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折叠】《国家为什么会失败？》读后随想：威尼斯如何变成博物馆？

导语

Introduction

历史事件很难孤立地去分析，地理、制度、文化……诸多伟大的因素在共同塑造我们所处的世界。

作者丨叶丽雅

责编丨杜余鑫

编辑丨何增荣

202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甫一公开，达龙·阿杰姆奥卢（Daron Acemoglu）和詹姆斯·鲁滨逊（James A. Robinson）的《国家为什么会失败》作为这几位作者国内难得一见的中译本，成为大家管窥本届诺奖得主思想精髓的重要渠道。

诺贝尔经济学奖委员会主席雅各布斯文森（Jakob Svensson）在给三位获奖者颁奖时称：“缩小国家之间的巨大收入差异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挑战之一。获奖者证明了社会制度在实现这一目标方面的重要性。”

这本书主要的观点是，国家的成功与失败取决于其政治和经济制度的性质：

包容性制度（Inclusive Institutions）鼓励广泛参与，保护私有财产，促进创新，使个人能够做出经济选择，从而实现持续经济增长。

掠夺性制度（Extractive Institutions）则将权力和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抑制创新和经济发展。这些制度是剥削性的，通常只惠及精英，阻碍普遍繁荣。

听起来非常优美的制度和推理，然而因为这本书是从历史演变中去推断作者的主要观点，这让作者对历史的截取，以及这是否是事实的全部，成为诸人纷争的另一个重要话题。

书中有一个很特别的案例，意大利的威尼斯，公元10世纪（参数丨图片）到公元14世纪期间，威尼斯人口迅速扩张，一度与巴黎一样大，是伦敦的三倍。根据达龙和詹姆斯的描述，威尼斯经济扩张的一个关键基础。是一系列使经济制度更加包容的契约创新。其中最著名的即为康曼达（commenda）契约，这是合股公司的雏形，是为保证一项贸易任务的存续而诞生的。

它规定了常驻威尼斯的“定居方”，即现代“投资人”的角色，和到处游走的“流动方”，是现在“企业家”的角色。定居方投资，流动方通过运送货物参与到贸易中，后者多位没有资本的青年企业家。

契约规定，如果亏损，按照各方投资人投入资本数量共同分担损失；盈利情况下，如果定居方出100%的资本，获得75%的利润；如果定居方出67%的资本，将获得50%的利润。这个契约让无产者有了社会上层流动的机会。因此，这项被视为是最早的包容性制度的典型，开始实施之初，即公元10世纪后期，官方文件上出现了超半数的新名字，新兴阶层迅速崛起，带动威尼斯人口的迅速成长。

然而，在14世纪初，威尼斯建立了政治大议会（Serrata）之后，禁止了康曼达（commenda）契约的使用，并于1314年开始接管贸易并将其国有化，政治人士垄断商业主线，威尼斯人口开始下降，最终成为今日以玻璃制品和旅游业为主的博物馆式城市，再无当年盛极一时睥睨天下的气势。

然而，威尼斯的盛衰，在历史学家威廉·麦克尼尔的《威尼斯：欧洲的枢纽1081—1797》中，则是一个地理优势和技术发展的故事。根据威廉的描述，1081年，威尼斯通过援助拜占庭帝国获得黎凡特贸易特权。而且，因为地居重要港口，威尼斯的造船技术也是其在地中海地区巩固地位的关键因素之一。威尼斯建造了著名的威尼斯军械库，能够高效地设计和制造战舰，这使得威尼斯在海上占据了优势。

这之后，威尼斯在1096～1099年的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中，为部队提供了船只和后勤支持，使得十字军能够顺利前往圣地，大大提升了其在地中海的声望。在1202～1204年的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中，十字军最初计划攻打穆斯林控制的耶路撒冷，但由于资金问题，最终转而攻打并占领了威尼斯的竞争对手君士坦丁堡，使威尼斯在地中海的地位得到极大巩固，并获得了大量财富和领土。

1282年威尼斯成为贸易中心。

百余年间，14世纪，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通过银行业积累了巨大财富而迅速崛起，欧洲的政治文化中心从威尼斯开始转移到佛罗伦萨。但丁、波提切利、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等大师开启的文艺复兴，终将威尼斯在经济和文化上远远抛在历史的尘埃之后。

200年后的1481年，威尼斯败给奥斯曼帝国，日渐沦落为边缘政权，到1797年，在拿破仑的炮火下彻底覆灭。

历史事件很难孤立地去分析，地理、制度、文化……诸多伟大的因素在共同塑造我们所处的世界。“制度”或许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让人类终有一样事物可以与自然、地理相提并论，与它们共同影响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乃至让世界按照不同的方式和轨迹运转。但是，这也只是我们分析国家地区的成长和衰退的一个角度和工具。

如果国家的富强或羸弱，可以有一条公式来计算各个影响因素的重要性，如经济学家们经常设计的那些模型，那么“制度”定然是其中人类能够管理和调整的一个重要变量，其他的如自然、地理、乃至我们人类自己的文化，都不是我们人类理性和智力所及能够改变的。这或许是诺奖委员会重视这三位经济学家和他们理论的真正依据。

（叶丽雅 赛合公关合伙人，学金融经济学的公关人品牌人。各种杂书爱好者，从二十四史中学习战略和沟通技巧，从诗歌中理解美好和极致情绪，融汇于日常生活和品牌公关实操，希望能有助于这周遭一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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