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浪花有亭诗——读《徐有亭诗歌集》

徐有亭，和他认识也有好些年了。在六安市作家协会的采风活动见过，在六安市诗词学会的年会、采风中也交流过。对这位兄长的印象是皖西日报社的记者、现代诗人，此外还有乐观憨厚、酒量宏大。

印象中有亭是霍邱淮河岸边长大的。淮河流的是喜忧参半的水，流的也是文化。作为接受淮河水哺育和浸润的霍邱人，文化滋养非他地可比。在六安的文化人群分布中，霍邱是非常突出的，远的不说，近百十年来名家辈出，有亭是其中一位，且是诗歌领域的柔情公子、豪情汉子。

柳冬妩提到，两人“都是油坊河边长大的孩子”。从地图上搜寻一番，有亭家乡的油坊河在淮河之南五十多公里，看来我原先的印象有了偏差。不过，有亭的作品淮河元素还是明显的，如淮河文化园、临淮岗、城西湖等，如此拉近了他与淮河的距离，淮河的一朵浪花在他笔下激荡并绽放开来。“聆听着淮水不息的涛声/枕着你沁人心肺的体香/休眠于此”(《淮河边素描》)，这个篇章水到渠成，将有亭的心田户籍迁入了淮河。

六安市诗词学会会长袁孝友幽默地说，有亭是学会副会长，可没见他写什么诗，这下不声不响搞了一套诗集出来，让人叹为观止。深有同感，如今写作的人很多，但真正把作品集中、编印、出版发行的不多。有亭这个集子的出版是多年创作的结晶，好比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而且他一炮惊人，不仅生了，还响应号召生了个三胞胎，可喜可贺。

《徐有亭诗歌集》含三个子集，上册《歌唱你啊，我亲爱的祖国》、中册《写给所爱的人》、下册《短歌行》，收录30多年来诗歌作品1200多首。三册各有主旨，家国情怀、儿女情长、诗文情结融入其中。册册观后，惹人情思。张正武在诗歌集出版的报道中总评，“从不同侧面讴歌了作者对祖国母亲的热爱和对所爱的人的火热炽情,表达了作者浓厚的家国情怀和一颗滚烫的诗心,为全市文学艺术及诗词艺术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首先，诗人以一颗感恩的心，对家乡水土爱得深沉。

一个人走得再远，都是从家乡故土出发。古今很多诗篇，写家乡都能让人产生感情共鸣。

“华祖这个自然村庄/她是我日思夜想的地方/她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在甄岗有个叫华祖的村庄》)，诗集中有故土的名字就有了底气，好似唐僧西行前饮下放有长安尘土的酒。集子里有一些是写秋天的，秋天的乡村比城市更养眼更走心，以《在丰收的喜悦里》《秋天多么美好》《稻熟之夜》为代表，家乡的水土奉献出殷实和多彩，受用终身。读到这我联想起新闻中看到油坊河北岸的甄岗，稻虾养殖、网箱黄鳝和鱼类养殖等带动村民增产增收，村集体经济收入近百万元，八卦泉矿泉水、曹庙吴阳集热卤菜、中心村及龙盘水库周边风光“一饮一食一观光”热情打造，甄岗风景“甄”好，“国家级乡村旅游重点村”“省级乡村振兴示范村”召唤有亭最新的诗行。

有亭对霍邱水门塘倾注了颇多感情，这是割舍不下的人生组成。四首诗写堤坝上一株梨花，这梨花也是故乡多种意象的共同体，诗人与之相聚短暂，但残酷冷雨不能将二者无情隔断，皎洁月下尚可把酒畅谈人间冷暖。诗歌集中，有春风徐徐进入中原风情万种的淮河柳，有木船搁浅滩涂多年的老码头，有千里淮河两岸一垄垄成熟的麦子，有四季风雨洗涤古铜色皮肤的农民，有沿着老水牛蹄印行走的父亲，有将鬼妖邪气拒之屋外的老屋门神，有一群女诗人在歌唱的霍邱田园度假村……我喜欢读这样的诗句，里面有童年的影子，有年代的印记，有油画那般浓墨重彩。

“儿时那纯朴敦厚/相亲相敬的乡亲/今在何方落根”(《梦故乡》)，对乡土归宿发出呐喊，追问乡亲落根何处，说的也正是自己这位游子。“且行且吟”以格律诗推介了朗德鹅和鹅肝、花园镇菊花节、玉泉酒、八卦泉、圆觉寺、临水石头房、霍邱农商银行岔路支行，“东镇富鹅肝，南乡鱼米欢。西湖荷叶碧，城北水门天”(《蓼城歌》)，让人怎不心驰神往?有亭对李白发出清明小长假游霍邱的邀请，这里没有桃花潭却有东西湖，没有万家酒楼却有临水玉泉，没有汪伦却有有亭，足矣!我们读了，深感自己不是太白，却也有去“看得眼花缭乱、醉得乐不思蜀”的冲动。

立足家乡，然后走出去，看更广阔的世界。有亭从曹庙镇甄岗村走出去，稳扎稳打，事业有成。他和诗中的黑蛋、铁头等一样，天南地北各领风光。父母妻儿了无牵挂时，“背一壶醇香的老酒/带一本崭新的诗集/游离于市井乡野之间”(《做一个流浪的人》)，万里风光多惬意，人间冷暖自有情。在外，拥有当下，那一时刻脚下的异乡，认真走读观赏了便是第二家乡，这也是且行且珍惜的真谛。“钢铁打造的床/无论多么牢固/撑不起梦想”，于是“不顾路途上有多少风雨/我们义无反顾背起行囊”(《远方》)，远方有诗，别人挂在嘴上，有亭诉诸笔端。

由此，我们看到了主人酒杯永远满过客人的徐州、荷花一柱擎天浪漫与热情的阜南、洗刷游人心中尘封多年尘埃的月牙泉。在“且行且吟”板块，焦坡酒厂、寿川博物馆、颍州西湖、云龙山等步步为诗、景景含韵，诗与景相互妆点成就，乃至发出“古贤今若同游去”(《游颍州西湖》)兴致豪情，实有大家之风雅。当然，家乡和外面的城市、山河，归结为一个大意象，即祖国。“探索前行中的风尘”有了诗人的歌唱，展现出“一个富足的角落”“一路高歌猛进”，这便是有亭开篇明志的《歌唱您啊，我亲爱的祖国》所抒发的。

其次，诗人以一颗青春的心，对人间大爱感悟深透。

因为爱，人生之树常青。炽热之爱，让诗和歌相融为声，让肺腑之情抵达物我之外，“王母娘娘/在人间种下的/最红最甜的蟠桃”(《你的嘴唇》)怎不让人心动，看后直接感受“是你的红唇粘住我的一切”!有亭的爱是朴素的，“为了你/我可以在山下/搭建房屋和种植粮食”(《写给我所爱的人》)，海子般返璞归真，爱得那么真实。有亭的爱是博大奔放的，“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宽阔的胸怀容纳百川”(《爱的力量》)，勇往直前、激情澎湃，在爱的驱动下可以上天入地。爱是风花雪月，恰似“你有两个漂亮的酒窝/朦胧了我的视线”(《因为你的一颦一笑左右了我》)，再现青春真好。

有亭诗中的爱透着唯美，阅读好似童话、神话的飘逸，“你想乘坐一艘宇宙飞船/只带我一个人飞到月宫/在那里搭建一个温馨的家”(《躺在草坪上看那晚的月亮》)，相对于前面那首在人间山下建房种粮，这里是另一番境界，到月宫安家植树种菜，年轻人总要做一点梦，即使青春不再，有梦在青春便不曾走远，“始终挂在心间好大好圆的月亮”传达对自由幸福生活的向往。爱也有失落和感伤，这加深了爱的厚度，“我再也看不见了/你那一张/粉红色的脸”(《窗帘后那一张粉红色的笑脸》)，“曾经纯洁的爱情/被砸出的深长裂痕/无法愈合”(《恨》)，得失之间，诗行回荡着“月有阴晴圆缺”之变数，让人更加珍惜此刻之拥有。

关注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色，人间大爱从卿卿我我之间得到了拓展升华，真善美油然喷发。“谁是第一个/擦亮黎明的人”“佝偻着身子/一笔一划地描绘着/完美的图形”(《清洁工》)，普通劳动者的辛劳走进诗人视野，有亭细心描摹、以小见大，让平凡人忠于职守的品质焕发光芒，一线劳动者从黎明前走来，本身化作一道温暖城市的光。“一条条拉链/让她拉上了多少人的满意和幸福/可是自己身上的拉锁/总是断齿缺牙”(《修拉锁的女人》)，命运的周折和生活的酸甜点缀在街道一角。“六十多岁的王婶/每年都要喂几百只当地笨麻鸭”(《尊严》)，乡下勤劳自立持家的形象，激励困境中人勇敢站起来、撸袖加油干。这类形象还有不少，特别是《庄严的承诺》中对“农民给我一片荒山，我还农民一座绿色银行”李必琼大篇幅的记叙和讴歌，一个乡村振兴女强人、油茶追梦领路人的形象煜煜生辉，这样的行间再丰富一些，就能成为一个地方时代榜样的史诗。这些，正是感悟大爱、以爱育人的最佳展示。

再次，诗人以一颗睿智的心，对社会万象解读深远。

诗歌的发展起伏，往往会从感性走向理性，渗透着思考。诗人文字少，但每一句都是经过了打磨和锤炼的。诗的语言，多是哲理精句。有亭善于托物言志，让自己的思想付诸事物，事物进而有了精气神和感召力。《短歌行》中的作品，言简意赅，三五行就麻利地告诉读者一个启示，其中所指让人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读者选择其中适合自己的，结合经历可以当作座右铭提醒或警示自我。换言之，诗人帮我们更清醒通透地认识了“三观”。明眼人听瞎子说瞎话，父亲头上的白雪储存心里两年多无法融化，停电的红绿灯哑口无言指挥不了任何人，一道皱纹从飘落的日历飞向我眼角……都让人深思。“在最黑暗的时候，我看清了一个人”(《是什么擦亮了我的眼睛》)，诗人的睿智来自哪里，来自生活的积淀，这也是诗歌之源。这种理性，在另两个集子也有，“有的人学会了撑伞/风雨过后彩虹满天”(《学会撑伞》)，社会纷繁，总要乐观面对、勇毅前行。以生活的积累反过来解读社会万象，针针皆在穴位，可以疗伤也可以保健。诚如“四季属于你的/而你的一切属于我的”(《属于》)，生活的一切属于诗歌，诗歌的一切属于有亭，有亭的一切奉献给了包括我在内的广大读者。

诗人的睿智之心，将家乡水土、人间大爱共融且共荣，了无雕饰痕迹。好比一首诗的标题，“麦子熟了你也熟了”，同频共振，如此和谐，眼中所见，尽是激动人心的丰满。“一次次低唱声中/担负起一个民族/沉重而漫长的成长史”，《石磙》的句子写得回肠荡气，从农村长大的抑或是不曾见过庄稼成长、收获的城市人都应心存敬畏，粮食是我们千百年来共同为之奋斗的目标，石磙曾经如血脉流动而今静止在角落，有亭用诗句让其重生，一世躺着的形象忽而立起成为丰碑。“每次回去/渐渐衰老的狗不认识我这个故人/我认识的人/也一个个逐渐垒成了坟”(《回家乡》)，其中颇具贺知章《回乡偶书》神韵。这是现实写照，曾经最想离开的，如今成为最期待回归的。有幸的是，还能认识故人的坟，坟也许成了家乡最后一个永恒的符号，默默无语却胜万言。

“絮语乡村多少事，篇篇锦绣题材新”，是有亭祝贺史云喜著作出版的感言，其自己的作品集何尝不是如此?有亭是个有心人，7月6日在皖西日报社举行的《徐有亭诗歌集》发行座谈会上，他请来老家的村民组长并安排在会上发言。10月16日在甄岗村举行《徐有亭诗歌集》捐赠仪式，他感言“要以一颗诗心去满腔热情地关注自己赖以生存的国家和家乡”。有亭是甄岗的一粒庄稼，也是这片土地的一粒种子，有了油坊河和淮河水的滋润，颗粒饱满，更能回归故土、再萌新苗。

淮河在诗人笔下，“是一壶陈封的老酒”。有亭本是甄岗一粒粟，风华岁月将之酿成一壶酒。有亭是乐交、好酒、善文、开怀之人，读其诗正如品杜康，忧心淡去、余香袅袅。千言万语难以全解诗之意蕴，且以一首七绝作结：

提诗邀月走西湖，故土深耕牛识途。

读得淮河千百首，有亭许我酒三壶。

(作者：陆秀红、系六安市诗词学会副会长 责编：韩同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