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因为恰逢春节假期期间,所以连载的文章也因此而暂时停止一段时间的更新(我也需要休息几天),今天已经恢复写作,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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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襄王二十年(前632年),晋文公为了援宋,与楚令尹子玉所率的楚军对峙于城濮,两军即将展开交战。战前,晋文公率群臣检阅了己方军队,并得到了狐偃、栾枝等晋国卿士的慷慨激励,使晋文公坚定了与楚军开战并一战而胜之的决心。
但就在正式开战前一天的夜里,也许是白天想楚国的事情想得太多,又一直担忧和楚成王的关系因为两国开战而破裂,因此晋文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不容易才睡着,却在梦中梦见了楚成王已经亲自率楚国援军抵达了城濮,前来向晋国问罪,并在战场上将自己打倒在地,还伏在了自己的身上,吸吮自己的脑浆。
被噩梦恐吓得大喊一声、半夜惊醒后的晋文公浑身冒冷汗,自感这个怪梦所预示的兆头极坏,当即派人去请狐偃前来,为自己解惑;假如狐偃的解梦也和自己想像的一样、显示是恶兆的话,晋文公就打算与楚军议和,以免晋国遭遇重大的损失(这战前的征兆也太诡异了,不由得让晋文公犹豫不决、心神不宁)。
当从睡梦中被晋文公的使者所叫醒的狐偃打着哈欠来到晋文公的大帐中时,晋文公犹自心有余悸,将自己所做的噩梦详细描述给狐偃听,想要从狐偃的口中得到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了解到晋文公叫自己夤夜前来的原因、并见到了晋文公因噩梦的困扰而心神不宁的样子后,狐偃飞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做出一脸兴奋地神情,大声对晋文公回奏说:
“恭喜君上,这是大吉兆!您仰面朝天躺下,这就意味着您将得到天下;而楚君伏在您的身上、面朝大地,这就意味着楚君将对您俯首称臣、拜在您的面前。明天(其实是今天天亮后)这一仗,我军一定能够战胜楚军,君上您也将成就霸业!”
其实,狐偃在刚刚听完晋文公对梦境的描述后,就知道这是一个凶兆噩梦;但既然都已经到了马上要和楚军开打的地步了,如果在这关键时刻,晋军的最高统帅(晋文公)要因为一个噩梦而打退堂鼓的话,那晋国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诸侯中立足,晋文公也将重蹈晋惠公当年韩原之败的覆辙;晋国的霸业,那就更别提了。
所以,狐偃故意用‘吉兆’的解梦结果来引导晋文公,并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极快的临场反应能力(半夜睡梦中被叫起来、脑袋都还是懵懵懂懂的,就这样都能快速反应过来,狐偃真乃神人也),将原本的梦中凶兆给生生地‘解成’了吉兆,噩梦也就成了祥瑞(狐偃也是豁出去了,要是如此解梦,但天亮后的战斗结果是晋军大败的话,晋文公的结局暂且不说,狐偃以及狐氏家族,绝对要因为‘欺君误国’的罪名,被全族诛灭)。
当年,狐偃在随公子重耳流亡卫国、路过五鹿时,重耳因为断粮而不得不向野外耕作的野人去乞求饮食,野人只扔给了重耳一块黄土,重耳认为野人这是在羞辱自己,当场大怒,想要‘发飙’。这个时候,是狐偃随机应变,向重耳道贺,说这是上天将要把土地赐给重耳的先兆,十二年后,主君必将重返晋国、取得君位,并得到五鹿之地。重耳这才反应过来,向野人道谢后,接过黄土,然后离开了五鹿。
果然,十二年后,已经回国取得君位的晋文公重耳,在出兵援宋、伐卫的时候,率军攻克了五鹿,夺得了这块当年自己曾经‘受土’的土地,狐偃当年的预言也得到了印证;既然狐偃的预测挺准,那么晋文公认为他这次的解梦也是很正确的。
于是,晋文公打消了最后的顾虑,送走了狐偃后就继续安歇,准备养好精神,迎接明日清晨(其实就是今天天亮以后,因为晋文公被噩梦惊醒时,已经是当日凌晨了)开始的战斗。
为什么说晋文公要‘迎接明日清晨开始的战斗’呢?因为就在前一天,楚军主帅子玉已经派遣楚右军主帅斗勃(子上)为使者,从驻军地郄陵来到了城濮,向晋文公以及晋军公开下战书请战了(就在晋文公巡视完军营、返回大帐以后)。
斗勃所致上的、以子玉的名义奉给晋文公的请战书上说:
“外臣(子玉自称)现在想请和君上(晋文公)您的勇士们作一次角力的游戏,君上您可以靠在兵车的横木上观看,外臣也可以陪君上您一起观看。”
对于子玉的战前挑衅,晋文公当然不会亲自出面去应对,他只派遣晋下军将栾枝作为自己的代表,代替自己回复斗勃说:
“大夫的意思,我们寡君已经明白了。楚君曾经给予我们的恩惠,寡君一直铭记于心,因此,晋军才会一再避让、以维护两国的友好。寡君原以为,大夫们(指楚军主帅子玉,楚左军主帅子西,右军主帅子上即斗勃本人)会体谅我们寡君的良苦用心,接受善意、主动退兵;可如今看来,你们并不了解我们寡君的良苦用心。既然如此,就烦请大夫回去,转告贵军的主帅和将士们:‘备好你们的战车,忠于你们的国事,明天早晨、战场相见!”
因为晋、楚两军这战前的‘致书请战、答复应战’交锋实在是太精彩了,现在将《左传》中的相关原文附上,让大家了解这段慷慨激昂、荡气回肠的真实历史画卷————
《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子玉使鬥勃请战,曰:“请与君之士戏,君冯轼而观之,得臣与寓目焉。”晋侯使栾枝对曰:“寡君闻命矣。楚君之惠未之敢忘,是以在此。为大夫退,其敢当君乎?既不获命矣,敢烦大夫谓二三子,戒尔车乘,敬尔君事,诘朝将见!”
(所以,当天半夜晋文公做了噩梦、请狐偃来解梦以决定天明之后的军队进退时,狐偃拼了老命也要将梦境往‘吉兆’上解——都已经应战了,狠话也放出去了,要是因为一个噩梦就打了退堂鼓,晋国以后就不要在诸侯中混,我们君臣扯根麻绳统统吊死在城濮算了!)
天明之后,养好了精神的晋文公登上了城濮附近的‘有莘之墟’(夏朝时有莘氏古国遗留的废墟,有莘氏是夏禹的母族),检阅了矢锐甲备、整装待发的晋军,和齐、秦、宋三国盟友的军队。
站在清晨阳光照耀的有莘氏废城之上,从高处俯瞰晋军严整的军容、以及庞大的军阵时(晋军此次出兵数量为兵车七百乘,按照每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五人的配置来算,晋军作战士卒当有五万人,这还不算辎重后勤人员,也没算齐、秦、宋三国军队),晋文公再也没有了任何犹豫、担忧之心,信心百倍地说:
“无论是年轻的士卒还是年长的甲兵,个个都是精神抖擞、排列有序,符合作战的阵型和礼仪,可以出战!”
晋文公以中军将先轸、中军佐郤溱将中军,上军将狐毛、上军佐狐偃将上军,下军将栾枝、下军佐胥臣将下军,齐、秦、宋三国军队各自配属给晋国三军;晋国联军已经做好了一切战前准备,只等楚军来攻了。
另一面,楚军主帅子玉也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发起对晋军的进攻;子玉亲率以楚成王派出支援自己的王宫卫队‘西广’、太子卫队‘东宫之卒’,及若敖氏的私兵‘若敖六卒’为楚中军,是楚军的主力;楚司马子西(斗宜申)统率部分楚军,附楚国申息两邑的地方军队,及郑、许两国的军队为左军;子上(斗勃)则统率另一部分楚军,附陈、蔡两国的军队为右军;子玉排出的作战阵型,是楚中军晋对中军,楚左军对晋上军,楚右军对晋下军。
楚军出战的总兵力没有具体记载,但‘若敖六卒’就有兵车一百八十乘,楚王卫队之一的‘西广’有兵车十五乘,太子卫队‘东宫之卒’大约也有兵车二十乘左右,单单楚中军就有兵车二百乘以上。
这样估计,楚左右两军即使没有中军这样强大的实力,大致上也不会差太多,楚军全军应该也是五六百乘兵车的规模;再加上陈、蔡、郑、许等盟友的兵力,楚国联军的实力,和对面的晋军当在伯仲之间。晋、楚两国的这一次对决,也是春秋时代开始以来,诸侯争霸战争中,规模空前的一战。
周襄王二十年(前632年)四月初二清晨,随着晋、楚两军的各自展开、庞大的兵车军阵缓缓向前推进,影响了后世历史进程的‘城濮之战’正式打响;而在正式开战之前,自信心爆棚的楚军主帅子玉对着自己的军队,骄狂地夸下了海口:
“今日必无晋!”(今天以后,晋国将不复存在!)
晋国联军从莘地出发,楚国联军则从郄陵来攻,两军很快相会于城濮,随即便展开了大战;《左传》对这场空前激烈的诸侯争霸大战,不包括标点符号(那时候也没标点符号),一共只用了一百二十四个字,来描写全部的战争过程——
‘己巳,晋师陈于莘北,胥臣以下军之佐当陈、蔡。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将中军,曰:“今日必无晋矣。”子西将左,子上将右。胥臣蒙马以虎皮,先犯陈、蔡。陈、蔡奔,楚右师溃。狐毛设二旆而退之。栾枝使舆曳柴而伪遁,楚师驰之。原轸、郤溱以中军公族横击之。狐毛、狐偃以上军夹攻子西,楚左师溃。楚师败绩。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败。’
众所周知,《左传》对相关人物、故事、言辞、战争的文字描写,都十分地简洁精悍,能不用两个字描述的,就坚决只写一个字;所以,‘城濮之战’这么宏大壮观、空前激烈的战争场面,左丘明也只用一百二十四个字就描述完毕,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
《左传》的这种记叙方式,固然经典,但也有一些不到位的地方:后世的人们,如果没有相对较高的历史功底,很容易搞不清楚《左传》中这些记载和对人、事的延伸描述,到底是有着怎么样的前因后果,以及很‘拗口’的古文所表达的意思,必须得依靠专业的文言文翻译、对照着看才能搞懂。
为了不让读者们再去查‘白话版左传’,下面就将前文所述‘一百二十四个字’的《左传》城濮之战给翻译成白话文,以利大家阅读。
四月初二清晨,当子玉率领左中右三军缓缓向前攻击前进、来到晋军已经行进至莘地以北的军阵前时,晋下军佐胥臣突然使出计谋,将下军的战车蒙上了事先就准备好的虎皮,率先发起向对面的楚右军的袭击。
楚右军所附属的陈、蔡两国军队,本来就是被楚国逼迫着参与伐宋、攻晋的,士气一直就不高;之前围攻宋国时,陈、蔡两军给楚军打打下手,保护一下后勤补给线还可以,真正到了这种与强大的晋军展开大规模野战时,可就露了馅。
在胥臣所率晋下军‘虎皮战车’的猛烈攻击下,陈、蔡两军的兵车军阵马上被打了个对穿,全军崩溃,士卒逃散;楚右军主将子上(就是前往晋军大营下挑战书的斗勃)几次三番的想要约束军队,进行反击,都没能如愿,右军中的楚军也开始出现慌乱状况。
胥臣见机,立即率晋下军一鼓作气继续扫荡楚右军,将陈蔡两军彻底击溃,就连蔡军主将公子卬也在混战中阵亡。与此同时,晋上军将狐毛也分出两队上军军士,截击溃逃中的楚右军。
在晋上下两军的前后夹攻之下,楚右军中的楚国军队无法保持完整的战斗阵型(陈蔡两军都溃散了),右军主帅子上无奈之下,只得率右军中仅剩的楚军狼狈撤退。
楚右军溃败之后,楚军主帅子玉、左军主将子上为挽回局面,立即加强了对晋中军、上军的进攻,以图夺取战场优势。而晋上军将狐毛当机立断,决定‘佯败’而诱使楚军冒进、然后将其包围击溃;狐毛在与楚左军接战后不久,就下令上军一面抵抗、一面缓缓后退,并在军中立起了上军将、上军佐的指挥旗帜,假装不敌而撤军,以引诱楚军继续进攻。
晋下军将栾枝也及时配合上军将狐毛的计策,率部分晋下军伪装后退(另一部分下军在下军佐胥臣的指挥下,追击溃散的楚右军去了);栾枝还把战车上都拖曳了树枝,扬起漫天尘土,造成不敌而败退的假象。
楚军主帅子玉误以为晋军的右翼(上军)已经被楚左军击败退却,于是下令楚中军全线出击,稳固战果,同时命子西率左军继续追击‘败逃’的晋上军,而对楚右军的溃败撤退来不及去理会(子上此时还处在和胥臣的纠缠之中)。
见到晋上军‘设二旆、反辙’撤退后,楚左军主将子西认为晋上军已经不敌自己的猛攻而溃败逃散,于是在求胜心切之下,率楚左军全军压上、拼命追击晋军;因为追击速度太快、车阵战线拉得太长,楚左军的侧翼防备一下子变得空虚起来。
此时,晋中军将先轸抓住时机、率以逸待劳的晋中军突然出动,拦腰截击了孤军深入的楚左军,将楚左军一分为二;同时,佯装撤退的上军将狐毛、下军将栾枝也率军调头,与中军一起夹攻楚左军。
楚左军被晋军三面包围,虽然奋起反抗,但兵力的劣势使楚军依旧抵挡不住晋军的围攻;而依附楚左军的郑、许两国军队,同样没有多少战斗意志,为避免遭到附属楚右军的陈蔡军队的惨败覆辙,郑、许两军便率先撤退,以保存实力。
楚左军主将子西勉力支撑战局、左支右绌,终究是独木难支,无法取得战场优势,而楚左军中的申、息两邑地方军队也损失惨重;子西见再和晋军纠缠下去恐怕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只得丢弃了部分受伤的士卒,率左军残部奋力突围,勉强撤出了晋军的包围圈;就这样,楚左军也被晋军所击垮。
楚左军被击败的同时,楚右军残部也在子上的率领下,狼狈回到了楚中军的侧翼;而右军中的楚国军队,大部分都被胥臣所率的晋下军在战场上击毙、或者俘获(溃逃的陈蔡两军也是差不多的结果),楚右军基本上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见左右两军的主力,以及附属的郑、许、陈、蔡等盟国军队都被晋军所打败(郑、许两军还好,见势不妙,脚底抹油就从战场上溜了,总算损失不大;陈蔡两军可就惨了,不光军队损失巨大,就连主帅(蔡国公子卬)都阵亡了),颇战斗力的楚国申、息两邑地方军队也损失惨重。
到目前为止,楚军主帅子玉的手里,只剩下王室卫队‘西广’、太子卫队‘东宫之卒’,以及若敖氏私兵‘若敖六卒’,这仅存的楚国精锐了。
要是这最后的二百乘兵车也折损在城濮的话,以后楚国不要说北上争霸,就连能不能保住对南方各诸侯国的威压、和对现有盟国的控制,那都得两说(严重情况下,楚国社稷都有可能不稳),子玉自己也将成为导致楚国衰落的‘千古罪人’!
所以,为了保护这最后的楚国军队精华,不至于将‘今日必无晋’的狂言给搞成了‘今日实无楚’的尴尬、难堪结果,在开战前骄狂自大、目空一切的楚军主帅子玉,无奈之下终于低头认怂,命仅存的楚中军停止向当面的晋军逼近,然后分兵掩护左右两军的残兵撤退,主动脱离了和晋军的接触,撤出了城濮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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