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拴住，你说你这一走就是一年，我闺女……"院子里，大娘的话在月光下戛然而止。
母亲的眼里满是焦虑，小霞则低着头，睫毛在月色中微微颤动。
王拴住紧握着手里的行李包，想起那个夏天她在自己手心写下的三个字。
村里都在传，她家已经给她相中了开小轿车的城里人。
那天写在手心的情意，还能保得住吗？
01
一九八六年的夏天格外闷热。
早上七点，王拴住站在屋檐下，任由母亲帮他整理衣领。身上这件白衬衫是去年刚买的，平时舍不得穿，今天特意拿出来，就为了相亲时能体面些。
"儿啊，这次可要上心。"母亲叹了口气，"你都二十四了，村里比你小的都娶媳妇了。李家庄那姑娘，我可打听过，在供销社上班，模样俊俏，性格也好。"
"知道了，娘。"王拴住笑着应了一声，转身走进堂屋。
爷爷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他这身打扮，眼里闪过一丝欣慰："拴住，过来。"
"爷爷。"王拴住在爷爷跟前蹲下。
"你是我王家唯一的孙子。"爷爷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爹是个老实人，就指望你光耀门楣。当初你为了照顾我，放弃重点高中，去师范学校，爷爷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爷爷，您别这么说。"王拴住握住爷爷满是老茧的手，"我当老师挺好的。这不，刚分到村小学教书，一个月还有四十多块钱工资呢。"
"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爷爷摇摇头，"当初你考上师范，村里多少人说你傻，说重点高中多好。可你就是为了能早点工作，照顾家里……"说着说着，老人家的眼圈红了。
王拴住心里一酸。三年前，爷爷突发心脏病，家里花光了积蓄。他原本打算考重点高中，但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爷爷，他毅然选择了师范。师范三年，他发奋苦读，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毕业时，县城好几所学校都想要他，可他还是选择回村小学教书，就为了能照顾家里。
"去吧，别耽误了时间。"爷爷掏出一条红手帕，包着什么东西递给他，"这是爷爷留的一点钱，你拿着见面礼用。"
"爷爷，我不能要。"王拴住连忙推辞。
"拿着！"爷爷硬塞给他，"我知道你工资都上交给你娘了，自己兜里一分钱都没有。这钱是爷爷特意留的，就等这一天呢。"
王拴住红着眼眶接过手帕，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他知道，这是爷爷这些年省下的养老钱。
"拴住，太阳要晒大了，快走吧！"院子里传来母亲的催促声。
02
王拴住骑上他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车把上还挂着两个用红纸包着的苹果，是母亲特意准备的见面礼。这自行车是他教书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虽然二手，但他每天擦得锃亮。
"记住啊，到了李家庄，先去找老李。他在村口开个理发店，答应给你引见的。"母亲在后面叮嘱，"人家姑娘叫小兰，在供销社当营业员，长得白净，说话轻声细语的……"
"知道了，娘！"王拴住应了一声，蹬着车子上了村口的土路。
七月的阳光火辣辣的，照在身上直冒汗。王拴住一边骑车，一边在心里默默排练等会见面该说的话。他从小就内向，最怕和陌生人说话，这也是为什么二十四了还没对象。
前面拐弯处，忽然传来"吱呀"一声，接着是一阵慌乱的呼喊："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王拴住刹住车，只见路边一辆架子车歪在田埂上，车上堆得高高的都是麦秸。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娘和一个年轻姑娘正使劲推着车子，但车轮深陷在泥里，纹丝不动。
大娘满头大汗，一边推一边念叨："这可愁死我了，你爹今天上工去了，这么多麦秸要是淋了雨可就坏了。"
那姑娘也急得满脸通红："娘，要不我去找邻居帮忙？"
王拴住看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车往路边一停："大娘，我来帮您推吧！"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大娘连连摆手，"看你这一身衣服多整齐，肯定是有事要办。"
站在一旁的姑娘抬起头，这一抬眼，王拴住愣住了。
姑娘约莫二十出头，皮肤微黑，但眼睛特别明亮，嘴角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她穿着普通的碎花布衣裳，头发编成一条麻花辫，虽然满头大汗，但看起来特别利落干净。
"没事儿，举手之劳。"王拴住回过神，忙把衬衫脱下来挂在车把上，又把袖子挽到胳膊肘，"大娘，您和这位妹子配合我一下，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使劲。"
姑娘也没客气，站到车子另一边。王拴住偷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手上都是茧子，一看就是个勤快人。
"一、二、三，推！"
三个人齐心协力，车子纹丝不动。
03
"再来！"
又试了几次，车轮还是陷在那里。王拴住额头上的汗水直往下淌，但他咬着牙不肯放弃。
"小伙子，要不算了吧，你看都这么热了。"大娘有些不好意思。
"大娘，您别急。"王拴住擦了把汗，四下张望，看见路边有几块大石头，眼睛一亮，"有办法了！"
他跑过去搬来石头，垫在车轮前面，然后又找来几根树枝铺在地上。
"大娘，这回咱们再试试。我数三声，一起用力。一、二、三！"
"咯吱"一声，车轮终于越过石头，重新回到了平整的路面上。
"太好了！"姑娘开心地拍手，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阳光照在她脸上，那两个酒窝更深了。
"小霞，快去给小伙子倒水喝！"大娘一边擦汗一边吩咐。
原来这姑娘叫小霞。王拴住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觉得特别好听。
小霞很快端来一碗井水。王拴住接过碗，手指不经意碰到她的指尖，触电般缩了回来，差点把水洒出来。他仰头喝水，余光瞥见小霞的耳根红了。
"小伙子，你是哪个村的啊？"大娘热情地问。
"我是东边王家村的。"
"哦，我知道，那是不是教书的王老师家的儿子？"
王拴住点点头："是，我爹就是教了一辈子书的王长河。"
"难怪这么懂礼貌。"大娘笑着说，"我听说王老师桃李满天下，现在退休在家含饴弄孙呢。"
王拴住不好意思地笑笑，看了眼表，心里"咯噔"一下——相亲的时间已经过了。
"哎呀，是不是耽误你有事啊？"大娘看出了他的为难。
"没，没事。"王拴住摆摆手，心想这相亲怕是泡汤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遗憾。
"那不行，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总得在我家吃顿饭。"大娘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家走，"小霞，你去烧火，咱们好好谢谢人家。"
小霞答应一声，轻快地跑进院子。灶膛的火光透过窗户，映在她清秀的侧脸上，显得格外温暖。
"来，进来坐。"大娘热情地拉着王拴住进了堂屋，一边让他坐，一边问长问短，"我听说你在村小学教书？那工作多稳当啊。我们小霞也爱看书，就是没考上大学，现在在技校学缝纫呢。"
04
厨房传来阵阵饭香。王拴住偷偷往那边瞄了一眼，正好看见小霞在择菜，动作麻利，却不见半点慌乱。
没多久，一桌简单的饭菜就摆上了桌：炒青菜、炒土豆丝，还有一碗荷包蛋汤。虽然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看得出做饭的人很用心。
"来，小王老师，你尝尝我们小霞的手艺。"大娘笑呵呵地给他夹菜，"她从小就爱下厨，这手艺啊，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好。"
小霞坐在对面，低着头扒饭，但王拴住注意到，她的耳朵一直是红的。
"大娘，您别老叫我小王老师了，叫我拴住就行。"
"拴住？这名字挺实在的。"大娘笑道，"你爹给你起这名字，是不是想把你栓在家里啊？"
王拴住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不是嘛，我是家里的老大，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下头一个妹妹。爹娘就指望我照顾家里呢。"
"哎呀，难怪这么懂事。"大娘连连点头，"你看看，小霞，人家拴住多孝顺。"
小霞偷偷看了王拴住一眼，见他也在看自己，赶紧低下头，但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吃完饭，王拴住执意要走。再留下去，他怕自己会舍不得走。
"那好吧，下次再来啊。"大娘依依不舍地送他出门。
小霞跟在后面，突然叫住他："等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