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文化已经毒害了世界”：《守望者》作者谈超级英雄和特朗普

大约十年前，我曾提出自己的观点：那些成群结队去看超级英雄电影的成年人，可能暗示着一种情感上的停滞，这可能带来令人担忧的政治和社会影响。当时，脱欧、唐纳德·特朗普和极右翼民粹主义还没有出现，所以我那明显疯狂的言论在粉丝群体中引起了愤怒反应，有人愤怒地要求把我引渡到美国，接受因“反超人类”而受到的审判——我认为这反而未必能反驳我的指控。

十年过去了，我想明确我的立场：我相信粉丝文化是当代文化中一个美好而重要的部分，没有它，文化最终会停滞、衰退，直至消亡。然而，我同样确信，粉丝文化有时是一种丑恶的疤痕，以它的偏执和荒谬的特权感毒害了周围的社会。或许我需要更详细地阐释这一观点。

关于“粉丝”一词，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狂热者”的缩写，是在童年时看的一部关于这一现象的电视纪录片中。我唯一的记忆是一位疲惫的丈夫，坐在已被纪念品堆积成陵墓的家庭中，心酸地承认他的妻子只是因为他的名字叫詹姆斯·里维斯而嫁给他。很快，这个词语进入了日常用语，意指某人“喜欢某事物”，没有那些人长时间循环播放Distant Drums而窗帘紧闭，或狂热地从林间跑出来挥舞着砍刀的含义。于是，“粉丝”仅意味着“爱好者”，听起来没有爱德华时代那般古板。

十四岁时，我非常喜欢漫画，因此成了漫画迷，发现了当时还稚嫩的英国粉丝文化。我参加的第一个大会是在伦敦南安普敦街的一家酒店地下室举行的，1969年，规模很小却充满了灵感。到场人数几乎不超过三位数，几乎都是未到法定饮酒年龄的年轻人。因为那些漫画公司对一群没钱的青少年没有商业利益，所以并未参与。唯一记得的业内名人是谦逊而杰出的天才弗兰克·贝拉米，他带着丹·德尔或加思的原画，不敢相信有人听说过他。那场集会的唯一纽带是对一种被低估的叙事媒介的热情。据记得，在场的十五岁资深粉丝们一致认为，披上超级英雄服的肌肉男是阻碍成年观众认真看待漫画的主要障碍。

那一百来个小学生、办事员和助理图书管理员中的大多数都积极参与自己的追求，发布或贡献各种劣质复制的粉丝杂志，有些人甚至继续在这个领域成为专业人士，比如凯文·奥尼尔、史蒂夫·摩尔、史蒂夫·帕克豪斯或吉姆·拜基，他们那周末都在沃弗利酒店的楼下，渴望提升他们所热爱的媒介，而不是消极抱怨这个月令他们失望的漫画或创作者。当然，那是六十年代，似乎每个地方都有这种业余的能量，催生出地下新闻、艺术实验室出版物和令人惊叹的诗歌或音乐粉丝杂志，它们是那个时代反文化的实物载体；这些薄弱的小册子在当时和现在同样重要且创新，虽然现在更昂贵，真的。

很快，我被青春生活的急流裹挟，与漫画和相关粉丝文化失去了联系，直到八年后当我开始以专业身份在这个怀念的领域工作时才重返，却发现它已大不相同。更大，更商业化，虽然仍有有趣的粉丝杂志和一些优秀、投入的人，我注意到了一种对创作者的过度崇拜的苗头，仿佛艺术家和作家本身也成了穿着戏服的娱乐一部分。因为我从未寻求与读者建立流行名人的关系，于是我逐步退出了漫画的社交圈，渐渐成为了那个愤怒难测的隐士。而当我再回头时，互联网和几十年过去，粉丝文化已变得截然不同。

首先，它年长了，粉丝的平均年龄已到四十多岁，这可能源于一种怀旧，而这种怀旧是它年轻的前身所不具备的。尽管粗俗的漫画故事最初是为工人阶级提供的，但飞涨的零售价已使得受众仅限于更富裕的人群，改造了曾经热闹的文化贫民区。这种年龄和地位的提升可能解释了粉丝们的优越感，抱怨而非贡献或创造。我这里只谈漫画粉丝，但我发现这种自私的激烈态度——通常来自中年保守的白人男性——在许多粉丝群体中已成常态。我十四岁的孙子告诉我，老一代宝可梦爱好者也可能表现出这种易怒不满。这是否是一种不愿摆脱童年热情的表现？或许因为这些热情将他们锚定在更快乐、更简单的时光中，而如今他们认为自己应当是这项追求的唯一裁判？

当然，也有完全健康的粉丝群体，是由喜欢相同事物的合作个体组成的网络，他们可以和有相同爱好的人聊天，重要的是在艰难时彼此支持。然而，这些健康的亚文化不太可能像那些更吵闹和自负的粉丝群体那样对社会产生相同的影响。令人不安的是，我们的文化迅速变成了一个粉丝为主导的景观，而其他人不过是生活在其中。我们的娱乐节目可能因负面粉丝反应而提前取消，我们可能要忍受主要以厌女情绪为驱动的运动，例如Gamergate或Comicsgate，这些人认为“门”意味着“阴谋”，认为尼克松的耻辱是因涉及水的阴谋，但这还不是粉丝态度毒害我们周围世界的全部表现，最明显的是在政治上。

影响数百万命运的选举在一种更适合“我是名人”淘汰赛的氛围中进行，表现不足的候选人被“移除”。卖点，而非实质，成为了焦点。那些投票给唐纳德·特朗普或鲍里斯·约翰逊的人似乎并非因为他们的政策或成就，而是因为他们喜欢他们在《学徒》或《我有新闻要告诉你》中的表现。而在整个英国，我们现在也很熟悉斯蒂芬·亚克斯利-伦农粉丝大会的样子。

一个有建设性的热情可以丰富生活和社会，就像将个人挫折发泄到对童年爱好的恶毒抨击中可以使其贬值一样。稍微喜欢某事是可以的。你不需要砍刀或扩音器。

坦率地说，对我而言，读者已然足够。