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坚志》是宋代文言笔记小说中最重要的一部著作,亦是我国历史上篇幅最大的一部文言小说集,又是我国古代小说史上的不朽名著。
作者洪迈(1123—1202),字景庐,号容斋,又号野处,饶州鄱阳(今江西波阳)人。是宋代极享盛名的学者。他自幼聪敏异常,博览群书,能过目成诵。宋高宗绍兴十五年(1145)考中进士,历任两浙转运使、左司员外郎,后奉命出使金国,被金人多方困辱,他始终坚贞不屈。回国后,先后担任过赣州、婺州等地方行政长官,为官清正廉明,升敷文阁待制,仕至端明殿学士,卒谥文敏。
洪迈一生著作极丰,而其中最能代表洪氏的学术造诣和艺术水平的,就是《容斋随笔》和《夷坚志》,洪氏以毕生主要精力,完成了这两部巨著。
《容斋随笔》是一部考订与评论历史、政治、典章、制度的笔记;《夷坚志》则是一部小说集。两书内容侧重不同,各有千秋,问世以后,都得到很高的称誉,因此,两书堪为洪氏著述中的姊妹作。
影响深远,《聊斋志异》受其启发
夷坚,传说是上古时一个博物多识的人,《列子·汤问篇》里说:“夷坚闻而志之”。洪迈则正是听了不少人讲述奇闻异事,记下来而成此书,所以便取书名为《夷坚志》。小说史家们,历来习惯将《夷坚志》归诸于志怪小说之列,这是因为本书以绝大篇幅记述了大量的鬼神怪异之事;实则本书决不限于只记奇闻异事,还记载了不少宋人轶事、当时人物的诗文以及社会习俗风尚,因此被后人称之为宋代“稗官野史的宝库”。它不仅具有文学价值,同时也是研究宋代社会史的极有价值的资料。
《夷坚志》一经问世,立即引起学者、文人的重视,比洪迈仅小两岁的大诗人陆游,看了此书后,十分兴奋,专门写了一篇《题〈夷坚志〉后》的诗,称此书“岂惟堪史补,端是擅文豪。”(《剑南诗稿》卷三十七)
略后的学者赵与时,将《夷坚志》的序言,综合大略,记于他所著的《宾退录》一书之中,并叹为“不可及”的杰作。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认为赵氏对《夷坚志》的认识与评价,极为深刻中肯,“可谓知言者已”。
元、明二朝,《夷坚志》的影响进一步扩大,不仅出现了几部以“夷坚”为名的续书,而且《夷坚志》中记载的不少故事,被加以改编、扩充,成为话本和戏曲。如《夷坚丁志》卷九中的《太原意娘》,被改编为元杂剧《郑玉娥燕山遇故人》;《夷坚乙志》卷一中的《侠妇人》,被明代戏剧家郑之文改编为《旗亭记》。在话本小说中,这种改编则更多。如《夷坚甲志》卷四中的《吴小员外》这一篇,描写了一双青年男女对爱情的热烈追求,而被明代大作家冯梦龙改编为《金明池吴清逢爱爱》的话本,编入《警世通言》,影响较大。
而在《三言·二拍》中,依《夷坚志》故事改编的通俗话本,绝不止此。据粗略统计,《初刻拍案惊奇》和《二刻拍案惊奇》这二部书中,共写了八十个故事,而从《夷坚志》中选材改编的竟达三十多个,几乎占了一半。可见其影响之巨大。所以,《夷坚志》在元、明时代,已成为通俗话本和戏曲选取素材的一座开采不尽的宝山、用之不竭的源泉。因此,引而申之,这部《夷坚志》,又成为研究小说变迁史和戏曲史的学者、不可不读、不可不备的学术资料。
清初的大小说家蒲松龄,受《夷坚志》的启发和影响,尤为明显,他不仅受《夷坚志》的影响和启发,而决心编著《聊斋志异》,甚至在搜集素材的方法上,也借鉴了洪迈的办法。
洪迈长期在南宋的江西、浙江、福建等地做官,每到一地,不仅要依做官的惯例,了解当地山川地理、名胜古迹、风土人情,而尤喜搜集当地的奇闻异事,有的甚至要亲自调查。每有客人来,洪氏总要设宴招待,茶余饭后,则请客人谈所见所闻,而摘采录入《夷坚志》一书。所以,本书各篇之后,往往记有材料来源,听某某人说的小注。因此,这部《夷坚志》,又可以说是记录了南宋初期民间传说的一部珍贵专辑。
蒲松龄决心撰写《聊斋志异》时,便完全继承了洪迈搜集素材的方法。不过,蒲松龄不像洪迈那样官高位显,足迹遍及全国,更无法用宴会来招待达官贵人、请他们谈奇闻异事;于是,蒲氏便在大路边的大树荫下,摆设凉茶一瓮,铺凉席一张,过路人口渴脚乏,蒲氏便邀请他坐下休息、喝茶,请其讲所见所闻奇异之事,这样,也搜集到了大量的传说故事,与洪迈的办法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不同的地方,只是洪迈接触的人士,多为上层人物,上至宰相,下至举人、进士,很少有百姓平民;而蒲松龄所接触的,则多为下层人士,如贩夫走卒、商人百姓,以及游学秀才等。所以,他们的著作内容,区别亦较为明显,洪迈多记述官府和官员的生活遭遇,蒲松龄则较多叙述了平民百姓的奇异故事。
卷帙浩繁,整理不易,颇受欢迎
洪迈是宋代的一个清官,为人刚正不阿;同时又是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信奉儒家“仁爱”学说。所以这部《夷坚志》总体上反映了他旨在扬善惩恶的创作思想,既对贪官恶吏、土豪恶霸做了无情地鞭笞;同时也歌颂了正直的清官、善良的百姓和纯真的爱情。对于社会弊病亦有所揭露,有一定思想深度。
但由于他所处时代的局限性,使他不得不把精神寄托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报应上。因而便不可避免地描写了不少阴司、地狱的故事,有迷信之嫌。但洪迈绝不是一个盲目迷信鬼神的人,在本书中,也有不少破除迷信的故事,比如对拆除神庙的热情歌颂;对有病不求医,而盲目去烧香拜神,也作了辛辣的讽刺与批判。我们在继承祖国传统文化的时候,应本着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态度。对于本书,当然亦不例外。
《夷坚志》一书,卷帙浩繁,据宋人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一书记载,计有《夷坚志》二百卷(按天干分为甲至癸十集,每集二十卷);《夷坚支志》(即二志)、《夷坚三志》各一百卷(仍按天干数字,各分为十集,每集十卷);《夷坚四志》二十卷(分甲、乙两集,未写完而去世),总数达四百二十卷之多,所收故事当在五千篇以上。这些书,则由洪迈自己出资刻印,据洪迈在《夷坚乙志》(即《夷坚志》的乙集)的序言中称,曾陆续刻印于闽、蜀、婺、临安。这显然是洪迈在以上各地做官时所刻。不过,这部名著,到元朝时,便已大部分散失不传,所以在元代编纂的《宋史·艺文志》时,仅录有《夷坚志》甲、乙、丙六十卷和丁、戊、己、庚八十卷。
到清代修《四库全书》,仅收入《夷坚支志》五十卷。至于《夷坚志》甲、乙、丙、丁四集八十卷,当时已传闻尚有书存世,只是无法找到,所以在“存目”中反映了书名而无法收入《四库全书》。
近百年来,经古籍研究学者和藏书家多方搜集,才出版了一批《夷坚志》新版本,计有(1)清光绪五年(1879)陆心源重刻宋本《夷坚志》八十卷(包括甲、乙、丙、丁集各二十卷);(2)涵芬楼排印本《夷坚志》二百零六卷(包括《夷坚志》八十卷、《夷坚支志》七十卷、《夷坚三志》三十卷、《夷坚志补》以及《夷坚志再补》一卷);(3)《宛委别藏》本《夷坚志》七十九卷;(4)《笔记小说大观》本五十卷。共四种。
以上这些版本,以涵芬楼排印本所收内容最多,计二百零六卷,但是其中仅有《夷坚志》八十卷,是根据陆心源重刻宋本重印,至于所谓《夷坚支志》《夷坚三志》,则是根据明、清摘抄本所印,已非洪氏原书面貌,对照陆心源所重刻宋本《夷坚志》,内容多有重复出现的篇章可证。至于《夷坚志补》《夷坚志再补》,则是涵芬楼(商务印书馆)从别的零散抄本中辑补出来的,连书名都不是洪迈原有的了。
因此,我们对照了各种版本,认为清末大藏书家陆心源所藏宋刻原本《夷坚志》保持了洪迈原著的原貌,故我们仅依据陆氏所藏宋版原书加以校点,为学术界提供一个可靠的版本。在校点中,除了将繁体字、异体字,适当改为标准简化字之外,其他一仍如旧。如原文中的不少通假字、同音借用字,如“原(来)”作“元(来)”,“(刚)才”作“(刚)财”,我们则均未改动,以保持原貌。
此外,本书由于是传世孤本,并有残缺之处,无法找到别本对照补充,故仅能依现存原文照录。其中个别篇缺文过多,所存残句不成故事的,则也不加译白。本书曾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首次出版,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此次由谦德书院组织人员,参考相关文献,对原文和译文重新做了全面修订,由团结出版社出版。由于译者水平有限,个别不当之处,请各位读者及专家不吝赐教。
(本文为文白对照《夷坚志》一书前言,标题为编者所拟。)
古代小说史上的不朽名著
文白对照《夷坚志》
全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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