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从医院回到家的中山英子,正准备就寝,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医院的护士打来的:“非常抱歉,还得请你再马上赶回来,老太太可能不行了。”
中山英子赶紧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医院,老太太已经昏迷不醒。护士对中山英子说:“赶紧跟她说几句话,她或许还能听到。”
中山趴在老太太的耳边,大声地跟她说:“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把你带回杭州,请放心请放心。”老太太的手指动了动,随即,心电图的显示器上,心跳曲线拉成了一条直线。
2024年7月19日凌晨0:55,一位旅日老华侨在东京的医院里走了,享年102岁。
老太太名叫“朱趙敏”,生于1922年12月22日,杭州人,1946年到日本谋生,在一家打工的中餐馆里,与店老板的儿子相爱结婚。后来两人在东京神田开了一家中餐馆。可惜,夫妻未有生育,而且在30多年前,先生先去了天堂。
中山英子也是一位老华侨,她毕业于北京大学,80年代初,被中国民航派往东京办事处工作。后来,她担任了渋谷トラベルサービス(渋谷旅游服务公司)的社长。
1998年,公司搬家时,中山英子认识了朱趙敏老太太。老太太在渋谷有一栋自家的办公楼,她对中山英子说,你来我楼里办公吧,我们都是中国人,我给你便宜一些。
于是,中山英子与老太太开始了长达20余年的友情。
中山英子与朱老太太
老太太喜欢吃白面馒头,还有红烧肉,中山英子就常常给她做。上医院看病,也是中山英子陪着。后来,老太太摔倒折了骨头,也是中山英子帮她护理。每一年的老太太生日,都是中山英子帮她过。二十余年如一日,在许多人的眼里,都以为她俩是一对母女。
在百岁生日上,老太太对中山英子说:“我死后,你一定要把我的骨灰带到杭州,我要回家。”
中山英子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到。”
因为疫情,自己的亲生母亲在上海去世,中山英子未能赶去送别。但是,她一直觉得,自己要好好送一送这位孤独一身的朱老太太,在她的心里,朱老太太也像自己母亲一样的存在。
在老太太最后住院的几个月里,中山英子天天去医院探望,陪老太太聊天。
老太太走后,中山英子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陪伴她最后的时光,直到早晨迎来殡葬公司的员工。
送走老太太后,中山英子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告诉我,老太太走了。
我与老太太没有见过面,但是老太太一直戴着老花眼读我们的《中国经济新闻》报纸。有一天,她对中山英子说:“我们这位浙江小老乡还干点正事”。
因为出差,我未能参加老太太的葬礼,内心非常遗憾。葬礼是中山英子和曾经同在老太太大楼里工作的冈本立雄社长,还有在老太太大楼里开了几十年店的眼镜店社长一起操办的。
百岁生日时,冈本社长、中山社长与朱老太太合影。
葬礼是在东京的增上寺举办的,那是江户时代德川将军的家寺,安倍晋三前首相的葬礼也是在那里办的。中山英子说,老太太在日本辛苦了一生,要好好送她去天国。
根据老太太的嘱咐,中山英子在第一时间还把老太太在杭州的侄子请来日本,同时为侄子请了日本律师。
代表亲属赶到东京参加葬礼的朱老太太侄子
10月8日,中山英子捧着老太太的骨灰踏上了送她回家的路程。她特意买了一张商务舱,要让老太太体面回家。
全日空公司的机组得知中山英子是送亲人骨灰回国,特地为她空出了边上的座位安放骨灰盒,乘务长亲自过来致哀并为骨灰盒系上保险带。
用餐时间到了,机组特地为老太太准备了一杯果汁和一个点心,供在骨灰盒边上。
全日空机组把果汁和糕点供在老太太的骨灰盒前
飞机飞到上海,下机时,乘务长带领空姐们列队送别这位中国老太太回家。
第二天,老太太的骨灰在亲人们的护送下,放入了杭州南山公墓的墓穴中。老太太回到了离别30余年的先生的身边,墓碑上的名字,也改成了她70多年前离开杭州去日本时的原名——“梁惠君”。
中山英子掏出两张照片放在老太太的骨灰盒上,一张是朱老太太70岁时的照片,一张是他先生的照片。中山英子说:“老太太生前嘱咐,一定要带一张夫妻俩的照片,不然在天堂相遇,怕老头认不出来。”
当墓盖合上时,中山英子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她知道,老太太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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