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门前那棵葡萄树

作者：张双喜（河南郑州）

大门西侧的斜坡，被笼罩在枝盛叶茂的葡萄架下，成了连接菜园子的绿色通道。根基发达的葡萄树依仗菜园子的丰沛地力，把粗壮的藤蔓高高地调上通风透光的棚架，铺就一片绿翳挂在门前。葡萄架下，那条被支起供人憩息的长方形青石板，和对过老榆树下那方錾工精细可兼作饭桌的捶布石，构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家外院、院外家。

春天，在春风呼唤中早早醒来的葡萄树枝蔓上，星星点点地爆出鹅黄色的嫩孽儿并同时吐出几条纤细的卷须。阳光雨露滋润，嫩孽儿渐渐舒展长大成叶，卷须拖着新生蔓一刻不停地向前、向上探寻未知空间。眨眼间，整个葡萄架会像墨洇宣纸般地幻化为一片浓云。葡萄架下，我常常眨巴着一双小眼透过葡萄枝叶缝隙，仰望日落月升星闪烁，用心中无数个问号勾勒着属于自己的童话世界。幼小的心灵偎依在葡萄树的怀抱里，向往着，期冀着。

夏天，葡萄树开花了。娇小密集的花朵挂着生机与优雅在风中轻轻摇曳，淡淡的清香弥漫在葡萄架下，招得蜜蜂来回奔忙。老藤新蔓缠绕交错的葡萄架被葳蕤茂密的枝叶缀织得几乎密不透风。短暂的花期一过，一串一串绿豆大小的葡萄幼果便露脸亮相，招摇着夏日的热情。浓荫下的平台上，我邀来小伙伴们抓石子、撑四角、弹弹蛋儿、捉迷藏、嬉笑打闹，雨后的夏夜还会掂着马灯四处寻摸刚拱出地皮的爬叉。葡萄架下的夏季，留下了我的天真与烂漫，也点燃了我的憧憬与梦想。我与葡萄树共成长。

秋天，是收成的季节。宝石般剔透晶莹的葡萄串一嘟噜一嘟噜挂满葡萄架，一幅丰收的兴旺景象，煞是喜人！经不住诱惑的我，终于忍不住偷摘一颗赶紧含进嘴里。随着轻轻一咬，那甜中带酸的的汁液沁人心脾，爽润肺腑，滋美全身。不料，院里传来母亲不高不低的责怪声：孩儿，咱还指望用这葡萄去换吃盐烧煤点灯钱的啊！我便无趣地躲开去。回望果实累累的葡萄架，这一刻我也似乎突然懂事长大了。秋云长天，山河廖廓，羽毛渐丰的鸟儿期待腾空起飞的一刻。

冬天，枯叶飞落，葡萄树盘亘交错的枝蔓精赤爬伏在棚架上接受着严冬的漫长洗礼。厚厚的积雪压在上面，冰喇叭也会长长地垂挂下来。葡萄树静静地在咀嚼消化着来自菜园子土地的养料，聚集能量，酝酿着生命的新周期。当年伴随着风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此时也已长大。一个晴朗的早晨，我身背行囊，迎着寒风，踌躇满志地告别了葡萄树走向远方……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几十年间，老家那棵葡萄树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葡萄架下深藏着我童年的懵懂、少年的桀骜，还有成长中诸多的欢乐与梦想，痛苦与迷茫。若干年后，朋知葡萄树在农业学大寨平整土地运动中被连根铲除，已不复存在，可心里那份沉甸甸的牵念总也放却不下！后来我终于明白，原来那棵葡萄树早已在我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作者张双喜，河南郑州人，公务员退休，当过兵，做过编辑，喜好诗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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