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故事｜酷吏，皇权专制的伴生品之不寒而栗

国学成语，浓缩历史精华；曲径通幽，遇见不一样的“中国”。

忘记了哪部“辫子戏”曾以乾隆皇帝的口吻说，一个王朝传到第三代，官僚阶层就会不可避免地大面积腐败。

腐败一多，社会矛盾难免激化。而皇帝为了确保江山永固，大都一边声色俱厉地反腐除贪，一边不动声色地提拔使用贪官。

其实，在皇帝心中，贪官远比清官更可爱。因为贪官有小辫子，大多听话，民愤实在大了，抛出一个祭刀，顺便充实下财库，草民们便立刻感激涕零，跪呼“吾皇圣明，万万岁”，何乐不为？

而清官则大多油盐不进，不通人情，最大的作用不过是装点门面，糊弄百姓而已。所以，几千年帝制社会中真正的清官没有多少受重用的。

还有，孟子云“君子远庖厨”，对于吏治和兆民统御问题，皇帝nv一般不会亲自动手，而多借助帮手。上有好者，下必甚焉，于是乎，酷吏们粉墨登场，前仆后继。

侧目而视：“苍鹰”郅都的悲剧结局

汉朝文帝、景帝时期，有一个官员叫郅都，敢直言劝谏皇帝和当面指人过失。

景帝时，济南有个瞷氏，宗族有三百多家，强横狡猾，连太守都不放在眼里。景帝于是派郅都担任济南太守。

郅都到来后，二话不说将瞷氏首恶满门抄斩，其余的全都吓尿了裤子。一年多后，济南路不拾遗。周围十多个郡的郡守见了郅都比见了上级都害怕。

还有，郅都非常清廉，甚至连私人信件都不拆看，想请客送礼更是门都没有。他曾经不止一次发出豪言壮语：“我已经背离父母出来做官，因此我会奉公尽职，保持操守而死，妻子儿女就顾不得了。”

郅都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升任中尉后，他一如既往执法严酷，不避权贵和皇亲，见了当时炙手可热的丞相周亚夫也仅仅作个揖而已。列侯宗室见了郅都都侧目而视，甚至给他起了个外号“苍鹰”。

孟子云：“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而郅都不知避畏，最终搭上了性命。

话说公元前148年，景帝的庶子、原太子临江王刘荣因修建宫室犯禁被抓入中尉府审讯，严审之下，刘荣害怕了，希望亲自写信向景帝谢罪，郅都不许。

窦太后的堂侄魏其侯窦婴听说后，私下给刘荣送去刀笔，刘荣写下遗书谢罪后自杀。此事彻底激怒了窦太后，在她的两次强力干预下，景帝不得已下令杀死了郅都。

身在公门好修行，郅都不懂，且“入戏”太深，最终可悲地死去。

周阳由：玩弄法律，弃市而死

西汉时，还有一个以玩弄法律出名的酷吏周阳由，官二代。

周阳由的父亲是淮南王刘长的舅舅，被封周阳，后以周阳为姓。

周阳由历经文、景、武三朝，当时的百姓大多遵纪守法，官员也大都依法办事，但周阳由却肆意玩弄法律。他喜欢的人，即便犯了死罪，也会曲解法律让他活命；反之，则想法设法处死。他到哪个郡当官，就杀掉那个郡的豪门。

他还有一个作死的毛病——犯上，敢于侵夺上级的权力。

后来，周阳由当了河东郡都尉，很快老毛病又犯了，想争夺太守申公屠的权力。申公屠不甘心，双方矛盾越来越深，开始相互告状。

众所周知，领导最讨厌下属公开闹不团结，于是乎两人双双落马。申公屠自杀，周阳由弃市。

不寒而栗，皇权专制的原则是恐怖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汉王朝发展到武帝时，用人方式进一步创新。

武帝有个文字秘书（刀笔吏）叫赵禹，因工作出色，年纪稍大后被提拔为御史，后升任太史大夫。

老板这么厚爱，赵禹自是感激涕零，于是和另一名酷吏张汤结盟，勤奋钻研制定各种法令，其中最著名的一条叫“见知法”，核心内容是鼓励官员互相监督和检举。

从此，汉朝的法律开始日益严酷，心狠手辣的酷吏层出不穷。

有意思的是，赵禹晚年却执法清缓平和，后虽然因罪免官，但寿终正寝，比起那个玩弄法律于股掌之上而最终被人陷害诛杀的老搭档张汤好了许多，而且还多活了十几年。

然而，上述酷吏的悲惨结局并没有惊醒后来者，越来越多的官员畸形而变态，因为这样可以快速升职加薪，甚至和赵禹张汤一样位列九卿。以下简要介绍他们的“事迹”。

1.义纵：强盗出身，因姐姐是医生，攀附上太后而成为官员。后因逮捕和审讯太后外孙的儿子而受到皇帝赏识。在河内郡守任上，将豪强穰氏灭族。到定襄后，治理监狱乱象，当天诛杀没带刑具的重犯和私自探监人员400余人。

在这血色恐怖中，全郡之人都不寒而栗，自觉“宵禁”。这就是很多人津津乐道的汉武大帝治下的所谓盛世。

结局：因被汉武帝认为不尊敬自己，弃市。

2.王舒温：盗墓贼出身，任职广平时，连坐豪强1000多家，流血十余里。少数逃犯被抓捕归案后，正赶上春天，不能杀人。王舒温急得直跺脚说：“如果冬天能延长一个月，我的事就办完了。”

就是这样一个恶魔，却被汉武帝一再赏识和提拔。

王舒温还发明了“网状”管理模式，鼓励社会渣滓检举揭发犯罪。他的爪牙皆“吏虎而冠”，被判有罪的民众没有一人能活着出来。

结局：罪恶累累终被告发，自杀而死。连同他的两个弟弟各自的岳父家，共五个家族被灭族，创下历史记录，因为此前仅有灭三族之说。

由于官员滥用刑罚，各地盗贼风起，聚啸山林，杀了一批，又起一批。朝廷头疼不已，出台法令实行“一票否决制”，剿匪不利的，相关地方官员一律杀头。

岂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当地有了盗贼，地方官都隐瞒不报。一些想上报的，还被上级压下。

于是乎，汉武帝以为自己治下是“很安全”。

3.杜周，义纵的得力助手，善于体会皇帝的心思曲解法律杀人。名言是：“国君认为对的就是法律。”

在他的廷尉任上，被逮捕的犯罪人员至少20多万，大多数被刑讯逼供和构陷而死。

他曾经中途罢官，但很快东山再起，最后位列三公，儿孙都是高官。

刚出道时，杜周只有一匹马，连配件都不全，但随着不断被皇帝提拔升官，家累数万金。

在《史记》一书中，司马公以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却寿终正寝的酷吏杜周结束了《酷吏列传》。2000多年以降，透过历史的尘埃，笔者仍仿佛看到了他深深的无奈和迷茫。这和小说家金庸先生写尽武林豪侠，最终却以目不识丁的小混混韦小宝妻妾成群贵为公爵作结，何其相似乃尔！

由此，笔者再次想起了司马公在《伯夷叔齐列传》里的悲怆发问，那就是“天道有常，常与善人”，到底是真是假？

国学经典欣赏：

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于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职矣。故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下士闻道大笑之”。非虚言也。汉兴，破觚而为圜，斫雕而为朴，网漏于吞舟之鱼，而吏治烝烝，不至于奸，黎民艾安。由是观之，在彼不在此。

——《史记·酷吏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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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新闻记者 武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