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年,辽北有一个姓康的小伙子,家里啥人也没有,就他老哥一个,常年给人家扛年做。扛活扛活,扛来扛去强活。几年下来,康小伙儿照旧穷得叮当的,只赚下个冒穷气的外号-康大饼子。
这一年年根儿上,有钱人家杀鸡宰鸭烙年饽饽,热气腾腾张罗过年。康大饼子跟东家结完帐,手攥着一脚踢不倒的几个工钱,回到自己那个小窝棚。家里清锅冷灶,四壁挂满了霜。康大饼子想想自己小三十了,还是光棍儿一条,屋里连烧口热水的人都没有,自个儿也不懒也不馋,咋就命该受穷呢?不行,今年接神时,一定要拉住财神好好问一问。
有钱人家接神,用上等的好白面,蒸出雪白的开花馒头当供品。康大饼子穷,没钱买白面,就用苞米面贴了一锅焦黄的大饼子。到了大年三十晚上,他早早就扛着供品,来到堡子西头的十字路口,等着财神从这里路过。
偏赶上这天夜里,刮起了北风烟雪,康大饼子抿紧了开花棉袄,还是冻得嘶嘶哈哈的,他冷得扛不住劲了,就蹲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他隐隐约约听见有马铃铛响,连忙站起身来。不好,前面有人骑马过去了,康大饼子一急,看后面又上来一个骑着马的老头儿,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给拦住了,把贴的饼子递了上去。马上的老头儿穿着一身黑衣裳,满面红光,脸上罩着一团喜气。他看看康大饼子递上的供品,嗯?和往年人们上供的馒头不一样,掰一块尝尝,冷丁换个口味儿,倒觉得挺香。
老头儿几口就把一个苞米饼子全吃了。吃完了,老头儿抹抹嘴巴头儿,笑眯眯地说:“你有什么事呀?”康大饼子忙说:“我是一个穷人,我家祖祖辈辈受穷,到我这一辈儿,日子不但没见缓,反倒更过不上溜儿了,请财神爷无论如何帮帮我的忙。”黑衣老头儿捋捋胡子笑了,说:“小伙子,你接错了,我不是财神,财神刚才已经过去了。”康大饼子说:“老人家,不管你是什么神仙,都请帮帮我的忙吧。”老头儿说:“我吃了你的供,就打算帮你的忙的。我是喜神,可以保佑你添个儿子。”康大饼子一听,真是哭笑不得,说:“我穷得连媳妇都没娶上呢,哪来的儿子呀!”喜神说:“这事不愁,我有办法帮你娶上媳妇,娶了媳妇就不愁没儿子了。不过,你得别怕付辛苦!”
康大饼子高兴了,说:“只要能娶上媳妇,我什么苦也不怕。”喜神这才指点说:“从这往西一百多里外有个山沟,沟里有个村子叫旱庄。旱庄村外没有河水、泉眼,村里没有井。村里人夏天靠接雨水过活,冬天靠化雪水为生。今年夏天有一场大旱,他们恐怕挨不过去了,你去帮他们打一眼井,救了他们,你就能娶上媳妇过上好日子了。”康大饼子一听,为难地说:“这事好是好,可是我也不会看地穴打井啊?”喜神让他附耳过去,教给他到时候这么这么办,保证能发现地穴,打出井来。康大饼子一一记下了,拜谢了喜神。
这一年夏天,果然老天滴雨没下,康大饼子连忙辞了活儿,顺着大路一直往西进山了。“旱老虎”在平原地界还差,越往山里走越凶。一路上,只见两旁庄稼旱得打绺儿,树叶子打蔫了,小鸟渴得扑棱棱往山外飞,一帮一伙儿的庄稼人都在烧香磕头,求云求雨。康大饼子顶着毒花花的日头赶路,嗓子干得起粘涎儿,硬是讨不着一口水喝。
康大饼子好歹赶到了旱庄,看见这里地干得裂出大缝子,庄稼干得点把火都能烧着。进了村,家家没有一点活气儿,人们东倒西歪地在荫凉里躲着,眼看就要渴死了。
康大饼子走进一家,这家只有一个老太太。他给老太太作了个揖,说:“大娘,能不能把缸里水给我喝一口?”老太太瘪了瘪嘴,想笑,没笑出来,她觉得康大饼子说话太可笑,看他是个外乡人,才叹口气说:“我们这水比油还金贵,家家都用小罐、小坛子盛水,没有用缸装的,没有水呀,哪来的水缸?”康大饼子说:“那怎么不打口井?”老太太说:“说得轻巧,村子周围都挖遍了,也找不出个有水的地方。咱们的庄主早就发话了,谁要能打出井来,招他当上门女婿,这事要不难,庄主能出这么大赏?他那闺女,如花似玉,多少人求都求不到手哇!”
康大饼子说:“我会看地穴,保证你们村能打出井来,大娘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庄主?”老太太答应了。康大饼子见了庄主,把打井的事一说,庄主心想,横竖也是躺着等死,不如让这个外乡人试试,就说:“你要真能打出井,救了一庄人,我不食言,一定招你做上门女婿。”康大饼子说:“打井这活儿不是一个人干的,你得给我派上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康大饼子按照喜神事先的指点,直奔旱庄西北。出去半里多地,果然看见一片老树林子,他围着林子转了一圈儿,装模作样地察看一番地势,就叫人开始放树,隔十来步放倒一棵树,又打发人回村取来一摞大碗,把放倒的树墩都扣上饭碗。做完这一切,康大饼子告诉庄主说:“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重扣一茬碗,不出三天,我就告诉你们打井的位置。”
第二天早上,康大饼子抱着一摞碗来到树林子。喜神说过,揭开碗后,哪个树墩下有水,饭碗上就挂水珠子。康大饼子挨个树墩查看一遍,发现东边第三棵树墩上浸出的水珠子最多、最大。他暗暗记在心里,又换下昨日那些,重新扣好。
第三天早上,康大饼子来到树林子,直接奔屯头第三棵树墩,揭开碗一看,树墩上汪出了一摊水。康大饼子一看有门儿,忙喊庄主,叫人就地打井。井打到两丈深,一股清水“咕嘟”一下子涌出来。打井的人都乐疯了,捧一口尝尝,凉滋滋儿甜丝丝的,还是口甜水井哪!这下子,旱庄的人们得救了,人们把康大饼子当成了活神仙,这家请他吃席,那家送他银两,都要他在庄里住下别走了。
庄主说:“当然不能走,我早有话,要招他为上门女婿嘛,快请小姐来!”家人马上把庄主小姐引出来,庄主把婚事一说,小姐看康大饼子虽说穿着不咋样,但长得壮壮实实,浓眉大眼,又有这么大的本事,就羞答答地应允了。康大饼子看庄主小姐,长得粉面桃腮,柳眉杏眼,俊模样真如月里嫦娥,天上仙女,他心里早就一百个愿意,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娶上这么漂亮的媳妇。当天,庄主就为他们拜堂成亲了。
康大饼子没接来财神接来喜神,倒娶上媳妇,过上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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