自我介绍，然后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慰问红包。
林阳的妈妈没有接，只是抬眼看了看我，然后才说：“放床上吧，我这会儿手也不得空。”
放下红包后，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林阳妈妈说：“你来得正好，林阳不知道去哪里偷懒了，尿袋满了，你去倒一下。”
我看了一眼床下悬挂的装满黄色液体的透明袋子，有些出神。
我以为自己会毫不介意，毕竟病床上躺着的是林阳的爸爸。
可真要我动手做这事，我却迟疑了。
“妈，谢雨涵是我同学，你怎么可以叫人家做这种事？”
林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
他说的话，叫我的脸颊一阵阵发烫。
我刚刚还在掷地有声的承诺会跟他一起承担，可转眼，我却愣在原地，根本做不到。
“同学？她说是你女朋友啊。”
“她是喜欢我，但我瞧不上她。”林阳的声音冷得像铁。
他妈妈一听这话，突然笑了：“你这孩子，真是的，不要当着人家女孩子的面这么说，好了，赶紧去把你爸爸的尿袋倒了吧。”
07
我看着林阳熟练地做这一切，却也只能看着。
林阳的妈妈削好了苹果，递给我一块：“吃不？这是林阳他哥哥买的，可好吃了。”
我摇摇头。
等林阳忙完，他替我告了辞，领着我走出了病房。
到了医院外面，他两手一摊：“你看到了，我们不合适。”
我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
只能看着他朝我挥挥手，然后转身回了医院。
他的背影很快淹没在人潮之中，我好想跑上去，像从前一样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告诉他：“我爱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多想将他挽回，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
我想，我和林阳，也许就只能到这里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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