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生一共孕育两个孩子,但两个孩子都未能成活下来。
第一个孩子,来得不凑巧,出生得也不凑巧。怀上他时,她正和丈夫跟随部队向大崮山。当地有一位叫王换于的老妇人见她身子笨重,便劝说她留下来隐蔽。她婉言拒绝了。
看着王换于不解的目光,她笑笑,解释说:“我是干部,若我为了个人安危独自藏起来,那同志们又该怎样看待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号召大家联合抗战?”
在她的坚持下,彼时已将临产的她还是跟着大家,一起走上撤退道路。
王换于心疼她,在她离开前,专门找来自家衣服,为她换上,希望这身农妇装扮,能在关键时刻救救她。
在王换于的牵挂中,她和部分人员躲到一个山洞里。那里易守难攻,敌人不敢派人追击,只能用战机日日轰炸山顶。每当一颗炮弹爆炸,山洞里的他们都好似经历一场地震,相当危险。
而她腹中的孩子,更像是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愈加躁动不安。她不想孩子降生在这样艰难的时刻,天天轻抚着肚子,小声劝说孩子“再等等”。
但孩子还是在最不该出生的时候来到这个人间。瘦瘦小小的婴儿,完全受不了寒冷与饥饿,患上重病。她心疼孩子,想把孩子送出去求医,她的丈夫搂住她和孩子,告诉她:“外面敌人正在扫荡,形势非常紧张,咱们出不去了。”
看着哭声仿佛小猫哼唧的孩子,她的泪水如雨落下。
丈夫的手轻柔地拍了拍孩子,安慰她道:“咱们整个民族都处于苦难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孩子的性命算不了什么。”
是啊,亲眼目睹家国惨状、民不聊生的她曾默默许下诺言,要用此身报国家,现在怎能被一个孩子的夭折而打倒?她抹掉眼泪,和丈夫草草安葬孩子,再一次投身到革命工作中。
第二个孩子出生得同样不是好时候,他出生在母亲正好与大部队失去联系的危机时刻。卫士外出帮她寻找接生的老大娘,可不等其回来,孩子便降生了,并且他的哭声惊动附近巡逻的敌人,导致她不幸落入敌人之手。
敌人将她和孩子带到沂水,对她进行一番严刑拷打,企图从她的口中撬出组织的机密,可她宁愿遍体鳞伤,也没有吐露一个字。
敌人十分气恼,将她和孩子丢到监狱,自生自灭。
孩子趴在昏迷中的母亲的身上,小声哭泣着。一个叫杨以淑的女同志闻声去到她的身边,看着她的惨状泣不成声。她短暂清醒片刻,侧首看看杨以淑,用虚弱地声音艰难说了句:“哭什么,我们都身处苦难里,哭有什么用?”
说完,便再次昏了过去。
过了几天,杨以淑和她渐渐熟悉,与她商量,怎么把襁褓里的孩子送出去。她垂手逗了逗天真无邪的婴儿,摇摇头:“送出去?谈何容易。”
敌人想要收买她的心思仍未打消。看她“硬的不吃”,便拿来一瓶牛奶,说她只要说出自己知道的,她的孩子就不会饿死。她搂着不停哭泣的孩子,坚定将牛奶瓶摔碎,用行动告诉敌人,哪怕是死,她也不会接受嗟来之食,出卖组织!
月余后,实在拿她没有办法的敌人对她起了杀心。他们将她和孩子带出监牢,带到刑场上,最后一次问她“降不降”?
她充满歉意地看着孩子的小脸,说:“妈妈对不起你,但为了天下所有和我们一样的母女,妈妈只能这样做了!”
那一天,寒风呼啸、人间寂寥,她和她的女儿,被敌人生生刺了27刀,壮烈牺牲。她在这个世间,只活了22年,而她的女儿,更是仅仅出生20天,她们用自己的生命与鲜血,向敌人宣告,我们的民族是不可战胜的!
同一天,附近的群众冒着危险,将她和她的女儿安葬。
出殡时,听闻噩耗的她的丈夫匆匆赶来,想要再见妻子与女儿最后一面,可群众们死死拦住那个哭红了双眼的中年人,说什么都不让他开棺。他们担心,见到面目全非的妻女遗体的男人会更加崩溃。
她就是革命烈士陈若克,她的丈夫即是我国炮兵部队奠基人朱瑞。
朱瑞和陈若克相识在山西。彼时,陈若克是报考军校的学生,朱瑞则身为校长,负责面试。陈若克在此期间给朱瑞留下深刻印象,让他不由记住这个年轻的姑娘。
课堂上,陈若克特别用功刻苦,表现出色,她同样渐渐被才华横溢的朱瑞所吸引,二人慢慢走到一起。
1938年,朱瑞与陈若克成婚,携手去往华北、山东抗日前线,为共同理想而并肩奋斗。他们心意相通,感情深厚,是一对人人艳羡的革命伴侣。
但生与死的距离还是把他们分开。
陈若克牺牲后,朱瑞收拾好悲伤情绪,带着妻子那份未能实现的遗愿,再度踏上革命征程。
1945年,他主动请缨出任延安炮校校长,全身心开始炮兵建设事业。他带着全体学员,远赴东北,打算建设一支新型炮兵队伍。
可谁知,刚到东北,就迎来巨变。蒋介石在美帝国的支持下,调兵遣将,向东北发动进攻。我方人员只能紧急撤离。再加上日军留下的火炮装备尽数被苏联运走,朱瑞的炮校建设计划被迫落空。
他当机立断做出“分散搜集武器,发展部队”的决策,用了半年时间,收集大量物资,为东北炮兵的建设奠定坚实基础。
1946年,朱瑞对现有炮兵队伍进行调整,很快让东北炮兵迈入有组织、有计划的新发展阶段;1947年,整顿有一段时间的炮兵纷纷申请到前线参战,朱瑞亲自到战场指挥作战,总结经验。
1948年,参加辽沈战役准备工作的朱瑞拒绝组织让他留在后方的提议,坚决参战。他带领几个团长去到前沿查看情况,那里距离敌人驻地实在太近,不管他们走到哪里,敌人的炮弹都会随之落在他们的附近。
大家担心朱瑞的安危,一再劝说他回去,朱瑞满不在意地摆摆手,继续我行我素在前线视察。
同年9月末一天,他再一次来到前线。当他发布开炮命令后,天地间立刻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在我方努力下,敌人占领的县城城墙很快破了一个口子,朱瑞满意地点点头,下令延伸炮火,炸毁敌人工事。
不久,步兵发动冲击,在炮兵的协助下,以极快速度歼灭全部敌人。
战后,朱瑞打算到城墙上看看,收集一下己方炮火数据,为后来的战斗做足准备。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走到那道缺口前某条小路时,一颗不知什么时候埋在那里的地雷突然爆炸,朱瑞瞬间倒地,身负重伤。
大家赶忙将他送去医院,可一切都晚了。
43岁的朱瑞在妻女双双遇难数年后,也牺牲在辽沈战场上。
参考资料:
《朱瑞:新中国的“炮兵之父”》
《陈若克:巾帼英雄 绚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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